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週末錢太鐸沒和袁憶見面,劉勳臨走的那番話,對他感觸很深。
不能再這樣曖昧不清了,他能看出袁憶小丫頭毫無遮掩的心思,十八歲的少女,心裡是藏不住東西的,在他面前都表現得淋漓盡致,之前因爲一些潛意識的心理,以及有個文亞明叫他送花的藉口,錢太鐸還能自欺欺人的和袁憶來往,但是,這樣下去不僅自己煩惱,也會讓小丫頭陷得更深。
徹底斷絕關係!
這是錢太鐸此時的想法,他決定不再和對方來往。袁憶發短信,他不回,打電話來就裝人不在,實在扛不住了就接起來說幾句,然後不鹹不淡的掛掉,讓小姑娘感受到他的冷漠。他相信,這樣下去袁憶或許會傷心一段時間,但用不了多久,應該就能忘記他了。反正他錢太鐸也不是什麼出彩的人物,少了他,地球一樣轉動,太陽照常從東方升起,從西方落下。
星期一到了辦公室,文亞明果然不再支使他送花了,想來是週末得到了文亞東的點醒。這一天下午,他親自捧着一束花施施然的離開了辦公室,看來他還是準備親自送花,以行動去感動袁憶。
錢太鐸反而猜不透文三哥心裡究竟怎麼想的了,喜歡?不喜歡?
如果只想隨便泡妞玩玩,他應該不會叫錢太鐸送了一段時間的花之後,又重新親自上陣,這時候在女孩面前的形象都全毀了,再去亡羊補牢,似乎爲時已晚;但如果他是認真的,爲什麼又會做出叫錢太鐸幫忙送花這樣愚蠢的決定呢?想來想去,也只有膿包、腦袋秀逗了這一類的詞可以解釋。
下班之後,錢太鐸在街上四處溜達,這時候他還不想回家,因爲他怕袁憶會上門守他。同時,他最近對尋找彭玉的心思有點淡了,袁憶的事情給了他啓迪,既然自己不能給彭玉什麼承諾,就不要去找她、糾纏她了,或許兩人永不見面,等她尋到新的歸宿,纔是最好的結局。
夜色漸起,霓虹閃爍。
信州的夜生活,遠比宜都小城市豐富,錢太鐸走在街上,站街女郎的誘惑不斷的出現在視線裡,讓年輕寂寞的他蠢蠢欲動,最後他邁步走進了一家不甚起眼的酒吧。剛一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低沉而沙啞的歌聲,錢太鐸一愣,這歌聲有點熟悉呢。
想了片刻,忽然記起年前在宜都的輕音樂酒吧曾見過一次的歌手,叫做什麼來着?
已經忘了。
不過錢太鐸還記得她的歌聲,此時唱的依然是安惜筠的流行歌曲,不同於原唱的甜美清新,從這個駐唱歌手的嘴裡冒出來,卻是一種低沉的孤寂。
錢太鐸點了一杯冰啤,坐在吧檯上看着舞臺那邊的絢爛燈光。
旁邊是個長髮的男人,看不出多大年齡,他腳邊站着一個半米左右高的機器人,有點像機甲,也有點像機器模型,男人像是撫摸自己的孩子一樣,靜靜的聽着歌聲,一下一下的撫摸着小機器人。
過了半晌,男人忽然端起自己的酒杯,把裡面的液體一點點喂進機器人的嘴裡,只聽得一陣嘰咕嘰咕的機械聲響,然後,小機器人突然亮起了指示燈,開始在酒吧裡四處穿梭,擁擠的人羣並不能給它造成任何障礙,它行走得如此流暢,比真正的人類還要流暢幾分。
錢太鐸大爲驚奇,好奇的看了旁邊的男人幾眼。
機器人在這個年代並不少見,不過因爲一百年前的異能大爆炸,人類的科技文明重心往異能科技傾斜,機械文明的發展就陷入了停滯不前的境地。近一百年來,雖然也有智能機械和機甲的問世,但是在整個社會文明之中,這些只是影響極小一部分人的東西,大部分的人類,並沒有將目光投向這一方面來。
眼前這個機器人,它能將酒水之類的液體進行轉化,爲自己的行動提供能量,而且,看它在人羣裡穿梭的動作,這小傢伙分明也有一些智能,並不是死板的只懂得聽從命令的機器。
長髮男人滿臉笑容的看了一會兒,等小機器人重新回到他的面前,這才從吧檯上端起另一杯酒,重新給它喝了下去。小機器人立刻再次發出嘰咕嘰咕的叫聲,像是在歡呼,又像是在感謝。
一連七八杯酒下肚,機器人的指示燈才由紅變綠,顯然這傢伙已經補充滿了能量,閃爍一陣之後,就安靜的停在長髮男人腳邊,似乎也在認真的聽着上面的歌。
過了一會兒,舞臺那邊謝幕了,駐唱歌手站起身來鞠躬離開,錢太鐸這纔想起她的名字,好像叫做鳴素。
“走吧。”旁邊的男人喝完杯中最後一滴酒,起身離開。小機器人綠燈閃爍着跟在他的後面,一邊走還一邊繞着S形路線,像個調皮的小孩子。
錢太鐸最後看了他們一眼,覺得這樣的兩個“人”出現在酒吧裡,與這裡的氣氛格格不入。因爲他覺得,那個男人太冷了,木着一張臉,從頭到尾沒有什麼變化;而那個“小孩”,則調皮好動了一些,心思很單純的樣子,並不到出入酒吧的年齡。當然,這種想法只是一閃而逝,隨即被其他的念頭覆蓋過去。
在酒吧坐到了夜裡十一點,他纔出門回家,這麼晚了,袁憶自然不可能在,*的睡了一覺之後,接着第二天的生活。
這個晚上,錢太鐸又去那家酒吧了。
他自己都說不清,究竟是爲了聽駐唱歌手鳴素的歌聲,還是去看那一大一小兩個怪人。這個晚上他沒有失望,兩樣他都看到了。
鳴素仍舊唱着安惜筠的歌,而長髮男人仍舊坐在昨天的位置上,一邊喝酒一邊靜靜的聽歌,小機器人不動的時候非常安靜,不過動起來了就很是調皮,它甚至故意跟在一個酒吧的服務員後面,伸腿去拌服務員。
這一幕,看得錢太鐸大爲吃驚,現在的智能機器人有這麼聰明?簡直和人類一模一樣了。後來那個服務員摔了一跤,被經理罵了一通,而小機器人也被長髮男人拎回來,訓斥一頓之後,勒令其站在身旁不準遠離。
場面安靜了一會兒,不久之後,錢太鐸感覺到有人在動他的鞋子。低頭一看,頓時滿頭大汗!原來又是小機器人在作孽,趁着他不注意的時候,解開他的鞋帶,然後往旁邊的高腳椅子上拴。
低頭的瞬間,錢太鐸看到了小機器人的眼神,那是一雙和人類幾乎沒有差別的眼睛,緊張、心虛、調皮、還有被撞破惡行的不知所措。
然後,小傢伙嘰咕一聲,飛快的溜掉了。
錢太鐸好笑的搖頭,心想如果自己也有這麼一個小機器人,應該是件滿快樂的事情。
接下來這個星期的夜晚,錢太鐸每天都在這家酒吧出現,坐在同樣的位置,聽着同樣的歌,旁邊還有一個似乎永不會變的同樣的人,包括同樣頑皮搞怪的小機器人。
星期五的晚上,錢太鐸自覺和長髮男人混得眼熟了,端起酒杯向他舉了舉,示意乾杯。男人默然的看他一眼,舉起酒杯迴應了一下,他沒有說話,這讓錢太鐸覺得此人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於是也不再試圖和他接觸。
這一天長髮男人離開得很晚,直到錢太鐸離開,他也沒有走的意思。
走上街頭的時候,錢太鐸看着街道上空偶有飛馳而過的磁懸浮跑車,聽到酒吧裡忽然傳來陣陣尖叫,接着就有許多的男男女女瘋狂的從裡面擠出來,一邊跑還一邊在喊:“殺人了,殺人了!”
錢太鐸霍然一驚,這片刻的時間,就發生狀況了?
他沉着的離開一段距離,走到酒吧斜對門的位置,停下來靜靜看着這邊的情況。半分鐘後,酒吧裡的客人就跑了個精光,緊隨着他們出來的,是一直坐在錢太鐸旁邊的長髮男子,一貫冷漠的表情,身後跟着小機器人,此時正有一排紅燈瘋狂的閃爍着。
不知爲何,看着那一排刺眼的燈光,錢太鐸忽然覺得小機器人身上有一種戾氣散發開來。或許是感覺到他的注視,機器人驀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那雙超級逼真的眼睛裡,是兇狠的帶着警告的味道。接着,它就和長髮男人一起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又過了幾分鐘,警察終於趕來了,勘察了現場之後,擡出了裡面的死者,是這家酒吧的老闆。這裡面錢太鐸又看到了劉勳,心想這傢伙真是無處不在,後來一想,才記起他已經調回了信州,如今已經是信州警備局的大隊長了。這樣的刑事案件,正是他管轄的範圍。
劉勳也看到了錢太鐸,他在酒吧裡轉了一圈之後,就徑直過街,扔給錢太鐸一根菸,問:“你怎麼在這裡?”
“碰巧。我不是殺人犯,你不是來抓我的吧。”
“呵呵,我可沒有說你殺人,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事不是你乾的。”
錢太鐸嗤之以鼻,一個警察,怎麼可能以直覺判斷一個人有沒有殺人嫌疑,肯定是這傢伙的狗鼻子聞出了什麼,所以纔會把他排除在外吧。
果然,接下來劉勳就說道:“現場的監控設備被破壞了,而且我們緊急調用這條街的監控設備之後,發現也同樣被人破壞殆盡,這說明兇手是有預謀的。現在酒吧裡的幾個服務員和那個駐唱歌手,都說沒有看見兇手是誰,他們只看到酒吧老闆甫一出現,就忽然被鐳射槍擊中要害,迅速倒下氣絕身亡,其間酒吧裡一片混亂,完全無法看清狀況……”
錢太鐸笑了笑:“你是問我要線索嗎?”
“可以這麼說,不過作爲朋友,我相信你會幫我這個忙的。”劉勳吸了一口煙,跟着笑道。
錢太鐸沉默了一下:“兇手應該是個長髮男人,當然他有可能帶着假髮,年齡不好判斷,表情很冷漠,我在這家酒吧一連見到他一個星期了,他身邊跟着一個半米左右的小機器人,智能的,會喝酒,會調皮的用腳去絆倒服務員,還會把我的鞋帶往椅子腿上拴……”
劉勳忽然打了個響指道:“就是他了,多謝,欠你一個人情!”說完轉身就走,重新鑽進酒吧去了。
這天晚上,錢太鐸在牀上難以入眠,腦海裡總是想起那個長髮男人出門時的情景,他身邊跟着的那個小機器人,渾身的戾氣、瘋狂閃爍的紅燈、帶着警示意味的眼神,都讓他心中難以平靜。
週末,他沒有去槍械俱樂部。
羅彥環那羣人也不是每個週末都去聚會的,他們背後都有龐大的家族,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週末更是社交名流聚會的絕好機會,這時候,他們出現的地方往往是各種宴會之上,而不是一堆只會搞破壞的槍械中間。
錢太鐸無所事事,只得在家裡和蔣超一起玩遊戲。
蔣超這貨彷彿是嚐到了錢太鐸那些材料賣出高價的甜頭,這些天一直催促錢太鐸加緊刷怪,而他自己也屁顛屁顛的練了個小號,跟在錢太鐸屁股後面,砍怪砍得不亦樂乎。
錢太鐸對此大搖其頭,心道這貨沒救了,看到什麼東西賺錢,根本不考慮市場就胡亂的投入,要是以後這低級的材料不值錢了,他大號也沒有跟上第一梯隊的等級,想要成爲職業玩家就更難了。不過,對這種事錢太鐸自然懶得理會,別人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吧。
玩了整整一天,出來的時候,他眼睛都是綠的,心裡對蔣超能在遊戲裡連續呆二十幾個小時的行爲,尤其的敬佩。
正吃着晚飯,袁憶突然殺上門了。
小丫頭馬着臉,進門之後話也不說,坐在沙發上用殺死人的目光對錢太鐸殺呀殺,錢太鐸故作不知,埋頭吃着東西,等他吃得撐了,袁憶才忽然從沙發上站起,拽起他的胳膊就往外拉:“跟我走。”
“不去!”錢太鐸也不問什麼情況,直接拒絕道。
“你不去我就不走!”小丫頭和他槓上了,賭氣的杵在他的面前,嘴巴撅得可以掛上一個油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