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低垂，好似再不會見到晨曦一般。
正陽宮跪滿了宮人，或真心或假意，皆在哭泣。
晉西晟靜立殿中，因爲疲憊，滿目血絲，因爲傷痛，滿目狠辣：“拖出去，杖斃。”
那被拖出殿的太醫不住哀呼，卻絲毫沒有人敢上前來幫着求情。
因爲那太醫誤出了一句話，皇后命不久矣。便被晉西晟處以杖斃之刑。晉西晟轉身去望清宛。
她一直在睡，無論怎麼呼喚，無論用什麼藥，她都沒有醒來。她的呼吸那般微弱，好似隨時都會離開。
太醫的一句話，讓他懼怕，彷彿只有懲罰了那太醫，才能安撫一下他心中的恐懼。他怕，怕她離開。
她的血總算是止住了，然而……他們都道，她腹中的孩子，恐怕已經活不成。
他多心痛，他恨不得代他受罪！
“朕不信全天下都找不到一個能治好皇后的大夫！”
他派出去的頤祥到此刻都還沒有回來，他全國懸賞，只要有些醫術名氣的人他都不會放過，有一絲希望，他也不會氣餒。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撫摸她慘白的容顏。他的手隱隱在顫抖，掩飾不住他的恐懼。
殿內忽然響起頤祥急急忙忙的聲音，他猛然有絲驚喜。
“皇上，奴才尋了好幾位有名氣的醫者，都已在大殿候命。”
他疾步踏足大殿，殿中果然候着幾位醫者。他一一掃過衆人，指着一名年老的醫者命令，“你先進去，治好皇后，黃金千兩。”
那名老者得了命令，忙利索地準備進殿。
卻聽一道空靈的女聲響徹殿內，“皇上怎可因着人的相貌來選擇，年老者不一定就醫術了得。民女願意一試，保證救回皇后與腹中胎兒。”
晉西晟聞聲一震，擡眸去望那出聲女子，單薄的身姿，年輕俊俏的容顏，這樣一個女子，會有精湛的醫術？
女子見他打量自己，心中暗歎古人的迂腐思維，想她一介穿越女，空有絕頂醫術無從施展，流落街頭揭了皇榜，只盼能得賞賜在古代風光一回，這皇帝卻不待見。她出列一步：“皇后已經出現大流血的症狀，若想保腹中胎兒，必須得動手術，不然再好的太醫亦是無用。”
晉西晟亦覺她言之有理，若清宛再生產，定會引起血崩之症，可是什麼是動手術？
“何爲動手
術？”
“動手術之意，就是在皇后腹部切上一刀，取出腹中嬰兒。”
晉西晟赫然一震，勃然大怒：“放肆，拉出去杖斃！”
莫說皇帝震怒，這殿中人人皆是大驚，哪有在人的身上開刀子的，這不是生生要了人的性命麼！
誰知女子好似預料到此般情況，不懼不畏：“我知道口空之言難以說服皇上，但請皇上容許民女一試，若再遲一刻，莫說娘娘難保，娘娘腹中嬰兒必定已成死胎。”
晉西晟還是忍不住方纔的震怒，雖然這女子說的都是實情，但他哪能容許她出一點意外。動手術？從未聽說過的醫術，他真不敢讓她輕易嘗試。
“你叫什麼，出師何處？”
“民女張九陌，師出……”C城醫科大保送留學生，能說麼？張九陌暗罵這該死的穿越，打起精神回道，“家師已經仙去，皇上若真想救娘娘，便不要再耽擱了！”
晉西晟猶豫一瞬，他不敢以她犯險，但，但若真的再耽擱下去！他瞧着面前這女子一臉勝券在握的表情，終是踟躕着點了點頭。
張九陌疾步踏入殿內，迎面便襲來濃重的血腥味，雙眉一蹙，這皇后的症狀真的很不好！
屏退了殿內所有的宮人，她沉穩開口：“誰膽子大，留下幫我。”
晚晴忙道：“奴婢來。”
張九陌迅速地取出手術工具，眼角卻瞥見晉西晟站在身後擔憂地張望，她顧不得其他，這緊要關頭也不再顧及古代的禮儀：“你也出去。”
晉西晟詫了一瞬，但見張九陌一臉鄭重，擔憂凝視清宛一瞬，踏出了殿。
張九陌給清宛用了麻沸散，便準備給工具消毒，一面又對晚晴解釋哪樣工具叫做什麼，之後一定配合她的工作，不可馬虎。
晚晴小心記下，便仔細盯着那些奇怪的工具望，生怕忘記。
算準麻醉開始的時間，張九陌不再耽誤，雖然在古代動手術是第一次，也怕會出現大出血的情況，但事不宜遲，眼下猶豫便是要了清宛的命。
手中的刀片已經劃開清宛的小腹，血絲殷殷冒出，依稀可見宮上膜壁與裡面的嬰兒。
晚晴大驚失色，險些暈厥，從未見過這般場景，自然難以鎮定。
張九陌冷靜的聲音透過口罩傳來：“準備熱水，剪刀。”
晚晴轉身便去準備，再折回來時
，張九陌已經手託一個嬰兒，晚晴又驚又喜，忙按吩咐將嬰兒小心接過，擦洗乾淨小寶寶身上的胎脂。晚晴心中歡喜，小心將嬰兒包裹好，卻像意識到什麼，失聲驚呼：“她不哭，她也不動！”
晚晴這才意識到，這安靜的小公主只是輕微地動了下小手小腳，亦沒有一絲哭聲。
張九陌赫然一驚，忙接過嬰兒，仔細瞧了一瞬，終是落下一口氣，她掀開包被，拍了幾下那白嫩的小屁股，小女嬰終是吐出幾口羊水，哇哇大哭。
晚晴一瞬間舒了口氣，忙接過嬰兒，喜極而泣：“小公主，小公主，可憐的小公主。”
縱使是十一月的冰冷天氣，張九陌額上仍是滾下滴滴汗珠：“將孩子交給外面的人，你過來幫我。”
晚晴忙出殿，殿外候着的衆人聽聞殿內嬰兒的哭聲，早已擁簇在門外，晚晴抑制不住喜悅，抱着小小嬰兒奔到晉西晟身前：“皇上，是個小公主，好漂亮的小公主。”
晉西晟終於落下一顆懸着的心，忙問：“皇后怎麼樣？”
晚晴將嬰兒交給穩婆，忙急急道：“娘娘無事。”便轉身進殿，幫着張九陌打下手。
晚晴乍一眼看見張九陌將針線縫在清宛傷口上，登時啞然：“這，這不是長在肉裡了嗎？”
“之後傷口好了，會拆線的。”張九陌失笑，亦不想解釋太多，幸好這只是剖腹產的小手術，若是心臟搭橋，依古代這個設施肯定是不行的。
晚晴還是疑惑擔憂，“那娘娘身體裡的線……”
“那是可以和身體融合的線，不用拆。你大可放心。”
終於縫合好了傷口，張九陌疲憊起身，纔敢去擦拭額上的汗珠。
晚晴落下了心，忙感激地望向張九陌：“姑娘，我命人給你安排晚膳吧。”
張九陌才走出大殿，便見晉西晟急問她：“皇后如何？”
瞧着他如此擔憂的眼神，張九陌不覺有些動容，才穿越過來時，她便聽聞這皇帝寵愛皇后，她也知皇后是佞臣之女，只覺得外界傳言不實，今日親眼瞧見，卻顛覆了她這個現代人的觀點。
“已經好了，只是切忌三個時辰內不可用食，皇后應該就快要醒來，記得她醒來後，讓她側臥便好。”
出於醫者的心態，張九陌還想吩咐，晉西晟已一溜煙沒了人影。她失笑着搖了搖頭，跟隨着晚晴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