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問晴不顧一切向深煙中衝去的身影,李青慕下意識的去拉她的手。可採香卻用右臂死死的將李青慕抱住了,她邊哭邊道,“公主,那位姐姐救您出來不是讓您回去送死的,快點走!再不走就來不急了。”
回身看着已經走到樓下的宮人們,採香道,“救火的人已經來了,有他們在,那位姐姐定不會有事的。公主,公主……”
李青慕一跺腳,咬牙道,“最好沒事!”
說着反抓住採香,對着樓下的人羣大聲喊道,“接住昭月夫人!”
然後用力將採香推了下去。
“接住昭月夫人,快接住夫人……”隨着一個小太監的大聲呼喊,十幾名太監向一起靠攏,將從天而降的人影接住了。
採香臉色嚇得青白,待站穩後才明白自己已經下了樓,而且還活着。她忙回去去看樓頂,見李青慕從樓上一躍而下時發出‘啊’的一聲慘叫,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幾個小太監已是認出採香身上的宮女服飾,回身間只見一個人影從樓上飄下,速度之快已經讓他們來不急再跑去接。
李青慕把採香扔下去後,一回頭見大火不懼大雨已經燃到了身側。心急之下只能閉眼睛往下跳,目標是問晴指的那棵大樹。
風聲在耳側呼嘯,李青慕雙手向前伸直,想盡可能抓住手能碰到的樹枝。
想像中落在樹叢的感覺沒有傳來,李青草只覺得自己撞到了一堵牆上,磕得下巴,胸口疼的厲害。
第一反應是自己已經落地了,而且不幸的同採香一樣,臉先着地。
腰間一緊,李青慕睜開眼睛,看到的是被大雨淋透的寶石藍色的衣襟。
未等她細想,雙腳落地,踏實感從腳起傳來。
她擡頭,看到的是建寧帝黑透了的臉。
李青慕的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得救了。可這喜意還未到達眼底,一句疾聲厲色的指責已經隨着雨聲落在了她的耳中,“你太胡鬧了!這裡怎麼可以來!”
驚恐之意還未退下,怒氣已從心底升起。李青慕猛的推開建寧帝,站立不穩之下一下子跌坐到了泥水之中。
她惡狠狠的看着對她無一絲好臉色的建寧帝,咬牙道,“你以爲我願意來?!”
建寧帝粗魯的將李青慕從泥水裡拉起來,李青慕還想掙扎,後腦處卻傳來一陣隱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抱起渾身上下已經髒得不成樣子的李青慕,建寧帝大步向怡景宮走去。
呂識忙將手中的傘舉到建寧帝的頭上,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後,問道,“皇上,喜鵲苑……”
喜鵲苑內大火已經沖天,從天而降的大雨不但沒有滅火,反倒起了火上澆油的作用。
“昭月夫人已經找到,讓它燒。”建寧帝頭也不回的道,“那個髒地方,早應該燒了重新修葺。”
呂識稱了聲是,讓兩個小太監將暈過去的採香擡起,送回了鳳陽殿。
待李青慕被夢中燒得紅了半邊天的大火嚇醒時,已是傍晚時分,窗外下了一日的大雨已經停了。
她躺在鳳陽殿的牀榻之上不停的喘息,雙手緊握,眼中全是懼意,身子已經被冷汗浸溼。
她夢到她沒跑出來,她夢到自己在那個狹小的走廊中將鳳釵插進了自己的心臟……
一直守在外面的凝笑聽到牀幔中有動靜,隔着嫩黃色的牀幔低聲問道,“昭月夫人,您可是醒了?”
李青慕吞下一口口水後嗯了一聲,剛想說話便覺得嗓子痛的厲害,隨之猛咳了兩聲。
凝詩掀開嫩黃色的牀幔撂起掛在垂紗罩的銀勾上,遞給了李青慕一隻茶盞,輕語道,“昭月夫人,喜鵲苑大火時您吸進了不少的濃煙,暫時先不要說話,休息幾日。”
茶盞之中是溫開水,李青慕喝了幾口後感覺嗓子舒服了很多。她眼露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凝笑凝詩,啞着嗓子問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回昭月夫人的話,”凝詩將李青慕手中的茶盞接過去,遞給凝笑後道,“奴婢們是按皇上的吩咐侍候在昭月夫人身側的。”
“採香呢?”
“採香姑娘的傷勢比較重。”凝詩回道,“眼下正在房中歇着呢。”
李青慕點了點頭,向後一靠躺回了被褥中。待看到自己一身清爽,穿的是乾淨的寢衣時,李青慕又猛的翻身坐起。
她捂着自己的額頭,再看向凝詩凝笑的目光已經不再友善。
凝詩和凝笑第一次到鳳陽殿中來是奉秦皇后的旨意,如今她們看到自己額頭上的疤痕,豈不是等於秦皇后也知道了?
凝詩和凝笑同時低下頭,凝詩低聲回道,“昭月夫人不必驚慌,夫人回來後的一切淨身適宜都是奴婢兩人做的,並無他人看到。而奴婢……”
“奴婢們只聽命於皇上。”凝笑接口,直言道,“皇上說奴婢們是啞,奴婢們便是啞,皇上說奴婢們是盲,奴婢們便是盲……”
李青慕看着她們倆個,有點不敢相信她們的話。
凝詩見李青慕眼中的警惕不減,福了下身子後,道,“昭月夫人自是不信奴婢們的話,皇上就在外面,奴婢去叫皇上來同昭月夫人說。”
說罷轉身出去。
須臾,建寧帝進了寢殿。
建寧帝對還站在一側的凝笑擺手,道,“你退下吧,同凝詩守在外面不要走遠。”
凝笑稱了聲是,退下了。
“她們是你的人?”李青慕看到建寧帝后鬆了口氣,躺回到了牀榻之上。
感覺到手臂隱隱做痛,擡眼一看,看到幾個已經瘀青了的牙印——大火中採香咬的。
“當然是我的人,不然我怎麼會把她們安排在你的身側。”建寧帝坐在牀榻上,看着不正眼看自己的李青慕問道,“你爲何到喜鵲苑中去?”
李青慕收回落在玉臂上的目光,回想了下後,將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
“那個來叫你們的小宮女已經找不到了。”建寧帝擡手拾起李青慕一縷頭髮,看着被大火烤得有些焦了的發稍,鎖緊了眉心,“你宮中宮人給出的說法是,你聽說喜鵲苑鬧鬼,便想着過去看看。她們阻攔不下,只能任着你胡鬧。”
“胡說!”李青慕坐起來大聲反駁,卻因吸氣過猛而咳嗽了起來。建寧帝忙去拍李青慕的後背,又將茶盞遞給了她。
喝下兩口溫水後,李青慕擡眸怒道,“誰抽瘋了在這大雨天去看一個鬧鬼的宮殿?”
“你連當朝皇上都敢往宮外攆,還差去看一處鬧鬼的宮殿?”建寧帝回道,“如今你刁蠻任性的性格在宮中已經傳開,現在別說有人說你是去看一處鬧鬼的宮殿,就算有人說喜鵲苑的大火是你放的,也會有人信。”
“是啊,我巴不得把自己燒死,然後變成鬼,”李青慕刻薄的回道,“她們都不用腦子想事?”
建寧帝一嘆,將手指撫上了李青慕眉心的那條傷疤。
李青慕擡手將建寧帝的手打下去,看着牀榻裡掛着的如意結,思慮了會後,道,“她們想確定我是梅姬,這個人到底是秦皇后還是芸容華?她們到底想幹什麼?”
“你是梅姬,就不能是公主。假冒和親公主,是死罪。”
李青慕回頭看建寧帝,看了許久後,挑眉問道,“你,就不管嗎?”
“我要是不管,就不會不顧別人阻攔去喜鵲苑中尋你了。”建寧帝端着茶盞輕飲了一口,待溫水滑下喉嚨,口中留下了一絲苦澀。
“然後呢,現在你知道是有人要害我了,你就不管嗎……”
“你是皇室出身。”建寧帝將茶盞放回到牀榻一側的小几上,淡淡的回問道,“你可看到過你的父皇插手到後宮中來?”
李青慕的牙關猛的咬緊,別過頭不看建寧帝了。
她的父皇從來不會插手後宮中事,他總是,在事情發生後坐在那裡,聽那些妃嬪們辯來辯去。
然後,或是震怒,或是淡然的宣判結果。
而這個結果,與妃嬪直怨還是假怨沒有關係,有關係的是那個妃嬪在外朝的家世。
深吸一口氣後,李青慕閉上眼睛,躺下將頭埋在錦被中長嘆一聲,“我怎麼會嫁給你……”
建寧帝聞言臉色陰沉了三分,道,“只要你一直是和親的公主,她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我雖然不會插手過多後宮之事,可關係到兩國邦交,我會插手。”
見李青慕還是不肯回頭看他,建寧帝將手撫上李青慕的肩膀,輕叫道,“慕兒……”
李青慕扭肩,卻因爲肩膀疼痛而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怨氣甚重的道,“世人都道當公主好,可誰知道公主要和親。世人都道嫁與皇上好,可誰知道這皇上護不得自己一點兒。”
建寧帝聽後將握緊的拳頭在牀榻之上輕捶。
世人都道皇帝好,可又誰知道當皇帝的無奈?國事與家事摻雜不清,前朝與後宮牽扯不斷。
後宮三千佳麗,爲自己的家族利益爭鬥不休,別說對自己誠心相待,就是一句真話也聽不到。
翻身躺在李青慕的身側,建寧帝伸手將李青慕抱在了胸前。
在李青慕一句‘你別碰我’喊出後,建寧帝在她耳側低聲道,“你來葵水了,我想碰也碰不得……”
說罷,將雙眼閉上了。
李青慕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顏,感覺建寧帝的確沒再動作,慢慢將猛然提起的心放了下來。
須臾,建寧帝突然睜開眼,直視李青慕的雙眸道,“慕兒,給我兩年的時間,兩年後我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
兩年的時間,建寧帝有信心將謝遠行手中的兵權解下,有信心將眼下混亂的朝綱穩固……
“完顏哲。”李青慕低下眼眸,忍着狂跳的心臟,看着自己蜷縮在建寧帝胸前的雙手,低聲問道,“兩年後,如果你說的沒有做到,你能不能讓大順公主病歿,放我出宮?”二更,二更。親親人家的珍貴妃,感謝珍貴妃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