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風緊望清宛,萬萬沒有想到竟是清宛在這裡。聽身後屬下詢問,纔想起眼下情形,他凝視清宛,淡然道:“無事,不知哪來的野貓。”
這甬道狹窄,他高大的身軀擋在清宛身前,後面的人便看不見裡面情景,聽他如此說,便不作多想,瞬間放下警惕。
清宛落下一口氣,他幫了她,原來他是宮中的禁軍,他們只寥寥數面之緣,他竟不問緣由就幫了她。
臨風吩咐身後,“你們先去巡查。”
士兵們不問緣由,馬上領命離去。
他還握着她的手臂。
清宛卸下疲憊與恐慌,他並無惡意,可他爲何會以權謀私、放過了她?眼下情形她也不作他想,小心退後了一步,避過他的拉扯。
臨風的手臂騰空落下,手指掠過寒風,有些僵硬地縮回袖中。
清宛望住他,“多謝。”
清宛見他並沒有給她讓道,這條甬道只容得下一人經過,他若不給她讓道,她便出不去的。
臨風靜靜佇立,明明有聽見她的聲音,卻好似什麼都沒有聽到,思緒都好似飄去了遠方——爲何他又遇見了她……
清宛見他不言不語,急上心頭,他應是禁軍的統領,他若爲難她……
“爲何這身打扮。”
他終於開口,清宛才略有放鬆,至少這比沉默要好許多。
腦中飛快轉着,他不知曉她的身份,他們僅有過兩面之緣。“沒有出宮手令,我有急事,只得如此。”她說得甚是爲難,生怕惹他猜想。
臨風見她如此爲難表情,心中絲毫不帶懷疑,更無故地燃起關懷,“你是要去哪裡?”他心中已經有絲明瞭,她是後宮女子,她還會去哪裡……
他擡眼望着散落三千青絲的她,她白皙的面頰在深秋的清晨裡凍得微紅,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絲苦澀。
“你是後宮女子……”
清宛一顫,她三次遇到他,若不是宮中女子,又怎會如此頻繁地出現在宮中,她感覺他不是壞人,可她卻不敢對他說了真話,但……但若騙他,方纔他還幫了她,她有何於心騙他呢!
“是……”
她好像
聽見心底有碎裂的聲音,她承認了,承認了,她承認了自己是後宮的女子,是這萬丈紅牆裡的悲慼女人,是這晉朝皇帝的女人,她不再是那個無憂的閨閣女子,她早已爲人妻,她與那個爲她燃起花燈的男子是不會有結果的!
她心中有萬分的悲哀,昨夜才相見,此刻卻分離,身爲一朝皇后,卻要在禁軍的手裡說了騙人的謊話,她又覺得好笑,卻又笑不出來。
臨風的心也好似有什麼東西在碎裂着,她果真是後宮裡的女人,他忽然覺得心煩意亂。可是見她眼中的悲慼,他心中又覺得不忍。“你怎會在前庭,這裡不是後宮之地,若是被人發現,你是很危險的。”他竟如此的關心她,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清宛見他並未有怪罪她,收好那些悲慼情緒,回道:“我知道,我走錯了路。”
“我送你。”
清宛一愕,擡眼望他,他一臉的真摯,他竟對她這般好。
臨風彎腰,拾起她掉落的青色束帶,他的指尖觸到她的鞋尖,他心中忽然升起不捨,心中煩悶,他厭惡這樣的感覺。只一瞬,他便淡若地將束帶遞給她。
清宛安靜接過,重新綁緊了頭髮,一擡眼,見臨風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臉一紅,這狹窄的甬道,她才覺是那樣的彆扭。
臨風見她如此,淡然地轉過身,往出口走去。清宛不再多言,跟在他身後。
她剛剛果真是走錯了路,好在臨風清楚宮中道路,擇了捷徑,不多時,他們已到御花園附近。
一路無言,清宛見他沉默地在前領路,心中感動,她有意打破這沉默,問道,“你這樣送我,不去當值,可會有不妥?”
“無事。”
他答得如此利索,絲毫沒有初遇時的大氣豪爽,記得他拾起她的玉佩時,他是一臉含笑的。或許是自己妨礙了他的工作吧,他才如此!
“這裡是御花園,我已知曉怎麼走了,你若有事可先去忙。”
臨風的腳步停下,心中又升起那樣的情愫,他毫無可知,自己爲何會如此。
“那好。”
忽然聽見一陣喧譁,熟悉的聲音,他暗叫不好,一把抓住清宛的手,拉她躲在
石柱後。
清宛不明所以,臨風輕聲低語,“是皇上。”
心撲通一跳,她那沒有見過面的丈夫,萬萬不能讓他發現了她!
清宛一動不動立在石柱後,聽那腳步聲與談論聲漸漸逼近,一顆心快要破膛而出。
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在道,“皇上,您也走了這麼久了,心情可還舒暢?”
難道是皇帝心情煩悶麼?
清宛立在石柱後,聽聲音漸近,不由往後一縮,後背卻觸到臨風的身體,臉上一紅,在這關頭卻無它法,只得先如此。
沒有聽到皇帝的聲音,只聽那個中年聲音又響起來,大概是皇帝身旁的近監了。
“皇上,這凌霄枯萎了。”
腳步聲猝然停住,只聽一聲淺淺的嘆息,皇帝也喜愛凌霄麼?
爲何這嘆息會讓她心中一顫呢,彷彿心頭被人狠狠剜了一刀,疼得難耐。她恍惚也看見了衰敗的凌霄,它們垂頭喪氣,再沒有絲毫光彩。
臂上驟然一緊,臨風使力拉過了她,原來方纔她情不自禁地探出了頭去。心撲通跳着,幸好臨風拉過了她,她怎麼做這麼危險的事情,想想都後怕!
聲音已經漸漸消失,臨風輕聲開口,“他們走遠了。”
清宛回過神,“謝謝你。”
“快走吧,別讓熟人撞見了。”
清宛轉身,想想覺得不妥,回身向他福了一禮,雖論着身份她可不比向他行禮,可他這樣真誠幫她,她還是向他行了一禮。
臨風是懂禮的人,亦回了一禮,翩翩風度,君子之質。
清宛轉身欲走,卻聽他突然的聲音——
“你是何位份……”
清宛一怔,他怎能問她的身份呢,這後宮是怎麼樣的地方他又怎能不懂,他們有過數面之緣,至此一別就當作罷,後宮女子與前庭男子本就沒有淵源,清宛微詫,想他是莽撞了。不作回答,正欲離開,腳步一頓,清宛從袖中取出一錠黃金,遞在他身前。
臨風一怔,那欲知曉她位份的急切之情瞬間消失殆盡,他心中像被尖刀刺傷,割得他臉色青白,雙眸沉痛。他猛地轉身,鎧甲之聲響亮鋥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