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常委會 (下)
肖琛收到江風來暗示眼神的時候竟然愣住了,剎那間他竟然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小江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他已經搞定了王家偉?如果是搞定了王家偉,爲什麼昨天沒有通氣呢?雖然沒弄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肖琛還是說了一句身爲應該說的套話:“家偉同志,你不要有顧慮,放心大膽的說,組織上給你撐腰”。
這樣一來區委和區長便直接神印王座交鋒了,碰撞點便在王家偉身上,王家偉在這短時間內也做了反覆的考量,如果是得罪了連區長往後的工作肯定是難上加難,不過反正自己是交流乾部,只要不犯原則性錯誤還不至於進班房,實在不行還可以再回六井區的老巢嘛;但是得罪了江區長的話那可就是有身敗名裂的危險啊,就算回了老巢,小馬兒她老公也不會放過自己的,更何況現在肖都伸出橄欖枝了,從剛纔態勢上看,肖和班部長還有江區長都是一夥兒的,如果能搭上肖的線也不錯,既然這樣兩害相權取其輕吧,先把眼下的難關混過去再說吧,便一咬牙的道:“我認爲計生委的工作方式存在很大問題,可以用天怒人怨來形容,所過之處洗劫一空,簡直是舊社會的土匪綹子,老百姓天天去鎮政府大門口鬧,還有的擡着母嬰一屍兩命的棺材堵着鎮政府的大門,我們都沒法辦公了……”。
連成友越聽臉越黑,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反水了,這還了得?馬上砰的一拍桌子沉聲道:“放肆,自己身上全是問題不知道反思,張嘴就開始指責別人的問題,還有沒有點自覺性自律性?出去,趕緊出去”。
王家偉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手足無措,張嘴還想辯解嘴脣兒卻已經開始打顫兒,他只是害怕和恐懼,但是還有一個人比他更不自在,那就是區委肖琛,肖琛此刻的心情簡直可以用憤怒來形容,本來常委會應該是主導的會議,但是區長連成友竟然喧賓奪主的趕人,更何況剛纔還是他放了大話說讓王家偉大膽的說,他給王家偉撐腰,結果王家偉倒是大膽的說了,卻沒想到連成友直接神印王座趕人,這簡直是一點沒給肖琛這個區委留面子,肖琛怎能不憤怒?跟何況今天要是沒有一個態度,往後剩下那些鄉鎮一把手、那些行局委辦的一把手怎麼看他這個軟弱的領導?誰還敢投在他門下?。
肖琛是市委大秘出身,手腕不缺,政治智慧也不缺,但是大機關裡出來的幹部總講究一個進退有序的遊戲規則,缺的就是基層爬上來的土幹部的那種說一不二的敢於當面撕破臉的作風,就因爲這一點昨天晚上讓周沛凝好一頓教訓,周沛凝更是直指肖琛不夠強硬,沒有一往無前蠻力破局的氣勢,以至於下派兩三個月區委局面毫無進展,辦公會被連成友把持,常委會一樣被把持,簡直可以說是瞻前顧後的小腳老太太作風,如此下去怎麼對得起齊嶽北的殷殷期盼?在批評完以後也委婉的表示肖琛必須要改變一下當前的態勢,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
就算沒事兒也要找個事兒出自己的聲音啊,肖琛清楚的很,要不是看在齊嶽北的面子上周沛凝犯不着給他這麼多資源,說不定都快認定他眼高手低了,這次的事情關係到周的嫡系心腹江風,正好強硬的鬥一場,贏了的話爲自己正名,萬一出了事兒周不會坐視自己的心腹秘書剛擔任一個禮拜的局長就被黑了,必然要強勢干預,那麼她幫了江風,肖琛還是能跟着間接受益,總結起來就是無論出現什麼狀況都不吃虧,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啊。
“成有同志,我們今天既然讓這三位同志列席會議,怎麼能不讓同志們說話呢?那樣的話這個列席會議豈不是畫蛇添足?我們黨的事業不是一個人就能做好的,更不是一個人能決定的,剛纔說到g局不執行常委會的決議的問題,那我倒是想問問了,這個常委會的決議是誰提議的?別跟我說是集體決定的”肖琛說到這裡啪的一頓手中的杯子,眯着眼睛身子前傾,目不轉睛的直視連成友,語帶煞意的道:“爲什麼做決定前沒有徵詢我這個區委的意見?是電話不通還是找不到人?我身在江水距離咱們區只有十分鐘車程,十分鐘都等不及了?這麼急着做決定是隱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還是別有用心?連區委都不知情的常委會決議算哪門子決議?是誰在別有用心的拋開黨委行事?給我站出來,讓我看看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行這等無組織無紀律的事兒?”。
肖琛縱使再書生氣,再文弱,但是他畢竟頂着的帽子,是黨委的總負責人,有一票否決權,起威來大夥兒還就得聽着,更何況還一頂一頂的大帽子扣下來誰能頂的起?整個會場靜的仿若無人一般,喝茶的也不喝了,抽菸的也掐滅了,全都低頭不言聲,拿眼神偷偷瞄着區長連成友,當時就是他推動的武力彈壓的決議,現在肖問責了,您連區長有什麼說法沒有啊?。
連成友被肖琛直勾勾的盯着早就不自在了,但是這個場合不同於其他的爭論,肖琛高舉黨的領導這面大旗,誰也不能硬頂着幹,那豈不是自絕於黨了?只能迂迴的解釋,便暗自提了口氣,準備上演一番輕描淡寫間化解攻勢的戲碼,便張嘴道:“這個,肖,當時事突然……”。
“不要說了”肖琛就等着他開口說話呢,只要連成友一開口便馬上打斷他的言,這是黨委的特權,就是要打他的臉,接着轉過頭冷冷的道:“三位列席會議的同志暫時退場,去隔壁等候處理結果”。
江風等三人馬上站起身一次走出會議室,江風沒啥可擔心的,走的昂闊步,王家偉倒是忐忑到了極點,不知道這場紛爭落幕以後等待自己的是個什麼結局,暗自琢磨着是不是該回家收拾打點行裝回六井區老家了呢?最不好受的可以說是蔡河了,先是被江風拿死人相提並論,後來又遭遇王家偉的反水指責,現在靠山連區長又被一頓狂噴,誰知道結果是什麼樣的啊?。
三人出了會議室自然就有工作人員把幾人帶到了隔壁的辦公室,屋裡還有倆小夥子正襟危坐的喝茶,看見江風進來了,都微微點頭。江風雖然不認識他們,但也點頭回應,坐在沙上掏出煙來遞給王家偉一顆,王家偉也坐在了江風身邊,蔡河獨自走到窗邊看風景去了,眼不見心不煩。
江風自是不會理會他,拍拍身邊的王家偉的肩膀笑道:“振作一點,老王,抽顆煙壓壓驚,小場面罷了,不至於這樣”。
王家偉笑的比哭都難看,一臉愁容,低聲道:“我的大區長啊,你可把我老王害苦了”。
“抽菸,虧不着你”江風非常給面子的幫王家偉點上了,算是對他今天卓越表現的一個獎賞,接着肆無忌憚的道:“看看哪天有空咱們一塊兒去肖家彙報彙報工作,你這是丟了芝麻撿西瓜,偷着樂去吧”。
窗口處的蔡河背對着兩人冷笑,心說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吧,還真以爲肖能平趟青藍區呢?這還是連區長的天下,幾隻臭蟲還想翻天?。
外邊幾人倒是清閒只是等着處理結果就行了,會議室裡邊氣氛卻更加緊張了,剛纔肖琛完脾氣以後,都沒給連成友一個辯解的機會直接神印王座就命令三位列席會議的同志退場,這不單單是說下邊的內容已經不適合非常委人員聽了,更是告訴連成友一個事實,我肖琛是,我說讓他們仨退場可以,你要求他們退場就不行。
如果肖琛只是玩這些小伎倆卻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手段的話,那根本得不到任何實惠,只能落下一個小肚雞腸的罵名,但是今天肖琛是帶着十足的準備而來的,豈能沒有後手?馬上就跑出一顆重磅炸彈,對着國蕊道:“國,把情況跟大家通報一下吧”。
肖琛點了國蕊的名字,還說有情況通報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要知道國蕊可是管着紀委的,是非常有獨立性的一個部門,更是剷除對手的一把快刀,簡直可以用兵不血刃來形容,現在紀委要通報情況那還能有好事兒?指不定誰倒黴呢。
國蕊聽見肖琛的話馬上從隨身的公文包裡拿出厚厚的一沓材料,由於現場有十一名常委,材料也是人手一份,一共十一份材料的厚度可想而知,國蕊的小手幾乎有些抓不住,區委辦主任司徒飛馬上站起來接過材料笑道:“國,我幫你”。
國蕊溫柔的道:“那司徒主任就受累了”。
“沒事兒,咱乾的就是這活兒”這些常委裡邊就司徒飛地位最低,乾的也是迎來送往的活兒,他材料也是份內之事,接着就把訂書器裝訂好的材料分別到各位常委手中。
先到材料的常委掃了一眼標題馬上臉色大變,只見大標題上寫着《關於計生委主任蔡河的貪污受賄及販賣計生指標等情況的調查通報》再往下看一筆一筆的數據金額,行賄的時間、地點,行賄人,所爲何事全都清清楚楚,有鼻子有眼,涉案金額更是高達數百萬之巨,這些情況要是全都得到證實的話那就是鐵案了,誰也甭想翻過來。一時間大家全都看着區長連成友,想看看連區長什麼態度,而那些沒有到材料的常委全都探身伸長脖子急不可耐的看着材料的司徒飛,大家都意識到了白刃戰要開始了,剛纔都是打嘴仗,現在要玩真的了。
司徒飛材料的時候就掃了一眼標題,心下大驚,沒想到國蕊在這個關頭拋出了蔡河貪污受賄的證據,這簡直如平地驚雷一般,按說紀委查辦官員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不值得如此大驚小怪,但這個時機的選擇就大有講究了,放在今天這個會議上提出來更是有明確的指向性。
國蕊早不說晚不說,偏偏等着連成友力挺蔡河的時候拋出這份材料,這無異於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連派人馬的臉上,這一舉動明白無誤的告訴連派人馬,你們下了大力氣力挺的人是個問題官員,你們還有什麼話說嗎?
司徒飛一邊不動聲色的材料一邊心說肖好手段啊,不聲不響之間就把國蕊這個兩不靠的中間派爭取過來了,這是大喜啊,往後有了國蕊的加盟那肖這一方的力量可是壯大了許多,這可不是常委會上增加了一票支持那麼簡單,紀委的殺傷力那是人所共知的,有了這把快刀在手,對下邊的那些幹部來說無異於卡着他們的咽喉了,這還真是意外之喜啊。
“國,這個事兒我爲什麼事先不知情?最起碼的通氣兒應該有吧?”連成友臉色鐵青,捏着材料的手因憤怒而變得有些顫抖,他惱怒的不僅是國蕊明目張膽的打臉行爲,更是因爲這一情況此前他竟然毫不知情,這纔是他憤怒和恐懼的根源,紀委查案是分內之事不假,但這麼大的情況這麼詳實的材料肯定不是一天能準備好的,很顯然是蓄謀已久的,而又在今天拋出來明顯是針對他來的,更何況身爲區委副、區政府的一把手就算不能干涉紀委辦案,但是預先知情權還是應該有的吧?沒想到紀委竟然沒有事先通氣兒就直接神印王座上會了,這是何等的蔑視?。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事突然來不及通報”肖琛接過連成友的話頭,漫不經心的用連成友剛纔自己說的話原封不動的回敬,接着又輕描淡寫的道:“事涉機密,爲防走漏消息自然要慎重,這都是可以理解的,再者說我知道了還不夠嗎?更何況現在不是已經通報了嗎?不要糾結與這個問題了,看材料吧,大夥兒都是什麼態度?”。
區委副兼組織部長班浩馬上充當急先鋒,啪的把材料摔到桌子上,義正言辭的道:“面對這等蛀蟲敗類還有什麼好說的?應該馬上採取措施,深挖內幕,看看是誰給他的這麼大的膽子竟然犯下如此大罪”。
肖派人馬已然率先開炮了,就等着連派人馬接招了,可是這個時候大家和蔡河撇清還來不及呢,誰又會沒有沒腦的保一個貪污犯?一時間竟然沒人說話。連成友再一次的把目光投向了嫡系手下常務副區長羅南,示意羅南說話。
“班的提議有些武斷了吧?這個材料是怎麼來的?材料上的內容覈實了沒有?”常務副區長羅南擰着頭皮使用拖延戰術:“大家都知道計生的工作得罪人,不排除有小人在搬弄是非故意抹黑,咱們黨培養一名同志也不容易,面對這樣的問題還是謹慎一些的好。我建議還是先覈實一番再做定奪,如果他真的有問題再查處也不晚”。
國蕊把額前的散捊到耳後,這一充滿女人味兒的動作看傻了衆人,但就是這個弱柳扶風一般的小女子不緊不慢的說出了致人死地的話:“羅區長是在質疑我們紀委的辦案能力和工作態度啊,我可以保證材料內容的真實可靠,完全是我們紀委的同志經過親自調查取證得出的結論,我們紀委對這個事兒的態度就是立刻對蔡河實施兩規,進一步審查他的問題”。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兩規這個嚇人的詞兒都蹦出來了,誰還敢明目張膽的保一個貪污犯啊?要知道會議室言都是記錄在案的,如果蔡河的問題得到證實的話,還不知死活的保他,就不怕人家追查你是不是和蔡河有經濟利益上的牽連啊?那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連成友看着材料越看越心驚,他也沒想到蔡河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如此明目張膽的斂財,一點方法和策略都不講,到處都是尾巴,肯定一查一個準兒啊,心下嘆了口氣,材料也扔桌子上了,心說蔡河完了,必須棄子了, 抓緊時間掃尾,不要讓蔡河牽扯出其他更要命的事兒纔是當前的主要問題。
“有問題自然要查處,沒問題正好還當事人的清白,也是組織對當事人的一種保護措施,這還有什麼好考慮的?我同意國的提議,馬上對蔡河實施雙規,現在舉手表決,同意的舉手”肖琛義正言辭的說完之後,率先的舉起了手。
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誰也不敢含糊,馬上都附和着舉手,包括連成友本人都舉手了,馬上獲得全票通過。肖琛滿意的點點頭大道:“國,行動吧”。
國蕊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道:“我是國蕊,按一號方案行動”。
國蕊打完電話以後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個事兒,今天是肖琛聯合國蕊做了一個局,先是假借問責三家單位的事兒引誘連成友一派的人馬上鉤,等他們死保蔡河以後,拿上拋出蔡河受賄案,一舉擊垮連成友一派的氣焰,從而達到給肖琛立威的效果,不得不說還真是費了心了,不過有一個疑問縈繞在衆人的心頭,那就是這個計劃最重要的一環就在國蕊身上,而國蕊之前一直是中間派的角色,這次怎麼會這麼痛快的配合肖琛呢?甚至出頭得罪人,這裡邊有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