雖然水災要過去了,但還得挨好幾個月纔有收成,開倉也不能開隊裡的倉,要不然就暴露了隊裡還有存糧的事,其他生產隊又該去鄉里告狀了。
望着快被清空的薯洞,陳小鳳無奈地笑道,“攢了那麼久,突然就沒了。你啊,真是活菩薩轉世。”
“就曉得說我,難道你願意看着隊民們餓死嗎?”陸晴川打着手電筒翻看已經開始發芽的紅薯,“天氣這麼潮,糧食放久了也會長黴,不如送給旁人吃了還有個人情在呢!”
“旁人都能送糧食,就我們送不得是吧?”
隨着蠻橫的怒罵聲,一張大餅臉出現在薯洞口。莫寶珍來勢洶洶,雙手叉腰,活脫脫的母夜叉,“陸晴川,你說你究竟什麼意思啊?”
呵呵,罵起人來中氣挺足,說明沒捱到餓。陸晴川搭着開板凳爬出薯洞,上下打量着莫寶珍,可別小看了這個吃貨,前幾天陳小鳳去打探情況,發現她跟曹格里小日子過得蠻爽,還煮的白米飯呢!“怎麼,又被曹格里欺負了?”
“別扯那麼多沒用的,反正今天你就是得分糧食給我。這裡的糧食我和老曹都有份。”
還以爲這丫的搞對象後改了脾xing,看來只是隱藏得深了點而已,陸晴川又好氣又好笑,“這些糧食是我私人從糧站裡一點點買回來的,你和曹格里是出錢了?還是出力了?憑什麼你們有份?”
“就是,真不要臉。”陳小鳳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懟道。
莫寶珍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就是要糧,纔不管她們說什麼,“以前咱們一個組,所有的東西都是大家的。我和老曹離開的時候不曉得你還藏得有糧食,便受了你的欺騙,現在,你得雙倍賠償我們。”
陳小鳳被她的一番謬論氣得心肝疼,陸晴川則不然,“照你這個說法,你跟老曹的東西也是大家的,所以,老曹既是你的對象,也是我跟鳳姐姐的對象?除了老曹,你還屬於向前哥他們?”
莫寶珍被繞傻了眼,講起道理來,她哪是陸晴川對手?所以她使出了殺手鐗,“什麼對象來對象去的我不管,總之糧食必須分給我,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
“你不覺得你應該找馬南湘要糧食?這幾天吃的白米,是她給你的吧?”
原本陸晴川一直想不通,馬南湘是如何猜到她在信上做手腳的,現在這個問題已經有了答案,“說說吧,她給了你多少米?你告訴了她多少關於我的事?”
莫寶珍的臉漲得通紅,“沒錯,南湘是想用米作交換,但我敢發誓,要是出賣了你,我不得好死。”
她雖然蠻橫,但絕不會說假話。或者,是馬南湘用了其他方法?陸晴川語調輕緩了,“那你想想,她有沒問過你關於寫信的方面的事?”
“沒有!”莫寶珍眼珠子向上翻着,思索了好大一陣,“不過,她問過我,你會寫幾種字體。”
原來問題出在這裡,陸晴川追問道:“你怎麼說的?”
“我就想讓她覺得你厲害,所以說你會個五、六種字體吧!”
她的話剛落音,陳小鳳氣得直跺腳,“你呀,害死我們了!”
莫寶珍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怎麼了?”
“算了,鳳姐姐,給寶珍分三十斤米吧!”陸晴川相信她沒有說謊,前世她是上小學時跟她哥哥一起練字的,後來到了落煙坪,嫁給林大軍,揹着鋤頭傢伙在田裡地裡畫地圖還差不多,哪有拿筆桿子的機會?所以,她能模仿陸晴朗字體的事,馬南湘的確不知情。
不過,她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的手段,只要能達成目的,什麼鬼主意都想得出來。
見莫寶珍揹着米要走,陸晴川喊住了她,“寶珍,別怪我多嘴,離馬南湘遠點。還有,儘快跟老曹把關係定下來,你們沒結婚就住在一起,到時候落人口舌,怕是要吃虧的。”
得了口糧,莫寶珍還哪有心思聽其他的?嘴裡頭歡天喜地的答應着,扛着布袋走得飛快,再不回去,恐怕曹格里餓極了,又要臭罵她一餐呢!
陸晴川蓋好薯洞板,聽到教室那頭傳來了清脆的敲打聲。
難道是錢志彬回來了?她順着聲音來到最外面的那間教室,這裡是一年級和二年級孩子們上課的地方,由於全校就只有一個老師,而且孩子不多,爲了方便教學,一、二年級一個教室,三、四年級一個教室。從一年級到四年級輪着上課,這個班級的課講完了,就安排作業,然後又馬不停蹄地給另一個班講課。每天下來,錢志彬的嗓子都是啞的。
能一個人把四個年級教得有條不紊,足以證明了他的能力。陸晴川推開紅漆斑駁的木門,蹲在地上敲敲打打的兩個人同時看過來。
“朱大叔,趙大叔,你們怎麼在這裡?”
在陸晴川的印象中,兩位大叔雖然很和善,卻不是愛管閒事之人。自從傷好之後,便被周保生安排在了畜牧隊那邊住,免得生事。
趙大叔幾鐵錘把一顆鏽鐵釘敲進斷了的椅腳上,“孩子們不是快開學了嗎?反正我們兩個吃閒飯的閒着沒事幹,把這些課桌椅修一修。”
落煙坪沒有木匠,學校的課桌椅還是十幾年前去雙堰埡請的木匠來打的,到現在很多出現在破損。去年賣了山貨之後,周保生有意想重做一批,不料那個木匠死了,這事也就拖了下來。
朱大叔爲人很謹慎,“小陸,是不是我們敲得乒乒乓乓的吵到你們了?”
“沒有沒有,”陸晴川連聲答道,“你們能想得這麼周全,真的很謝謝你們。”
“都是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不值一提。”趙大叔坐在修好的椅子上,左右晃動着身子,椅子紋絲不動,他又將另一張桌子翻了過來。
見到他們,陸晴川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李遠征,馬上兩個月未收到遠征哥哥的書信了,而李大伯那邊也沒有迴音,不曉得遠在天涯的他是否一切安好?
她故意四下望了望,問道:“咦,怎麼沒見李遠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