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沫回到了家,房門依舊反鎖着,媽媽和藍雨還沒有回來。藍沫去衝了一個冷水澡之後,就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眼睜睜地看着時鐘一點點劃過,直到時鐘快要滑向5點的時候,院子裡終於響起了媽媽的聲音:“小沫,快出來!幫媽媽拎東西,媽媽拎不過了!”
“哎!哎!媽媽你可算回來了。”藍沫此刻聽到媽媽的聲音,覺得格外的親切,真是半日不見,如隔三秋啊。媽媽手上提滿了大包小包,累得額頭上都是亮晶晶的汗水。藍沫往媽媽身後看了看,“哎,小雨人呢?”
媽媽也回頭看了一眼,“哎,誰知道呢。剛剛還在後面的,大概沒跟上來吧。她今天下午一直悶悶不樂的。”
“誰知道呢!自從接了一個電話就這樣了!別管她,她老這樣,動不動就發脾氣的。”
“這袋裝的是什麼,好沉啊。”
“這袋裡面裝的是奶奶親手醃的鹹菜,用來放湯下麪是最鮮美的了,還有兩大包的紅小豆和黃豆,都是奶奶和爺爺自己種的。這袋媽媽來拎,小孩子不要拎重的東西,會長不高的。你拎那袋吧,那袋輕,袋子裡是一大盤粉絲,也是奶奶自己做的,用紅薯澱粉做的,賣相沒有外面買的粉絲那麼潔白誘人,但是安全,吃着放心,吃多了也不怕!外面買的粉絲很多都加了吊白塊來漂白,那東西可是會致癌的呀,有的粉絲還有爛皮鞋,因爲沒有膠粉條很難成型,所以裡面的食用膠都被爛皮鞋做的工業明膠替代了。除此之外,明礬是一定會加的,當然,明礬吃了毒不死人,但是吃多了容易變傻。哎,媽媽過幾天給你做鴨血粉絲湯,你就好好期待吧!”
“這麼可怕!”藍沫吐了吐舌頭。
“可不是嘛,所以有人就說:吃一碗粉條相當於吃掉一個塑料袋,不過我覺得這倒有點誇大了。再說,也不是每一個商家都這樣黑心,有良心的商家畢竟還是佔大多數的。哎,你餓了吧,那個包裡有南瓜餅,紅豆餡的,還有菜餃,鹹菜筍絲豆乾餡的,還有玉米發糕,發的可鬆可軟了,而且甜而不膩,真正的粗糧食品,你該嚐嚐奶奶的手藝,味道真是不錯。估計還熱乎着呢,剛做好我就急急忙忙地裝進袋子裡,趕着回來了,我想你一個人在家一定餓了。你快吃吧。如果涼了就去微波爐裡轉一下。哎小沫,現在是幾點了?”
“五點左右吧。” “哎呀!都這麼晚了,我要趕快做飯了。對了,爸爸有來過電話嗎?” “沒有,我看過來電顯示了,沒有。”
“哦,”媽媽的臉上掠過一抹失望的神色,把大袋小袋放在桌子上,地上,往後捋一把垂到眼前的亂髮,就進廚房“叮叮噹噹”地忙活開了。
藍沫倒了一杯涼白開放在廚房的竈臺上,“媽媽,你也累了,歇一會兒。晚飯遲一點就遲一點吧。”
“說不定你爸爸今天晚上回來吃晚飯呢。我得快一點了,好了,你出去吧,油煙聞着對肺不好。出去出去!”
藍沫一回頭,猛然撞見藍雨正站在自己身後,一臉怒氣,不禁嚇了一跳。
“小雨,你回來了?”藍沫討好地說。藍沫本想和她提小行的事,但是看見她貌似心情很不爽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說了也是白說,說了也只能是火上澆油,還是下次吧,下次找個合適的機會,找個她不那麼生氣的時候再說。”藍沫心裡暗暗地思忖。
“我有話跟你說。”
藍沫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我最近好像沒有惹到她吧?”藍沫的腦子飛快地轉着,“沒事的沒事的,我最近真的沒有惹到她。”藍沫低頭想着,卻不想,藍雨突然站住,藍沫差點撞在了藍雨身上。
“你今天是不是去找過小行?”
“是……”藍沫猶豫着回答,一頭霧水。
“是不是難道你自己心裡還不清楚嗎?”
“我是去見過他。”
“我的天哪,你真的去找過他?!這是真的?!起先我還不信,原來你真的是這樣的人?!算是我看錯你了!你表面上老老實實的,沒想到心機卻那麼重!你掩飾的真好呀!現在你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我……”藍沫被藍雨劈頭蓋臉地一陣臭罵罵地暈頭轉向,都快找不到北了。
“我什麼?你還要再狡辯什麼?哦,你是心虛了吧!難道你還要再裝嗎?我以前一直矇在鼓裡,現在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我是不會再相信你了!”
藍沫一臉驚奇的看着藍雨,還是不明白藍雨在講什麼。
“你還要再傻嗎?你明知道小行是我的男朋友,你明知道我很愛他,你卻還要去勾引他,瞧你這一臉狐媚樣,你真是一條狐狸精!不過小行是不會上你的當的!他對我說了,他始終愛我一個人!所以你就趁早死了這條心吧!你選錯人了!”小雨的情緒很激動,吐沫星子濺了藍沫一臉,藍沫很想擦,又不好意思擦,表情又無奈又糾結。
“小雨,你聽我說!事情不是這樣的!”
“不用說了,這麼多天來,我一直都在聽你說這,聽你說那,現在我不想再聽你說一個字,我也不會再對你說一個字!你該慶幸你還能再留在我們家裡!”藍雨氣呼呼地走掉了,藍沫慢慢地坐在石凳上,一陣風吹來,把藍沫的萬千思緒也給給吹亂了。藍沫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理了理思緒,一定是小行怕藍沫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告訴藍雨,所以索性就惡人先告狀,搶在了藍沫前頭,現在藍沫不管說什麼,藍雨都會認爲她在說謊了。這男人真是陰險。
藍沫坐在那裡正想的出神,不禁被汽車的喇叭聲驚了一下。
“呀,是爸爸回來了。媽媽!爸爸回來了!”藍沫衝着屋裡大喊。
媽媽還沒解圍裙就風風火火地跑了出來,笑得一臉燦爛,“哎呀,回來了。”接過了爸爸的手提包,
“嗯。”爸爸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和媽媽的熱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洗洗手,快吃飯吧,我做了你最愛吃的木須肉和蒜香田雞。我有預感,你今天晚上一定會回來的,哎呀,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媽媽一高興起來,就會變得絮絮叨叨。
爸爸臉上顯出不耐煩的神色,但他沒有明說,只是簡短地回了一句,“你們吃吧,晚飯我已經吃過了。”
“什麼?你已經吃過了?在哪裡吃的?既然回家怎麼還去外面吃呢,外面的菜又貴又不好吃,也不乾淨啊,再來吃一點吧,不吃飯,只吃點菜也行啊。”
“你們吃吧。”爸爸生硬的回答。
“好吧,好吧。隨你了。如果你餓了,我晚上給你做夜宵。”
“我換身衣服就走。”
“什麼?!你還走?工作有那麼忙嗎?都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去?工作留到明天再做不行嗎?瞧瞧你,都剩了,也不該這麼拼命啊。得注意身體才行。”
“如果我不拼命,怎麼養活這麼一大家子人?!好了,我要來不及了。”爸爸邁着急促的步子上了樓,馬上又下來了,帶了幾件乾淨的換洗衣服。
“你什麼時候再回來?”媽媽小心翼翼地問。
“不知道,也許再過幾天吧,等我把事情都忙完了。”爸爸說着就要走出門。
“真的不再吃點了嗎?水也不喝嗎?”
“你怎麼這麼囉嗦,同樣的問題翻來覆去要問好幾遍,真是受不了你。”
“爸爸……”藍雨跑上前拉住了爸爸的襯衫下襬,“爸爸,你還走嗎?”
“是啊,小雨,爸爸過幾天就回來,你在家乖乖的啊,”
“那你什麼時候才能帶我去遊樂園玩呢?你答應我的,難道你問了嗎?”
“爸爸最近特別忙。等爸爸忙過了這陣子,就帶你去,好不好?”
“不好。我每次問你,你都這樣說!你都已經忙了兩個月了,還沒忙完嗎?”
“爸爸要來不及了,空了再和你說。”
“不嘛!你說,你什麼時候帶我去?給我一個準確的日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騙不了我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爸爸用力掰開了藍雨的手,藍雨的眼圈紅了,藍雨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爸爸的車子駛出院子,兩行淚水滑落了臉龐。藍雨轉身“噔噔噔噔”走上了樓梯,把腳步邁的巨響巨響,似乎要把地板給踩裂了才肯解氣。
“小雨,不吃飯嗎?” “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麼?再吃下去,我的肚子都要炸了!”
媽媽用手託着頭,頭微微歪着,手肘支在桌上子,一臉陰翳,似乎在想着什麼。面前的飯都涼透了也不知道。
“媽……”藍沫擔心的輕輕喚了一聲。
媽媽沒反應,好像沒聽見。
“媽媽!”
“啊?怎麼了?”
“媽媽,飯菜都涼了,你還不吃嗎?”
“你吃吧,媽媽不餓。”
藍沫也沒什麼胃口,放下了筷子。桌上的菜很豐盛,也鮮有筷子動過的痕跡,現在已慢慢沒了熱氣。藍沫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簡單地收拾了桌子,把該放冰箱的菜蒙了保鮮膜放進冰箱,冰箱裡已經堆滿了盤盤碟碟的剩菜,有整條的魚,滿盤的肉,滿碗的蝦,有些碟子裡的剩菜都已經放了好幾天了,甚至顏色都有些變了,看得藍沫很心疼,倒掉又不捨得,吃了又怕吃壞了肚子,而且天天都有新鮮的菜,就算吃了剩菜,也會有新的菜剩下來。那些易壞的,藍沫拿了一個菜罩罩了起來。
媽媽還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發呆,房間裡悶地可怕。藍沫打開了電視機,電視裡剛好在放《奮鬥》,裡面的向南稀里嘩啦天昏地暗,藍沫趕緊換掉頻道,就怕觸動到媽媽的心絃。藍沫換了半天的頻道,終於換到了一個電視臺正在放趙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藍沫把電視音量按到最響,媽媽的注意力吸引過來,讓她換個心情,可是不管藍沫怎麼努力,媽媽至始至終眼睛都沒往電視上瞟一眼。
一到晚上10點,藍沫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就開始打架。藍沫關了電視,上了樓,擰亮了房間的燈,嚇了一跳!房間裡一片凌亂,就像被日本鬼子掃蕩過一樣。桌上的放在桌上的水杯被打翻了,裡面的果汁全部溢了出來,一滴滴地滴在地板上,匯成一汪小小的橘黃色的水潭。花盆裡的銅錢草一根一根被被連根拔起,沒有一株能夠倖免於難。現在只剩下了光禿禿黑黝黝的泥土,看過去像一個可笑的禿頂老頭。銅錢草的小小的綠色的屍體一字排開,整整齊齊地放在書桌上。“可憐的草兒啊,對於你的不幸離世,我感到非常地震驚和痛惜。希望你來世投一個好胎,別投到我家來了。阿門!”抽屜全部大開着,沒被移動過,仍然各就各位原封不動,藍沫連忙查看了林木的信,還好還好,信還在,藍沫鬆了一口氣,苦笑了一下,不用想,這又是藍雨的傑作。
“比不比不比不……”刺耳的救護車鳴笛聲在已經沉睡了的寂靜的夜空中響起,盤旋,迴盪,聽着讓人特別驚心。接着,樓下是一片的嘈雜聲。“出了什麼事情?”藍沫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慌慌張張地爬下牀,拉開窗簾,推開窗,探出腦袋往外看。
一輛120急救車在樓下一戶人家的院子裡停住,從車裡跳下幾個醫護人員,擡着擔架,匆匆走進屋子,不一會兒,又在擔架上裝了什麼人,擡了出來,送上了車,但是在朦朧漆黑的夜晚裡,藍沫並沒有看清楚是誰,只是車上那盞炫目的警示燈老是在藍沫的眼前閃爍着,迷了藍沫的眼睛。
一個女的大哭着,追了出來,接着一個男的也馬上跟着跑了出來,呵斥道;“哭什麼哭!我媽還沒死呢,你就哭,真晦氣!女人真是頭髮長見識短!”
藍沫認出來了,這就是經常吵架的一戶人家,哭的人是兒媳婦,罵的人是兒子,那躺在救護車裡的,估計就是婆婆了。
藍沫心情沉重地關上了窗,重新拉上了窗簾。有的時候,生命真的很脆弱。藍沫在後半夜一直輾轉反側,睡不着覺,藍凌的面容又浮現在藍沫的腦海裡,她對藍沫淘氣地笑着,這笑容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似乎觸手可及,可又似乎虛無虛渺地無處再去找尋。藍沫的眼淚流了出來,溼了大半個枕頭。“小凌,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小凌,姐姐真的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