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搖晃晃,金子窩在軟榻上,只覺得昏昏欲睡。
慕容瑾倚在矮几邊上,翻着剛剛的屍檢小冊,臉上還帶着一絲絲的興奮。
他心中有很多疑問,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
比如說金娘子師從何人啊?怎麼年紀輕輕,驗屍的本領和技術比起那些自翊經驗老到的仵作還要厲害?
慕容瑾想起手術之後自己的人生際遇,不由輕輕嘆了一息。
還真是驗證了一句老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馬車飛快的疾馳着,臨近東市,便已經有熙熙攘攘的喧鬧聲鑽進了車廂。
金子打了一會兒盹,精神了一些,聽到聲音後,才幽幽坐直身子,挑開車廂的竹簾望了外頭一到偵探館了。
“金郎君,午膳咱們二人才吃了一點烤紅薯,估計你這會兒肚子也該餓了吧?想吃點什麼?在下讓小廝給你買!”慕容瑾含笑望向金子問道。
金子沒什麼胃口,擺手道:“謝謝慕容公子,我不餓!”
慕容瑾見金子眉眼間有倦色,心想她應該是因爲剛剛的屍檢耗了心神,這會兒估計累多過餓,便沒有勉強。
馬車在門前停下,金子拎起工具箱,躬着身子出了車廂,躍下車轅。
二樓的窗口,辰逸雪望着進入偵探館的身影,嘴角微微勾起,黑眸幽深如水。
他剛在軟榻上跽坐下來,便聽到咚咚的腳步聲。忙拿起一側的書籍,佯裝看得入神。
金子走到房門口,看着專心致志看書的人兒,不由嘆了一口氣。
不會是午膳都沒吃,從剛纔一直保持一個姿勢到現在吧?
辰大神也太有能耐了吧?
金子怔了一瞬,腳剛踏入房間,便聽一道低沉而充滿磁性的嗓音響起:“三孃的效率越來越高了,出堪加上來回的往返路程,一共只用了一個半時辰!”
金子扶額。辰逸雪竟然還幫她計算起出堪時辰了?
她擡起一雙清湛的琥珀色眸子,循聲望去,正好與書本後面的修長黑眸不期而遇。然辰逸雪只看了金子一眼,便垂眸,繼續盯着書頁面看。
金子託着下巴打量着他,只看到兩道烏黑的長眉舒展着。越發顯得鼻樑高挺,輪廓深邃......而他,眉眼間似乎還帶着淡淡的冷冽桀驁,看上去......很拽啊!
“誠如你所說,檢驗一下死者的死因而已,不是屬於謀殺。自然無需耗費多少時間!”金子走到矮几便的蒲團跽坐下來,兀自倒了一杯水。送到嘴邊淺淺抿了一口。
辰逸雪嗯了一聲,繼續看書。
金子也懶得理他,午後懨懨,想着喝完水便去隔壁的休息室裡眯一會兒。
剛放下水杯,準備起身,就聽辰逸雪說道:“你午膳沒有吃吧?等一會兒,我讓野天將食物熱一熱。給你送上來!”
金子猛然睜大眼睛。
手輕輕敲擊着案几的表面,漾着淺笑問道:“不會是你做的吧?”
辰逸雪抿嘴微微一笑。
他對吃食很講究。特別是魚鮮的處理。
午膳他本來是吩咐了野天做金子之前新嘗試的一道菜-水煮魚。野天不知道金子烹飪水煮魚的流程是如何的,便跑到毓秀莊那邊,準備請教辰語瞳。讓他遺憾的是一向愛搗騰的辰語瞳不在,野天無法,只得硬着頭皮,自己摸索着做了出來,結果辰逸雪一口也沒有吃,那道菜做出來後光看賣相,就已經讓他倒胃口了......
辰逸雪對吃過的東西,看過的書,說過的話,都有很強的記憶,他想着自己左右沒有事情,便自己下了樓,讓野天重新去水產市集買新鮮的魚和配料回來,親自動手,憑着記憶中的口感,做出了屬於辰逸雪出品的水煮魚。
而且他自己品嚐過,味道和口感,都是極不錯的,就是不知道三娘這位原創者覺得如何?
須臾間,野天便端着一個小砂鍋上樓了,嫋嫋升騰而起的熱氣籠住了野天的面容,只依稀可見那靦腆的面容上,淡淡漾開的笑意。
野天將小鍋放在金子面前,遞上碗筷,笑道:“金郎君請慢用!”
金子含笑致謝,拿起筷子,吸了吸鼻子。
色香倒是不錯,就是不知道這味兒到底怎麼樣。
“嚐嚐看,但評論可要根據事實說話!”辰逸雪的嗓音低沉如水,黑眸凝着金子,裡頭有星星點點的笑意。
“當然!”金子應了一句,用筷子夾了一片雪白的魚肉,送到嘴裡,櫻脣含着筷子,泛着盈亮的光澤,看上去柔美而誘惑。
“怎麼樣?”辰逸雪問道。
金子點點頭,應道:“還不錯!”
辰逸雪:“嗯,沒說實話!”
金子狡黠的笑了笑,又夾了一塊魚片送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說道:“好吧,我說實話,辰郎君做的水煮魚,有我一成的功力!”
“哈哈哈......”辰逸雪朗聲一笑,俊顏舒展,笑意如同朗日一般絢爛,明媚爽朗,清雋逼人!
金子繼續吃着水煮魚,雖然辰逸雪沒有說這道菜是爲她而做,但她此刻心裡還是覺得有絲絲甘甜在瀰漫着,遊向四肢百骸,連剛剛的困頓和疲倦,也在這一瞬間,飛到了九霄雲外。
金府馨容院內此刻正值熱鬧。
廊下整整齊齊排列着五六雙色彩繽紛的屐履,東廂之內,不時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笑鬧聲,打趣聲。
有兩個端着茶點的小丫頭,一邊走在通往馨容院的長廊上,一邊小聲說着話。
“這都是今天第二撥了呢,秦媽媽估計又得讓大廚房的婆子們做點心了,再有一撥過來,可就不夠了!”一個身穿綠色中衣比甲,梳着雙丫髻的小丫頭說道。
她身側另一名穿着藍色中衣比甲的丫頭接嘴道:“可不是,咱夫人今天一天下來,可收了不少禮呢!”
“那還用說,要是能讓他們閨女選上秀女,那將來可是要入宮的,若是能得聖寵,身份就不一樣了,這點禮,合該要送的!”綠衣小丫頭老成的說道。
藍衣丫頭表示認同,提醒道:“咱先送過去吧,一會兒再找個僻靜的地方,好好聊聊!”
“成!”綠衣小丫頭應道。
廊下有丫頭打起簾子,讓她們二人進去,青黛剛好從東廂裡出來,見狀,忙接過點心盒子,把手裡的水壺遞給其中一名丫頭,吩咐道:“再去煮一壺茶送過來!”
二人欠了欠身,道了一聲是,便退了下去。
青黛端着點心進去,就聽李夫人含笑對林氏說道:“要妾身說啊,金夫人那倆閨女纔是有福氣的,若是此次也去參加遴選,一定能被選上,咱們這些人的閨女跟金夫人的閨女一比呀,就失了顏色了......”
內廂內還有四五個夫人圍着矮几坐着,聞聲紛紛附和,將林氏捧得高高的,贊得她是心花怒放。
她用帕子掩了掩嘴角,笑道:“各位真是說笑了,這秀女標準可是有名言規定的。我家綺繯已經嫁作人婦,而妍珠還沒有及笄,自是不能參選的,所以各位就無須擔心了!”
李氏眨了眨眼睛,看了其他婦人一眼,又問道:“金夫人不是還有兩個閨女未出閣的麼?好像還有個三娘子,這三娘子應該就合乎標準啊,還未許配人家,也已經及笄,再者又是縣丞大人千金,這麼好的條件,不會不參加遴選吧?”
林氏嘴角的笑意瞬間僵住。
她倒忘了還有這麼一號不祥人的存在,雖說她現在因爲拜師學醫,搬出去小住一陣子,可難保不會去參加秀女遴選,憑那小蹄子的容貌和出身,想通過初選、複選,根本沒有任何困難......
林氏握着手帕的手陡然收緊!
不,她決不能讓她選上,聖上的旨意已經說明,此次選秀女,不僅僅是爲了充裕後宮,還要爲皇親貴胄們指婚,若是讓她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那死去的賤人不是要在陰曹地府裡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