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晏乾脆假裝沒有聽見, 反正趙文奎對她的事情明顯已經是無可奈何了。看着樓梯上走下來的趙夫人，她便進了自己的房間。但是她卻不知道，在一牆之隔的花園裡, 卻開展着一場以她爲主題的談話。
“你不會真的放棄了吧？”趙書萍攔住了李馳野, 有些挑釁的問。
李馳野抿脣, 並不答話。他跟趙文奎有着師生之誼, 趙家也是成天來的, 從趙書萍還是個小丫頭的時候他們就認識了，雖然沒有什麼男女之情，卻也是青梅竹馬的兄妹一般。對於這個嬌滴滴的但是一般來說十分懂事偶爾也會嬌縱一些的小妹妹, 他還是非常喜歡的，可是真沒想到現在她會直白的問自己這些。想到他聽說的事情, 他皺起了眉。
趙書萍也不管他怎麼想, 接着道：“李大哥, 你確定你真的完全不喜歡方晏嗎？”
李馳野看了她一眼，才道：“你難道不明白嗎, 不管我做什麼，杜凡都不會喜歡你的，你又何必把自己搞得這麼難看呢？”
趙書萍冷笑一聲：“那又怎麼樣？那是我的事，我只問你，你是不是就打算這麼放棄了？”
李馳野沉默不語, 轉身就要離開。
趙書萍道：“我被杜凡拒絕了, 我也知道他不會喜歡我, 可是我好歹也努力過了, 就算不開心, 我也不遺憾，你呢？你約過她嗎？你跟她表白過嗎？真沒想到, 你這麼沒用……”
“你也不用激我，”李馳野站住，也不轉身，只是冷淡的說：“我會做我該做的事情，但是你不該伸手的地方還是不要伸手的好。我希望你一直都是那個討人喜歡的小妹妹。”
李馳野說完就走，留了趙書萍一個人默默出神。
隔天李馳野卻真的請方晏去看戲，還是提前跟趙文奎打好了招呼，倒讓方晏沒有什麼拒絕的藉口了。正好看到新來的報紙上，娛樂版正是沈慧的花邊新聞，據說她周旋在本地名流之間，倒是左右逢源的，被問及和孟離的緋聞，她卻道兩人只是好朋友的關係，她心裡真正地位不一樣的人是杜凡，云云。這種消息都是博人眼球的，不過圖看客一笑，添幾分談資罷了，誰相信誰就傻了。可是不相信不代表看了心情會很好，方晏從來不曾對杜凡有什麼懷疑的，更別說是懷疑那個渾身疑點重重的沈慧了。只是看着趙文奎似笑非笑的眼光，還是覺得很憋氣。正好李馳野相邀，她也就答允下來，因爲李馳野從來沒有過什麼特別的表示，她便以爲這是趙文奎授意的，更覺得自家這個外祖父也是十分口是心非的。成天對自己陰陽怪氣吧，又還是十分關心她，只是這關心，總是覺得有些到不了點子上。
李馳野看着身側慢悠悠走着的女孩，心中十分矛盾。明明自己來得晚了，顯然沒有什麼機會可以開始，可是不得不說，趙書萍那個丫頭的話還是影響到了他，也許，他確實不應該這麼容易就放棄了，總要試一試的吧？
方晏哪裡知道李馳野轉過的念頭，只是見他不說話，便更覺得他是受了趙文奎的命令而來，陪着自己這個沒有共同語言的小姑娘逛街看戲。好在看戲不用說話，這倒是少了許多尷尬，時間也過得快些。其實走在大街上的時候，她就明白了，自己心中抑鬱還是要自己調節的，在街上和在家中都沒什麼區別。
想開了一些，她便覺得好多了，因爲一個花邊新聞就心情抑鬱實在也是沒什麼出息的。她剛揚起一抹笑來，這笑意就凝在了嘴邊，沒辦法，在戲院入口她竟然看見了沈慧。
李馳野也看見了，不過他對於這種花邊新聞從來不關注，甚至對沈慧也並不熟悉，發現方晏的情緒似乎又變得低落下來，還是忍不住問：“怎麼了？是累了嗎？”
方晏搖頭：“沒事，覺得今天來看戲的人好多啊，我們趕緊進去吧。”
李馳野應了，站在她身側護着她順着狹窄的入口進入提前訂好的包間。可是沒想到事情偏偏湊巧得很，沈慧正站在他們定好的包間的旁邊，正笑意盈盈的盯着他們。一看到他們過來，馬上迎了過來，口裡笑得極其甜美：“我說剛纔就彷彿看見有位小姐特別漂亮，一晃眼覺得眼前一亮，原來是方小姐，好久不見，更漂亮了。”
方晏和沈慧並不熟悉，並且對她的觀感十分複雜，此刻便更不習慣她這樣熟稔的樣子，微微退了半步，才點頭道：“沈小姐也來看戲啊。”
沈慧對她的冷淡恍若不見，依然熱絡得彷彿她們是閨中好友一般：“是啊是啊，沒想到咱們的包間是相鄰的，這可真是有緣了。你還帶了個護花使者，這位，恕我眼拙，是李參謀嗎？”
其實方晏還真不知道李馳野的職位是什麼，只是看李馳野點頭致禮，便猜大概沈慧說得是對的。心下忽然有了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這個沈慧，不過是一個新出道的演員，她把自己周圍的人瞭解得倒是透徹。這個女人，究竟是針對自己、外祖父還是陳氏、杜凡？還是，她對這上海灘所有的有些地位的人都瞭如指掌？她到底要做什麼？一個普通的交際花需要如此嗎？
還有那個刻板的京片子，總覺得彆扭。方晏並不想跟她多談什麼，便拉了拉李馳野的風衣下襬，道：“我們先進去吧，要開演了呢。”
李馳野的視線在他衣角處打了個轉，掃了那嫩白的手指一圈，便點頭邁步。
沈慧似乎完全沒有冷場的尷尬，嬌笑一聲，道：“方小姐果然魅力不凡，李參謀這樣的大英雄都要折腰了，兩位果然是門當戶對，般配得很呢。”
方晏皺了皺眉，正要說什麼，就聽見一個驚喜的聲音道：“晏小姐是你嗎？”
小山正站在走廊一端，看到方晏，臉上露出個大大的笑來。
方晏沒想到別的什麼，只是非常高興在此地見到小山，便也馬上迎過去，問：“你怎麼在這裡？”
“我送離爺過來的，他已經進去了，我正要回去呢。”小山笑嘻嘻的看着方晏，問：“怎麼你也來看戲？可好久沒見你了，圓圓老唸叨你呢，特別是這兩天身子不舒服，更是老想你呢。”
“圓圓不舒服？”方晏急了，問：“你怎麼不帶個信過來？我去看看她。”
“哎，你別急啊，那個，你回頭再去也是一樣的。”小山道，“你不是約了人？”
方晏聞言，回頭看向李馳野，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這會兒她也不想待在這裡了，今天一直氣氛有些尷尬，又出現了一個莫名其妙來意不明的沈慧，她只覺得就不該出來。
李馳野心裡嘆口氣，生出了一種“果然如此”的無力感，道：“你有事情？我送你去吧，正好我也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改日再來吧。”他心裡卻清楚，改日，大約是再不會有那個機會了。
“不，不用了，你去忙吧。”方晏不知怎麼，忽然福至心靈的懂了李馳野的意思，一時間驚訝，歉意，無力感交雜在一起，最終化成了彷彿有實質一般壓在自己心頭的尷尬，“我自己可以去的。”
小山慣是察言觀色的，眼前的情形他雖然不明就裡，但是馬上就遞了臺階出去：“晏小姐，我這會兒沒事，要不我送你家去吧？正好借你的光，我回去看看媳婦兒。”
方晏點點頭，對着李馳野道：“我讓他送我，你去忙吧，我先走了。”終究還是落荒而逃，再不敢面對李馳野的眼光，至於沈慧，她也懶得理會。
車子開出去許久，小山才說：“晏小姐，不是我多嘴，那個，這事兒……”
“我會跟三爺說的。”方晏道，“還有沈慧的事兒。”
“那就好。”小山點點頭，側臉覷了下方晏的臉色，還是問：“那個李先生是……”
“他是誰你們還不知道？”方晏似笑非笑道，“你還學會來這個了？”
“哎喲大小姐，我可冤枉！”小山誇張的嚎了一聲，“我得問了好跟圓圓說啊，知道你不方便上家裡來，每每你有了什麼消息，我都得跟圓圓說的，你身邊多認識了個人，得要讓她知道嘛！更別說那人對你還有意思了。”
“我還沒說你呢，”方晏咬牙，“圓圓病了，你還有心嬉笑！”
沒想到小山笑得更歡實了，他傻樂了半天才說：“圓圓沒病，她有了！”
方晏愣了愣才明白過來，看着眼前這人傻笑的樣子，倒是氣不起來了，只好恨恨的道：“這樣大的事你怎麼不給我送個消息！”
“是我媽說的，日子淺不叫說呢。”小山道，“而且我想着三爺肯定會告訴你的嘛，誰知道你們沒見面嘛！我都要當爹了，三爺都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