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雲起一愣, 眨了眨眼，隨即又無奈地搖了搖頭，“孟教授, 我是胸外科的大夫, 對於腦科我僅有一些理論知識, 如果你要的是我幫你參考分析一下何女士的檢查報告然後給您推薦一下業內腦科頂尖的大夫, 我義不容辭, 但你現在這個要求恕我做不到，不是因爲你的條件也不是對你有任何意見，而是你現在過於激動, 提出的要求完全不理智，我知道腦科手術的風險大, 您這麼提只是出於對賀女士的擔心和對我能力的信任, 但是孟教授。”徐雲起神色嚴肅：“我拒絕不是因爲任何私人原因, 而是因爲何女士的主治大夫文醫生在腦科方面的能力全國一流，就算在國際上也小有名氣, 而我呢，如果是胸外科的手術，我還能有幾分把握，可是腦科我完全是外行，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你卻要我動手, 你有這個信心我卻是沒有的, 無論是爲了什麼我都不能答應你這個要求。”
孟若愚張張嘴還要說什麼, 徐雲起毫不動搖, 讓護士攔住孟若愚, 避開他的糾纏就進了手術室：“孟教授，我還有我的工作要做, 手術室裡有病人在等着我，請你諒解，我雖然幫不了何女士，但是請你相信我們醫院的同事會盡自己所能救治任何一個來到我們這裡的病人，而我也需要儘快去救治裡面那位被託付給我的病人。”
說完這句話，徐雲起的身影就被合上的手術室大門給擋住了。
孟若愚來不及攔下徐雲起，但並不代表他放棄了，完全不顧孟嘉樹孟雪晴的阻攔，他就要往裡面衝：“徐雲起，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這幾年在美國的成就，也看過你的論文和幾位業內德高望重的導師對你的評價，你參與的手術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你主刀的病人癒合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七，你在這方面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只要你願意，你就能救得了你的媽媽，不管我們對你怎麼樣，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她是你的媽媽，你身上流着她的血，是她給了你生命，你怎麼能這麼冷血在這緊急關頭見死不救！徐雲起，你會遭到報應的，你這個冷血的畜牲！”
“夠了！別以爲你年紀大就可以不講理，你要敢再胡說八道我就告你誹謗，這年頭胡說八道毀人清譽也是要負法律責任的，身爲教授孟先生你別知法犯法。”不等孟嘉樹孟雪晴阻止，匆匆趕到的方沐辰一到這裡就聽見孟若愚的這番言論，氣得七竅生煙，忍不住就懟了回去：“現在知道她是你們親生的，身上流着你們的血？現在知道她是天才肯認她了？十幾年前她想感受一下父愛爲了得到你們的認可拼命努力的時候你們是怎麼對她的？藉助自己的身份地位栽贓她作弊？威脅徐家如果不離開幷州就讓他們在幷州教育圈混不下去？當初那麼絕情的時候想過今天沒有啊？”
“沐辰，你別說了。”孟雪晴苦笑着懇求方沐辰：“我媽……現在危在旦夕，我爸……雖然說的不對，可他也是關心……”
“我管他是爲了什麼，關心自己的老婆就能傷害別人？”方沐辰不客氣的看向孟雪晴：“我早就想說了，你們兄妹能不能也知道點分寸，雲起博文還有我丈母孃好性子，這些年幫着你們這麼多，你們能不能記得點他們的好，關鍵時刻幫幫忙而別害他們？哪一次徐家不是被你們拖下水，就算雲起不計較，博文和岳母不計較，可我計較，我心疼！憑什麼事事都要遷就你們，他們遷就你們的還不夠多嗎？難道雲起說的不對，腦科醫生都死光了，你們非得這麼不講理把何女士的手術推她身上？孟教授沒常識你們也沒有？腦科手術風險大成功率低這一直都是存在的問題，雲起再厲害也沒給人開過腦殼，到時候何女士僥倖命大活下來也就算了，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你們是不是打算賴她一輩子？是覺得徐家人都好性子好欺負是吧，是把我忘了是嗎？”
“我看把我也忘了。”沈睿是跟方沐辰一起來的。
方沐辰接到徐博文的電話就氣得腦瓜疼，他對於孟家這些人可沒什麼感情只剩厭惡，也明白對於這種老賴似的人物該怎麼處理。
所以直接帶上了沈睿，權勢壓人怎麼了，財勢壓人怎麼了，當初孟家的做法難道就不是仗勢欺人？他們現在做的不過也是把當初的帳還回去了！
孟雪晴聽的臉上火辣辣的，羞地頭都擡不起來，孟嘉樹臉色也不好看，方沐辰不是徐雲起，一字一句全部戳人肺腑讓人難受，可偏偏字字句句都是實話，讓人無法反駁。
只要不是腦袋壞了，孟雪晴孟嘉樹沒法說自己做得對，他們……真的想想都讓自己臉紅。
可孟若愚不管這麼多，他喘着粗氣紅着眼睛瞪着方沐辰：“我不管你說什麼，我只要我的妻子平安無事。”
“那你就抓緊時間和文醫生溝通，儘快讓何女士進手術室，放眼盛京，文醫生在這領域就是最大的權威，你不相信權威非要搞這一出，別說不是私心作祟！”方沐辰不客氣的點穿他：“你就是想把雲起拖下水，不管手術成功與否都讓她要跟你們牽扯一輩子，糾纏不清，你們這是後悔了，看她現在過得好，非要她過得不好你們才滿意，親爹親媽做到你們這份上我還真是第一次見。”方沐辰冷笑：“做夢，有我在，你們別想賴上她，這輩子都別想。”
“嗯哼。”沈睿抱着臂在方沐辰身邊表示：“欺負到我家門口來了，我們作爲孃家人總也得讓你們知道知道，我們家裡人不好這麼欺負的吧。”
“爸，你別鬧了，雲起說的有道理，你強求到底是爲了什麼？雲起再厲害沒給人開過頭部，你真放心讓雲起拿媽當小白鼠？”不等孟若愚發作孟嘉樹就加重語氣攔着他爸：“做人要講良心，咱們先別鬧了行嗎？是鬧騰別人重要還是趕緊治媽的病重要？”
“是啊爸，求求你了，媽還在那裡等着呢，咱們趕緊去找醫生聊一聊……”孟雪晴也趕緊說，她是真的一秒鐘也無法在這裡呆下去了。
兄妹兩在方沐辰看穿一切的眼光下如站針氈，恨不得找個地縫藏起來。
“等等，我還沒說完，就算徐雲起真的不能親自動手，她不是在美國有很多資源嗎？能不能聯繫一下美國那邊的醫生，阿清她……”
“孟教授，何女士的情況等不及，美國那邊不算時差最快你能聯繫好也得一兩天吧，再飛機過來至少也得一天吧，醫生也得休整一下才能進行手術吧，這樣算下來得耽擱多久？何女士能夠撐到那個時候？”方沐辰哼了一聲：“你是真沒數還是故意的？”
“我……”
“你什麼你，就別掙扎了，我看這樣，我呢，擬個條款，你們三人過目一下，要是沒問題就籤個字，我找來律師直接帶去公證，以後萬一鬧起什麼事端來也有個憑證。”沈睿有備而來，淡笑道：“美國那邊的專家我的私人醫院倒有那麼幾個腦科方面的，可以立刻調過來和文醫生配合做手術，但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面，第一，腦科手術的風險文醫生給您們科普過了，別有個萬一來跟我碰瓷；第二，手術之後我可以提供免費修養、調理的設備、藥物、醫生，爲期兩個月，儘量保證何女士的術後恢復能夠比其他病人享受更好的待遇；第三麼，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哪怕是這次的手術和請專家的費用都能算我的，但如果你們想接受這個方案，不管手術之後成功還是失敗，請你們回去過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出現在我、沐辰和任何一個徐家人的面前。”
沈睿做起事情來比方沐辰更冷厲也更不講情面，他看向孟嘉樹幾人：“孟副教授的才能我略微瞭解過了，就算離開盛京大學，也有許多地方歡迎你過去，國內外如果有你想去的地方，我可以給你幫忙安排推薦信；孟小姐的工作就算換個城市照樣可以展開；至於孟教授和何女士，本來就長居幷州，我想盛京的天氣飲食各方面都不合兩位的意，還是家鄉更適合何女士修養，是不是？”
他笑意不達眼底，說的話客氣又冰冷。
這會兒，徐博文、嚴母也都過來了，孟雪晴看了徐博文一眼，徐博文對她搖了搖頭。
孟嘉樹還沒回答，孟雪晴已經低着頭應聲：“我會離開盛京，儘快。”這短短兩天所發生的種種變故已經讓她一夕之間心潮起伏的太多，時而懷着希望雀躍起來，時而跌入谷底感受冰冷刺骨，沈睿的話彷彿給她了一個合理的逃避理由，孟雪晴想都不想就答應下來。
她真的一秒鐘都不願意在這裡待下去，更不能忍受徐博文的注視，她覺得自己自私又蠢笨，一次又一次的辜負了徐家人對她的好，簡直……簡直不可原諒。
徐博文張張嘴要說什麼，宋玉琳拉住他的手臂給他使了個眼色，對着他搖了搖頭。
旁觀者清，宋玉琳看得更清楚，孟雪晴留下來對誰都沒有好處，今天的事，誰又能那麼快就釋懷？誰都不是傻瓜，誰也都不是聖母。
徐博文暗自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人心都是偏的，他固然關心孟雪晴，在合理範圍內願意給這個與自己有着同樣血緣關係的親妹妹各方面的關心和幫助，但真面臨選擇，他總是偏向徐雲起的，更何況，就算是他也說服不了自己，孟雪晴的存在沒讓徐雲起在這次的事情中受委屈。
至於孟雪晴和左輝以後怎麼辦，那就看緣分吧，這世上，總不是就只有愛情重要的。
孟嘉樹沒想到孟雪晴會答應的那麼快，他怔了怔，目光看向嚴母，嚴母卻避開了他的目光，孟嘉樹眼神微暗，卻也沒有太過猶豫，他只是略微一想就對沈睿說：“我可以離開，但不能保證日後不再踏入盛京，我會盡量避免再和徐家人有交集，也保證日後我孟家的事，無論好壞不牽連徐家人，但是得給我一點時間，我不能說走就走，我還有許多事沒有做好。”他坦然的說。
沈睿對此倒沒什麼不滿意：“何女士的治療也需要時間，我們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
“如果我媽的治療一切順利，在她可以出院回幷州之前我們會把在盛京的事情都處理好然後離開。”孟嘉樹鬆了口氣，毫不猶豫的面對沈睿和方沐辰：“如果我媽的手術出現意外……那也是天意如此沒什麼可抱怨的，我們……也會遵照約定。”
“孟嘉樹，那是你媽！誰讓你們兩個擅自約定？我沒同意！我不同意！”始終插不上話的孟若愚見方沐辰等人就這樣忽略自己即將達成協議終於跳腳了。
不過這回不等方沐辰沈睿開口，孟嘉樹就打斷了孟若愚：“爸，那麼你來選吧，是國內現在能夠用最快的速度聚攏的腦科手術團隊、最先進的治療設備手術器械、最好的進口藥和最完善的後期治療服務，還是爲了繼續和徐家糾纏不清對媽見死不救？”
“手術都會有風險，哪怕小小的闌尾炎手術都不見得百分之百安全，方總沈總已經提出了最優化的治療方案，給出了最大的誠意，可是爸你還要以手術成功率作爲理由強詞奪理到什麼時候？”孟雪晴也終於硬氣了一回：“我們誰都不希望手術中出現意外，誰都希望手術成功，誰都不想媽有事，你以爲方總沈總願意媽出事嗎？就你們的性格，媽要出一點事你能鬧得天翻地覆大家都過不好，誰都不願意被你碰瓷，所以他們寧可費勁人力物力金錢時間來救媽，也不願意跟我們糾纏不清，所以他們怎麼可能不盡心盡力救媽？可你在這裡拖延時間，對媽真的好嗎？”
“所以爸，你現在自己選吧，就像爸你當年，還有剛纔逼着雲起做選擇一樣，你也來選擇吧，是繼續和徐家糾纏不清強詞奪理，還是媽的命。”孟嘉樹和孟雪晴心有靈犀，兩人對着孟若愚狂轟濫炸毫不動搖：“雲起每次都很乾脆利落，不管痛苦還是責任，她都沒有猶豫過，果斷的選擇了自己該走的路；那麼作爲長輩，你呢？現在打算怎麼辦？”
孟雪晴接上：“不過話我們說在前面，爸，如果你選擇了媽的命，我和哥盡心盡力沒有任何怨言；如果你選擇了和徐家糾纏不清，那麼恕我和哥不能奉陪了，我們還沒這麼不要臉不講理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