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藍沫身邊的是一個50歲多歲的中年婦女。結實的身材，圓圓的臉龐上刻着兩隻明亮的大眼睛，黝黑的皮膚，臉色看上去很好，心情看上去也很好，非常健談，從火車駛離站臺的那一刻起，她就開始講，一直講啊一直講啊一直講，講到現在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還在講。從這輛火車講到她要去的目的地，從她要去的目的地講到她的心情，是多麼的激動多麼的期待，然後講到生活是多麼的美好，毛主席是多麼的偉大，在黨的英明領導下人們終於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藍沫又困又累，想睡又睡不了，簡直要抓狂了，甚至有種想要拿榔頭砸開窗戶然後跳出去的衝動。
“姑娘，你去哪兒呢？” “Z市。” “是有親戚在那裡嗎？” “不是，去旅遊。”藍沫淡淡地說。
“哦……但是你看起來好像不開心啊，是有心事嗎？” 現在藍沫倒更希望聽她講了……“也許是有點暈車吧。” “給。”大媽從捆的結結實實的白色編織袋裡摸出兩個黃澄澄的桔子，“拿着吧，可甜了。” “謝謝。” “哎，客氣什麼。”接着她又開始講她家的桔子樹今年是多麼的“爭氣”，產量是多麼的喜人……
“姑娘？醒醒！”
“嗯？”藍沫不知什麼時候迷迷糊糊地睡了，現在醒來，眼前站着一個年輕的乘務員，車廂裡空蕩蕩的，乘客都走光了，藍沫身邊的那個桔子大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車了。
“Z市到了。”
“哦。不好意思。睡過頭了。” “呵呵。祝你路途愉快。”
藍沫順着黑壓壓的人羣走出火車站，站在馬路中央，“這就是Z市了？”陌生的人，陌生的街道，陌生的風景。
一團燦爛的陽光重重得打在藍沫臉上，打得藍沫有點不知所措。
往哪邊走？
“咕咕，咕咕！”肚子又開始叫了，藍沫看了看時間，剛好12點整，也該吃午飯了。
左邊？右邊？還是右邊吧。右邊看起來似乎比左邊熱鬧些。
“你要來點什麼？”一個四十多歲的胖乎乎的老闆娘笑容滿面地迎上來。
“嗯……”藍沫把菜單從頭看到尾，再從尾看到頭，“來碗鹹菜年糕湯吧。”這是最便宜的了，卻還是要3塊錢。
“還要點些別的嗎？”
“不要了。你們這裡找人吧？”藍沫看見了貼在小吃店玻璃門上的大紅的招聘廣告。
“是……”老闆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藍沫，“你會些什麼？” “我能洗碗。”
“洗碗？這裡洗碗可比你相信的累多了。” “我不怕吃苦。” 老闆娘輕笑一聲，“每個人都是這麼說，可是最後真正堅持下來的能有幾個。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是從Y市過來的。”
“不好意思，我們這裡只招本地人。但是這兒附近有個準備開張的飯店，在招很多的服務生之類的，沿着這條路一直走到底，然後往左轉，再過個紅綠燈就到了。也許你可以去那裡碰碰運氣。”
“金來飯店。”
這是一個2層樓高的飯店，外部裝修看着還挺氣派，一片金色，飯店門口還擺着兩個威武的石頭獅子。因爲還沒正式營業，所以大門關着，藍沫就從繞到側邊，從小門裡走了進去。
“您好，我是來找工作的。”
“等一會兒！”前臺小姐頭也不擡，“寶貝，明天十點來接我哦。嗯。嗯。好。不見不散。我也愛你。姆媽~”然後終於擡起頭來，濃妝豔抹的小臉上帶有明顯的不耐煩的神色，“啥事啊？！”
“先去填表格！”
藍沫等一會兒，前臺小姐仍在講電話，小心翼翼地問，“姐姐，表格在哪裡？” “就在那兒呢！你沒看見？不是剛剛喝你說了嗎？！你看上去年紀也不大啊，怎麼反應這麼遲鈍？！”
“18歲，高中學歷，還是外地人……”前臺小姐一邊看着藍沫的信息表一邊撇嘴，“這條件可不咋地啊。”
“我願意做任何工作。”藍沫急了。
“真的？”
假的，藍沫在心裡說。
“嗯~長的倒還湊合。這樣吧。你明天早上八點來這邊報到吧，不要早一分鐘也不要晚一分鐘。我們的主管時間觀念超級強，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那我是做什麼工作呢？”
“端盤子的唄！我看你也只能做這個了。我們這裡月薪兩千二，包吃住，就憑這一點，你也該在心裡偷着樂了！旁邊的小飯店提供的待遇可沒我們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