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概永遠都不能再踏入大海了。”
布萊克凝視着翻涌的黑色浪潮，這個維繫了他們數十年生活的地方。
“那些怪物爲什麼就這麼走了？”厄里斯同樣望向海洋，疑惑成羣結隊的怪物在現實中踏入人類的城鎮，然後又什麼都沒做的走出來，回到大海里。
聽到他的嘟囔聲，布萊克轉過頭來：“後面該怎麼做？”
即便海神和怪物都當作沒事發生，那十天之後也會有新的鎮民再次邁入海洋，他們要不要注意這裡、阻止海神祭祀？如果他們靠近的話，海神會不會控制他們，讓他們全部走入大海？
面對詭異，普通人根本就是束手無策，你做也是錯，不做也是錯！
“有考慮過離開嗎？”厄里斯問道。
漁村鎮的情況和其他地方不同，他們面對的是怪物，而不是可能被攜帶到他鄉的留痕物品。真的要離開這裡，其他的人類聚集地也不會拒絕他們。
“沒有！”
布萊克搖搖頭，對他們來說，離開家鄉和所有的一切重新生活是件無比困難的事情。
那意味着你的周圍什麼都沒有，食物和水源、安全和建築，所有的東西都要重新開始。不是所有人都和瑪爾林一樣，能通過恩賜製造出大量的食物、飲水，甚至是建築材料。
遷徙行爲在這種時代，必然會伴隨鮮血和死亡。
故土難遷哪裡只是精神情懷，物質基礎也特別重要啊。
“那你們打算改行嗎？”厄里斯想到這裡忽然問道，既然漁民不能再踏入大海，總要換個維生的方式吧。
漁村鎮也不再是那個無名漁村了，即便不再打漁，也並不一定就活不下去。
“不知道該幹什麼......”
布萊克滿眼茫然地看看大海，又看看四周的土地。難道要去種植？他們好像沒點這個技能啊。
“要不要經營商隊？”厄里斯出着餿主意，反正閒着也是閒着，而且又不是逼着他們接受建議。
布萊克知道商隊，但知道的並不多，而厄里斯經營酒館偏偏和諸多地方的商隊有過合作。兩個人就站在礫石灘的邊界，不顧其他愕然的目光，開始聊起來。
不能踏足大海，但這裡總歸是在海邊，說起經商除了鹽還能想到什麼？
問過布萊克才知道，這裡的鎮民提取鹽還是用瓦罐進行蒸煮，一般會在烈陽曆或落葉歷準備好家裡所需的食用鹽。
在這裡，鹽自然不可能成爲商品。
從沒出去過的布萊克也不知道那些該死的奸商，在白塔城把鹽賣出了怎樣的天價來！
而且王國除了東部的平原和南部的白塔城區域以外，西方還有廣袤的沙漠地區，王都更北邊是連綿的羣山。如果狠心、不怕遭遇詭異組建商隊的話，來回兩趟便足夠漁民們富足地生活一輩子了。
因爲詭異的存在，經商的風險不知道增加了多少，所賺取的利益也高。
不行的話，漁民們也可以嘗試曬鹽，然後把大量的鹽低價出售給來往的商隊，也算是條活路。不過曬鹽工藝，厄里斯只是聽過，怎麼做不知道。只能簡單地說給布萊克聽，然後讓他有興趣自己組織人手去嘗試。
這個世界上，擁有賢者資質的人吸收留痕能得到各種各樣的知識，有的方面甚至做的不比厄里斯前世差。
但他們對於這個時代有着堪稱黑科技的知識以外，所擁有的知識基本構不成上下連接，無論是縱深還是水平方向都有缺陷。
比如說，能夠熟練燒製玻璃，又完全沒聽過曬鹽......當然，在這個世界發展生產力什麼的就交給賢者們吧，厄里斯完全想不明白該怎麼做。
基本無規律、沒預兆冒出來的留痕，就連生存都是件難事好吧。
“海神......”
布萊克明亮的目光慢慢黯淡下去，複雜地看向大海呢喃着。
海神的精神影響和被稱爲僕從的怪物種族在身旁，能不能靠近大海都是一個問題，其他的事情還是太久遠了。
厄里斯見狀搖搖頭。
看，就連摸索個曬鹽技術的安全基礎都沒有，發展個釘頭錘！
“還有一件事情麻煩你們，我們需要一些海里的東西，無論是魚蝦貝殼還是珊瑚海帶都可以。量很大，需要一人高，長寬兩臂這麼多。”厄里斯詢問地看向布萊克。
“嗯？”
布萊克的眉頭皺了皺，看了他一眼後直接道：“明天給你！”
這麼多，量很大嗎？
“拜託你了！”厄里斯高興地點頭，儀式需要的東西這麼快就能搞定，那明天也能進行掠奪儀式了。
等到儀式完成，預計他們也會大幅度增強，面對海神或怪物的底氣也更足一點。
“我們回去吧！”華爾秋也表現的很高興，不過明天就開始進行掠奪儀式的話，還是需要充足的休息和調整。
他們需要獨自挑戰更爲強大的怪物，成功才能得到提升。
雖然失敗了，有華爾秋和其他人在，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但無疑要浪費一次寶貴的機會。
“你們最好別靠近海邊了，如果有鎮民身上發生了祭品向變化，最好在他踏出鎮外之前阻止他。怪物那邊也需要預警，可以選擇站在高處向海邊眺望，同時小心海神的精神影響，這種情況下，預警比直接去救更好。”
回鎮的路上，厄里斯和布萊克還在討論後續的準備和對可能存在的危險的防範。
大致上也就是海神的精神影響和那些生活在海里的怪物，如果海神本體要赤膊上陣，那漁村鎮可以分散着逃了。
能跑一個是一個！
到時候，華爾秋和厄里斯他們會進行牽制，如果不是碾壓局面的話......華爾秋最後進行牽制加拼死一擊，厄里斯他們能不能逃跑看運氣。
這是布萊克回去後，華爾秋對他們說的。
“這麼悲觀嗎？”厄里斯抿了抿乾燥的嘴脣。
“那種當它衝過來你都來不及反應，輕鬆能將你全身砸成粉碎的情形，就不要抱着美好的期許了。”華爾秋苦澀地笑了笑。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如做好最壞的打算，然後坦然做完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我們除了食屍鬼長老以外，都是遇到的留痕，沒想到怪物更加危險。”託賓在旁邊嘆息道。
華爾秋的目光閃了閃，然後強笑道：“當初古亞鎮爆發詭異，賢者帶着我們過去，因爲情緒波動過大固定發瘋狀態的，有三個英雄。”
厄里斯他們聞言一滯，全部沉默下來。
他們解決了古亞鎮的留痕，但這份功勞屬於他們的不過小小的一部分。其他的，是摸索出留痕影響規律的英雄和鎮民，失去賢者和英雄支持後，繼續帶領鎮民探索的威爾遜三人。
詭異就是詭異，沒有人願意面對，就算是賢者、英雄，遲早也得死在這條路上。
“好了！打起精神，你們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不要浪費了儀式！”華爾秋狠狠地拍了託賓一巴掌，嘭的一聲悶響差點沒把他原地打趴下。
“爲什麼......只打我？”
華爾秋看看走在前面的厄里斯和莉莉絲，只有託賓在她旁邊順手嘛。
“放心，我們有準備！”厄里斯看到華爾秋的目光轉過來，立刻轉移話題，將杉木鎮裡隱居的未知賢者告訴了他。
一個名叫維恩的賢者，帶着自己的女兒作爲醫師生活在杉木鎮，擁有將蜂蜜製成萬能解毒劑和治病良藥的珍貴恩賜。因爲當時厄里斯得了瘟疫昏迷，莉莉絲和託賓將得到的蜂蜜全部送給了維恩。
價值過高的情況下，維恩拿出了另一種恩賜做出的藥劑或者說是粉塵作爲補償，三重毒塵！
兩磅重的金色粉塵，對人類沒有任何作用，但潑灑到怪物身上會造成強烈的腐蝕、灼傷效果，以至於後續的畏縮和痙攣。按照厄里斯的理解，這種東西扔怪物身上，不比將濃硫酸潑人類身上好多少。
他也不知道怎麼提取濃硫酸......三重毒塵的珍貴，他們也沒捨得用，正好能當作通過掠奪儀式的重要道具。
只說獨自挑戰，又沒說不能借助道具！
甚至厄里斯還準備提前挖設陷阱。對待怪物，不需要講什麼江湖道義！不是，他的意思是，只要挑戰成功不就可以了嗎？人類之所以爲人類，就是善於藉助工具不是嗎？
“三重毒塵，陷阱......嗯，這我就放心了。”華爾秋呆萌地盯着厄里斯點頭道。
這真的能叫做挑戰嗎？難道我真的和奧斯汀說的一樣，思維太僵化了？
“走吧走吧，我們回去！”厄里斯轉過身，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還有一個問題。
當初在亞南村，村長被留痕扭曲成了食屍鬼長老，但他的實力好像並不算太強。難道要用‘食屍鬼嘛’這種理由說服自己嗎？應該是其他原因吧。
比如食屍鬼長老、種族扭曲儀式、留痕影響之水三種互相影響，產生了什麼不良效果吧。
也就是說，他們還沒去亞南村之前，食屍鬼長老就自己作死，把自己削弱了一波？
嘖，命運真是奇妙！
等厄里斯他們回到了旅店，店主倫道夫的態度不知道上漲了多少，熱情地幫他們點燃了壁爐又準備了豐盛的晚餐。
看着旅店前廳髒亂不堪的模樣，桌椅全部被推到了角落或牆壁旁，想必漁民們的家屬在怪物返程的時候全都過來了吧。這種異常情況，倫道夫肯定猜到了什麼。
這麼看來，他之前沒看出華爾秋是英雄啊......這倒是奇怪了。
難道僱用劍士前來的商隊過多，讓他產生了錯誤判斷，還是英雄來的太少？
雖說地圖上這裡還只是無名漁村，但英雄們又不會因爲人類聚集地的大小和重要性有所偏向......不然全集中在王都好了，出來幹嘛？
還有種可能就是，巡遊過來的英雄什麼都沒發現，轉悠着走掉了。不然，他們就全被海神或怪物弄死了。
強忍着頭皮發麻的感覺，厄里斯趕緊喝了幾口魚湯，然後臉色難看地將其放下。
享用完倫道夫的熱情晚餐，因爲怪物們上岸的事情和祭品逃走的後續影響，倫道夫也沒再拉着他們玩牌，反而主動催促他們好好休息。
華爾秋更是把他們的武器直接抱走，一個人坐在前廳，就着熱水、粗布、細沙和油膏開始保養。
直到深夜，她才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把騎士劍、釘頭錘和木盾輕輕放下。
......
第二天清晨，布萊克穿戴整齊，但臉色更加疲憊地站在了旅店門口，將店主倫道夫敲醒。
倫道夫沒有絲毫不悅地開門，主動點燃了壁爐，然後一個人回到廚房準備六人份的早餐，當然包括着布萊克。
厄里斯他們精神奕奕地坐在木桌旁，布萊克憂慮地說道：“今天早上，有人成爲了祭品，好在沒等他走出鎮子，就被幾個少年拖了回來。但是距離上次，今天只不過是第三天！”
“我們不知道這次是彌補，還是作爲新的祭品，但連續破壞海神祭祀，所有人都很擔心。”
因爲不是自己、或者都不是自己認識的人，鎮裡還有許多鎮民責備那些少年，認爲應該快點把祭品扔進海里。
昨天路過卻沒有攻擊人類的怪物，不僅沒有打消他們的顧慮，反而像是加深了他們的恐懼。
“我認爲你應該儘快休息！”厄里斯看着他灰黑色的眼袋，提醒道。
“我睡過了！”
布萊克隨口提了一句，便繼續道：“你們需要的海貨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正在我家，你們有什麼計劃嗎？”
“布萊克你多吃點，好久沒過來了！”倫道夫將鮮湯、麪包和燻肉往他身前塞了塞。
厄里斯見狀一笑，隱晦地給了他一個大拇指，然後解答布萊克的問題：“我們需要‘海’的活物進行一場儀式，能夠大幅度提升我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