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由圓而彎,漸漸西沉。
夜色朦朧,濃霧嫋嫋,蒼山肅穆。
地面上的雪,被各路武師雜亂的蹂躪而碎,在髒鞋下,化成污水,四處漫流。
馬達斷劍發誓,重新做人。
羣雄既悲又喜,悲的是馬達人生的重生,付出沉重的代價。
喜的是,一個源遠流長的武林門派,即將復興;石劍在武林中又多了一個朋友,多了一個門派的朋友。
預示着石劍的命運開始好轉。
恰在此時,來夥添與賴得出回來了。
“謝謝二位大俠相助之恩。”石劍流着淚水,向他們拱手道謝,又躬身作輯。
他知道自己與武尊大戰時,來夥添插科打諢,實是維護自己。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石姑娘讓俺們回來,是讓俺們向謝佳學學,跟着你討個媳婦。”來夥添手一揮,甚是羨慕謝佳。
“哈哈哈……”
衆人大笑,均是笑中帶淚。
“石將軍,大賽前,咱們因謠言對你有些誤會,但是經此一戰,老夫對你的誤會,已煙消雲散。你即將赴遼東征戰,老夫也離家日久,得回山西了,就此別過,再會。”武威廷領着山西武林中人,齊向石劍辭別。
“老前輩一路平安!”石劍心頭傷感,無話多說,拱手相送。
武櫻一步一回頭,心中依依不捨,但想到自己是甘家未來媳婦,也不敢多言。
她直到回身看不清石劍的身影,便驀然飛身上馬,策馬飛奔下山,一路領頭,一路不言。
“石將軍,但願你征戰遼東,旗開得勝,收復大好河山!林兒已隨你雪菁姨下山,老夫就此別過。珍重!”唐朝元向石劍道別,飄然下山。
“唉……”止水看到石劍無事,便也放心,卻又欲言又止,終於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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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兒,你不要出家,回到我身邊來,好嗎?”石劍急追止水,親切相稱。
止水流下熱淚,卻沒回頭,飛奔下山。
“兄長,先葬馬姑娘吧。”羅中寶想想張蘭已經出家爲尼,即便石劍追上張蘭也無用,只是徒增一份傷感,連忙拉回石劍。
越來越多的人,向石劍辭行,代表着石劍在武林中,得到越來越多的人認可。
石劍目送着各路人馬先後離去,附身抱起馬迎春遺體,步行下山,到少室山腰間,將她放下。
他流着淚水,取過羅中寶手中的寶刀砍樹劈柴。
程勇度、尉遲鬆、羅中寶紛紛拔出兵刃相助。
羅風華、趙敏娜點燃一堆火,爲馬迎春整理容顏、衣裳。
不多時,平地堆起了高過人頭的乾柴。
石劍脫下血色長袍,平鋪在乾柴上,羣雄及馬達、青城派門人取下兵器平放在柴上。
石劍抱起馬迎春遺體,放在排得密密麻麻的兵器上。
羅中寶從火堆上抽出一枝着火的乾柴,遞與石劍點火。
石劍欲將火把扔向乾柴堆裡,卻又捨不得,只要點着火,從此再也見不到馬迎春了。
他是重情重義之人,馬迎春爲他而死,他又如何捨得就此離開馬迎春呢?
石劍雖然只與馬迎春才見兩次面,第一次還曾對她憎惡過,但她也曾光着身子伏在他身上睡了一晚。
而這才第二次見面,她卻爲救自己而死,想到馬迎春只見他才兩次便把命都送給了他,這是何等的情深義重。
石劍想起這些,不由又是慚愧又是內疚又是傷心,此際他對馬迎春實是難分難捨。
他怔怔瞧着馬迎春的臉,眼淚從他臉上直滾下來,滴在馬迎春慘白俏麗的臉上。
衆人見他傷心的情狀,也不敢打擾。
石劍耳中隱隱約約的似乎聽到她的話聲“石……郎,我……我和你那晚……,我……我好歡喜……”
他不由眼淚又是滾滾而下。
火把燃燒至石劍手邊,他還捨不得扔向乾柴堆,也不覺疼痛。
羅風華看他石劍如此難過,輕聲道:“石將軍,點火吧,天快亮了。”
石劍聞言,眼睛一閉,狠下心來,將火把扔入乾柴堆裡。
“蓬……”
乾柴堆隨風勢着火,燃燒起來。
“春兒……”馬達望向柴堆火光中的愛女,淚流滿面。
石劍與羣雄一起下跪,流着淚水,看着馬迎春的遺體着火。
殘星明滅,東方欲白。
又迎來了晴朗的一天。
朝霞漫起,天空殷紅如血。
霧鎖蒼山,和着朝霞,天地間紅燦燦的。
清晨時分,青城派門人,往已冷的兵器上,捧起馬迎春的骨灰,用布包包好,擡起暈倒在地的馬達,辭別石劍,下山迴歸青城山了。
羅中寶、來夥添、賴得出等人見石劍以情動人,收服了此前在江湖上惡名遠揚的青城派掌門馬達,對石劍不由肅然起敬。
他們心下均想:石劍的胸懷真寬廣,換了俺,早就殺了馬達了。只可惜,天下人並不瞭解他,他還要面對那麼多磨難。
山風獵獵,旭日東昇,朝霞彌散。
雪後的天空,分外晴朗。
天宇澄澈,白雲悠悠。
露珠晶瑩,枯枝敗葉全是溼漉漉的。
“石將軍,馬掌門走了,你是即赴遼東,還是要去他處?”尉遲鬆雙眼紅腫,輕問石劍。
“尉遲大俠,託你上少林,告知空心大師,馬姑娘七日未過,石某不便進寺拜見諸位高僧,且我身世未明,此時進寺,恐會給少林帶來災難。”石劍抹拭了一下淚水,答非所問,又向尉遲鬆拱了拱手。
“好,在下與衆兄弟馬上便上少林,順便替你探聽江湖中人情況?”尉遲鬆感覺有理,遂向石劍拱手辭別。
“表哥,石將軍征戰遼東,小弟當隨他從軍,這回抱負定當可以實現了,請你恩准。”羅中寶卻向尉遲鬆拱手道別,然後側頭對趙敏娜道:“妹子,你隨鳳華姐一起走吧,相公與石兄一起,風險大。”
“嗯……”趙敏娜雖然捨不得離開羅中寶,但想想也有道理,自己武功不高,倘若遇險,也只是給敵手作人質而已,便隨羅鳳華上山了。
“兄弟,去遼東打韃子兵,不用問表哥。從軍一直是你心願,盼你在戰場上多殺韃子,爲大明子民復仇。”尉遲鬆感慨地擁抱了羅中寶一下。
他鬆開羅中寶,又含着熱淚,道:“寶弟,你先去,哥稍後也會趕往遼東助你,尉遲家也是忠良之後。”
他說罷,轉身而去。
少室山林中,只剩下石劍、羅中寶、賴得出、來夥添四人了。
衆人收拾一番,生火烤肉,圍着火堆,怔怔出神。
羅中寶看着神情禿廢的石劍,道:“兄長,戚姑娘在賽場上說往事珍藏在心,做人一定要向前看。事情都過去了,傷感也無用。笑一笑,好嗎?”
來夥添笑着將賴得出的酒壺遞與石劍,道:“石將軍,來,不要想那麼多,喝酒!我今天用貞操與你拼了。”
“哈哈哈……”
石劍笑中帶淚,低聲吟道:“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喝!”
他舉起酒壺咕嚕嚕地喝下了一大口。
來夥添又道:“石將軍,別喝那麼急,賴兄之酒是滋陰壯陽的,你喝多了,今晚我可不敢與你同住一屋。”
“哈哈哈……”
石劍沒有笑,傷感低吟:“醉別西樓醒不記,春夢秋雲,聚散不容易。唉……”
他舉起酒壺,又咕嚕嚕地大飲了一口。
“喂……不要喝完……”賴得出怕石劍傷身,急搶過酒壺。
“石將軍,你是即赴遼東,還是稍後再去?別忘了給來某個討媳婦哦。”來夥添連忙移開話題。
“哈哈哈……”
“唉……小侄離京時,皇上因魏閹一夥糾纏,讓小侄先去籌銀。他說如我硬先去遼東,必與魏閹之徒高士將帥不和。他讓我領兵一萬,去各地籌銀,今後直接把銀餉上繳戶部,緩和與魏閹的矛盾。”石劍長嘆一聲,道出真相,甚是苦惱。
“娘稀屁!誰是皇上呀?爲何朱由校就拗不過魏閹呢?皇帝拗不過太監?奶奶的,真是千古奇聞。”來夥添聞言,破口大罵朱由校無能。
他怎麼也想不通這個問題。
其實,不僅是他想不通,天下大多數人都想不通。
唯有宮中知道內幕的人才明白:朱由校是客氏帶大人,是魏忠賢陪伴成長的。
“皇上說,會盡快說勸魏閹一夥,讓我早日出徵。我騎寶馬快,所以先到少林了。想來馬德輝等人也差不多會到了,寶弟,你下山去,刻些暗記,咱剷除青竹幫,讓他們來收銀子。”石劍笑過之後,吩咐羅中寶下山。
“鏟青竹幫?收銀子?”衆人異口同聲地問。
“青竹幫不僅僅是匪幫,且與朝廷某些高官關係密切,多行不義,壞事做盡。武林正士大多討厭青竹幫,我剷除它,一來可與諸派人馬再消除些誤會,二來可以爲遼東將士籌些銀子。”石劍坦誠相告心中所想。
“可是你得把銀子繳往戶部啊!到時讓魏閹一夥全花光了呢?”羅中寶看這回籌銀與上次不同,可不願意了。
石劍欲剷除青竹幫,是否順利?羅中寶真不願意追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