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有戲看,衆人眼睛直髮亮,不停地追問,“什麼戲啊?在哪裡看?”
然而,陸晴川卻跟他們繞彎子,“先吃飯,吃了就看去。”
因爲有周麥生那個黑臉包公在場,大家也不敢太鬧騰,陸晴川堅決不說,他們猜測了一番,便抓緊時間吃飯,省得錯過了看戲。
天擦黑時,周天順鬼喊鬼叫地衝進了畜牧場,“不好啦!出事啦!死人啦!”
坐着聊天的人紛紛跑了出來,圍住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周天順。
“天順,有話不能好好說嗎?什麼死人了?”周麥生臉拉得老長,揹着手斥道。
周天順彎着腰深呼吸了幾口,終於把話憋出來了,“周隊長,真……真死人了,錢校長死了!”
“什麼?錢校長死了?他怎麼死的?”周麥生慌了神,一把扳住他的肩膀,“你給我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我家果子天快黑了還沒見人影,我就去學校找。教室裡沒有,我想着去問下錢校長,鬼曉得他躺在竹牀上跟發了羊角瘋一樣,抽成一團。我麻起膽子過去,喊了兩聲,他兩眼一翻,伸腿了!”
周天順的話還未落音,周保生已經跑出畜牧組了,衆人也趕忙跟了上去。
除了沉重的腳步聲,誰也不說一句話,空氣壓抑得可怕。周麥生靜靜地立在竹牀前,凝望着那團幾乎與夜幕融爲一體的人影一動不動,此刻,他多希望自己是在做夢啊!
陸晴川端來煤油燈,淡紅的火苗被風吹得搖搖擺擺,好像隨時就會熄滅一般。燈光下的那張臉,極其可怖,慘白得像抹了用來刷標語的石灰漿,兩隻死魚眼向上翻着,嘴角邊還掛着一串的泡沫。沿着泡沫往下看,地上有一隻打爛的碗,和一灘咬碎的雞蛋。
衆人非常震驚,小聲議論着,“媽呀,太慘了!”
“下午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死了?”
“不曉得是得了急病呢,還是被人害的呀?”
“這樣子就是像被人害的,要不還是先去公安部門報案吧!”
……
這種情況在隊裡是頭一次,周麥生一慌神,也沒了主張,低聲問何春香,“現在該怎麼辦?”
何春香也搖擺不定,報案是肯定要的,可出了這麼大的事,對周保生、周麥生以及生產隊的影響不小啊!
兩人正在猶豫之際,周有德從人堆裡擠了進來,裝模作樣地觀望了一番,又把銀針插進碎雞蛋裡,拔出來時,銀針已經發黑了,“呀,這伢子一看就是中毒身亡的,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個鐘頭。”
一個鐘頭前被毒死?周麥生覺得難以置信,“平時放學後,只有錢校長和老師們在學校,剛纔老師們都去畜牧組吃飯了,就錢校長自己在,難不成他個人把個人給毒死了?”
人羣裡短暫的停頓後,有人指着一間亮着燈的宿舍說道,“那屋裡不是有人麼?”
陸晴川不悅了,“你們說什麼呢?鳳姐姐怎麼可能會殺錢校長?”
“可剛剛這裡就他們兩個人啊,不是她乾的,還能有哪個?”這次說話的是吳翠花,得知錢志彬死的消息,她開心得了不得,特地來看熱鬧。不料一開口,就把陸晴川給得罪了。
“那好,既然你們這麼認爲,我就把鳳姐姐叫來對質。”陸晴川敲開門,忙得暈頭轉向的陳小鳳這才發現外面圍着一大堆人,以爲大家是來取衣服的,指着一堆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說,“那邊的已經補好了,麻煩你們自己找一下。”
“鳳姐姐,我問你,你是什麼時候見到錢校長的?”陸晴川開門見山地問,陳小鳳終於感覺出氛圍的詭異了,說話也變得小心起來,她擡腕睇了眼手錶,“差不多一個鐘頭前,我見他在竹牀上睡覺,想着他這兩天不舒服,就煮了一碗荷包蛋送去。不過,我喊了兩聲,他沒答應我,我就把碗擱涼牀上了。出什麼事了嗎?”
“呵呵,陳小鳳,你還好意思問?早曉得你在雞蛋裡下毒害死錢校長,我絕不會送雞蛋給你!”馬南湘氣得臉色煞白,指責道。
“什麼?錢校長死了?”陳小鳳震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
陸晴川擔心駭壞她,拉着她的手寬慰道:“我相信你不會害錢校長的。”
馬南湘冷笑着,“你相信有什麼用?你們是一家人,說不定害死錢校長,你也有份呢!”
聽到要扯上川川了,陳小鳳跟雞母護小雞似的,“馬南湘,你少血口噴人,雞蛋是你送來的,說不定下毒的人是你!”
“你確定不是開玩笑?我好心好意給我送雞蛋,你居然反咬一口!”馬南湘說得委屈巴巴的,兩行淚從眼角一滾就下來了,“好,既然你要這樣講,你把剩的雞蛋拿來,我當衆生吃。”
陳小鳳一時語塞,急得直抹淚,“馬南湘,你……”
佔了上風,馬南湘拿眼角斜視着陳小鳳,“鳳兒,錢校長雖然嘴巴臭了點,但這幾年教書育人,也算爲十里八隊做了不少貢獻,你究竟跟他有什麼血海深仇?犯得着要了他的命?”
隊民們沒見過什麼世面,勢必會有些聽風就是雨的,很快被馬南湘的話給煽動了,“老話講得好,人不可相貌,海水不可斗量,這婆娘指定是以前受過錢校長的氣,這次專門來尋仇的。”
“這種壞女人,補的衣服,我纔不穿,別髒了我的身子。”杜七嬸把夾衣脫下來,摔在陳小鳳面前,還故意擂了兩腳,有幾個人也有樣學樣,開始脫衣服。
馬南湘見狀,舉拳高喊口號:“殺人者償命!”
“對,殺人者償命!”有幾個人跟着附合。
“都給我住嘴,你們是隊長,還是我是隊長?”周麥生喝道,雖然整件事他真假難辨,但哪個是壞人,哪個是好人,他還是拎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