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交手,一動皆動,招式變換雖然比不上槍口射出來的子彈,但高手肉搏,近身拼殺,舉手投足間卻更加危險。白澤這邊正和紅了眼的阮紅南強打硬拼,另一邊剛被他撇在腦後的馮真得到機會,合身一撲,舉手如炮,立刻就是一招翻子拳中的“撒手炮”放長擊遠,照着白澤的後腦海就是一拳。
人身上的後腦最是薄弱不過,普通人打架,若是下手稍重一些,打在這裡,也能輕易致人死亡,何況是馮真這種精銳的傭兵,一拳擊出,真要被他砸個正着,哪怕是白澤身上有鐵布衫護體,倉促之下要害被打,十有八九也要頭昏腦脹,憑空弄出個腦震盪來。
若在平時也就罷了,關鍵這時候他面前還有一個阮紅南。
而高手相爭,爭得就是那一瞬間的機會,阮紅南恨白澤恨得要死,早就殺紅了眼,若有機會,自然萬萬不會輕易錯過。
到時候前後夾擊,就算白澤功夫厲害,最終還能不死,甚至拼個兩敗俱傷。可他的時間到底有限,他身上破綻一露,動作只要稍稍慢上一點,外面那些剩下的傭兵就會立刻拉開距離,把他置於毫無遮擋掩飾的包圍之下。
然後一頓亂槍掃射,除非是木道人那樣的神仙中人,否則任是哪一個當世的拳法宗師肯定也要飲恨當場。
這也就是白澤此時所面臨的局面,只要一步走錯,立刻就是步步都錯。
殺機綿連,環環相扣。
不過好在白澤在自己出手的那一剎那,心裡早就有所準備,就在馮真自以爲得計一式長拳就要擊中他的後腦時,兩隻耳朵突然“呼扇”一動,緊跟着身體倒旋,提臀扭胯,脊椎往下一沉,勁道出於尾閭,啪的往外一甩,一條大腿陡然就從他的胯下一條老虎尾巴一樣,自下而上甩了出去。
根本連頭都不回一下,白澤的動作像極了一頭吃飽喝足,閒極無聊,趴在地上甩打尾巴的猛虎。那一條腿,關節貫穿,力道從脊椎往下,節節傳遞,正是鐵臂戳腳中的一招“虎尾腳”。
身子自然往下一伏,馮真的一拳頓時走空,與此同時白澤的這一腳卻正倒踢在他的胸腹之間。
一見屁股掉,就是戳腳到,這裡的“掉”指的就是“迴轉”,這門功夫最重視向後踢的腿法,出招發力之前,往往就要先有一個碾腳、擰腰、掉臀的動作過度,然後後腿才起。馮真要在身後偷襲白澤這簡直就是自己找死一樣。
所以,毫無懸念,虎尾腳勢大力沉,一腳之下,馮真的小腹往上,頓時連皮帶骨全都踢得粉碎,整個人剛往前一靠,下一刻身子就像是破麻袋一樣倒飛出去,還沒落地便已死了個乾淨。
但也就在一剎那,身前頓時露出一處破綻,阮紅南大叫一聲,想也不想,抖手就是一記“鳳眼拳”打在了白澤的肩膀上,頓時渾身一晃。
好不容易得此良機,阮紅南精神頓時大振,一拳得手,更是不肯放過,兩眼之中血絲瀰漫,將身一束,頓時化遊鬥爲近戰,腳下步法緊緊跟上,雙手齊動,撲衝上來就要把白澤當木人樁來打。
詠春白鶴師出一門,發力又短又快,最著名的就是寸打寸節,出手之快如同萬箭齊發,叫人目不暇接。阮紅南練拳幾十年,寸拳節力已經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早年間練拳時候力道在一寸三分處往外一吐,瞬間幾十拳下來,立刻就能炸開浸透了桐油的木人樁。
阮紅南顯然不相信白澤的身子會比木人樁更硬。
詠春白鶴拳中的“萬箭打”,只要近身中了一擊,頃刻之間就是上百下連擊,緊隨其後,不死不休。
寸拳發力對人體的破壞比刀劍更加犀利。
哪曾想面對他突然近身搶攻的一剎那,白澤居然不閃不躲,只把身子往上一挺,張口就往裡猛的吸了一口氣。下一刻阮紅南頓時就看到白澤的整個脖子,手,凡是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一下都變成了青黑的顏色。
隱隱約約間,彷彿是他的皮肉中正有無數的青筋崩起糾結,密密麻麻的纏繞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紮根於岩石之上的老樹虯根,一條條蜿蜒扭曲,剛勁有力,轉眼間就結成了一張籠罩全身的大網。
自己的一記“鳳眼拳”打在上面,居然發出砰!的一聲,宛如金鐵交鳴,根本不像是血肉之軀,且白澤的身體在這一瞬間產生的力量,簡直無法形容,還不等阮紅南心裡的驚喜化作愕然,轉眼後就只見白澤的身子驀的往上一擡。
他的五指關節同時抖動,發出絲絲的尖銳聲響,就好像高天之上的鷹鳴。
阮紅南一驚,眼中神色恐懼,緊接着喉嚨上就陡然傳來一陣劇痛,眼前頓時一黑。
鷹爪鐵布衫,鎖喉手!
鷹爪功中殺人最狠辣的一招,招出連環,一爪抓出,緊跟着後面又是一爪,正摳在阮紅南的喉嚨上,直扯得半個脖子都爛了。
直到此刻,這位金三角的白鶴拳大師纔算死的透了。
白澤一晃身子,鬆了鬆肩膀,一時間也感覺腳下莫名的一軟,體內氣血有些浮動。知道自己今天遇險,情況比當初闖進牧馬山莊時還要危險一些。這些傭兵雖然單獨的戰鬥力不值一曬,但敢拼敢殺,忘卻生死,手裡又有足以傷到自己的槍械,殺了這麼多人,不管是體力還是精神對他而言都是極大的負擔。
尤其是阮氏兄弟這兩個來自越南的拳法大師,饒是白澤精力過人,也覺得有些吃力了。
只是現在最大的危險還沒有度過去,他想要放鬆一下都不行。
沒有一絲的猶豫,阮紅南的屍體還沒有摔倒在地上,白澤的身子就又快速的移動起來,同時目光梭巡四周,卻看到那中年漢子居然不戰而走,趁着阮紅南攔住他的那一瞬間,馬路上最後剩下的十來個傭兵已經被他一聲令下,分成兩個方向,朝着道路兩邊的商務車跑了過去。
緊跟着馬達轟鳴聲先後響起來,中年漢子透過車窗,眼見着阮紅南的屍體慢慢的跌落在風雨之中,登時一股涼氣竄上頭頂。他和金三角的毒梟經常有來往,對於阮紅南在昆布將軍手下佔據着什麼地位,知之甚深,也知道這人的本事極大,拳法高明,是昆布集團裡專門訓練精銳戰士的格鬥教官。兄弟兩個配合默契,最精通叢林中的白刃戰,手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命。
可就是這樣兩個兇人,居然一前一後都被白澤殺了!消息一傳出去,只怕整個金三角都會產生軒然大波……。
“不能再打下去了,任務馬上終止,全都給我撤!”
只是一個小小的遭遇戰,十來分鐘的時間,他手下一個滿編的精銳傭兵小隊,就死了一大半,再要打下去,只怕今天就要團滅了。何況作爲中間人的阮氏兄弟都已經死了,任務失敗,作爲僱傭方的張培軒也怪不到自己的頭上來。
信息掌握不清,盲目行動,這向來就是傭兵的大忌。他不知道白澤到底是什麼人,就聽信人言,冒然動手,活該踢到鐵板。好在這時候走,也不算太遲,至少還有十幾個人活着,回去之後,厲兵秣馬,早晚都能恢復元氣。
又一眼看到白澤目光遠遠的望過來,中年男子頓時眼神一縮,咆哮着命令駕駛員馬上離開。
油門一陣轟鳴,輪胎在地面上攪起無數污濁的水流,轉眼後撞破雨幕拖着長長的兩條焦黑色輪胎印,往外就衝。
這裡發生的打鬥事件很短,不過造成的後果卻足以叫任何人,心裡發冷,一口氣死了二十多人,屍體橫七豎八躺了一公路,這事情真要一傳出去,尤其是干城這地方,緊鄰京城,地處要害,那可真是要驚了天了。
好在這一段時間,天上的雨也是下的越來越大,早上的時候,這條路上並沒有車輛和行人經過,或者即便是有,也在前後兩段比人爲的錯開了,一時間還不至於弄得人盡皆知,人心惶惶。
突然其來的一番變故,倒是叫已經準備好再接再勵,狠殺一通的白澤微微的愣了一下。
“白澤救我……!”
就在此時,忽然傳來一聲尖叫,白澤聞聲望去,就看到那剛剛載了中年漢子一夥傭兵的黑色商務車,開出去沒有百十米,突然響起一陣尖銳的剎車聲,車速頓時一慢。
然後就看到路邊的排水溝下面鑽出披頭散髮踉踉蹌蹌的衛天姿來,緊隨其後,兩個傭兵好整似暇跟在兩側,等到那車速度剛一慢下來,車門拉開,兩個人立刻便衝將上去,一人抓住一條胳膊,鑽了進去。
片刻後,車門合攏,空氣中只剩下衛天姿最後一聲的呼救。
“找死!”原本見到這些傭兵跑路,身上的氣息一收,轉眼後白澤眼見到衛天姿被抓,頓時眉頭一皺,從他的牙縫裡生冷的擠出來兩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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