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在某種意義上傷勢要比白昊然更加重的灌子,就這樣硬挺着身體站了起來,他**的上身那些畸形的肌肉拉扯着,那爆出的血管似乎繪成了一幅圖,在他的胸口那惡龍的紋身就活靈活現一般。
這個場景給予白羽凡一種異乎尋常的震撼,甚至一度讓他有幾分喘不過氣來。
“爲什麼...爲什麼你還能夠站起來?”白羽凡心中在一次次否認着這個現實,但是自己眼前所看着的,又一次次在摧毀着他心中的防線。
“爲什麼?或許你們這些大少爺不會理解,就這種程度,當年我可是經歷了無數次。”灌子卻是一臉的不以爲然,他甚至有些不理解爲什麼白羽凡爲何會如此的震撼,不過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答案,因爲他跟白昊然也好,白羽凡也好,從來就不屬於一個世界。
白羽凡的身體在顫抖着,倒在地上的白昊然同樣也是無法接受,畢竟這種先是無限接近於勝利然後又本一盆冷水徹底潑醒的感覺,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體會到。
灌子走向顫抖的白羽凡,還順便撿起了那把他所丟下的直刀,他也有幾分惱怒,因爲他從未想過這個白昊然能夠把他逼到這個地步,不過眼下這一切,該有了一個了斷了。
面對着握住直刀的灌子,白羽凡臉色變的更差了,他不由的往後退着,躺在地上的白昊然一時看透了局勢,衝白羽凡喊道:“快跑。”
白羽凡這纔回過神來,正準備轉過身跑路,灌子卻幽幽的說道:“現在你已經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思照顧他?”
白羽凡停住了腳,因爲他突然發現,把現在已經沒有了反抗能力的白昊然丟給這個滿身殺氣的灌子到底代表着什麼,他再次折返回來,試圖攙扶起白昊然,但奈何他這點力氣,根本拉不起來塊頭巨大的白昊然。
灌子看着這帶着點人性的一幕,臉上滿是諷刺的笑了。
“不要管我,快走!”白昊然用盡全力推開白羽凡,但一切已經太遲,灌子已經殺了上來,直接一刀背打在手足無措的白羽凡,就這樣直接把白羽凡給撂倒,然後他轉過頭看着還在地上掙扎的白昊然。
但奈何無論白昊然如何掙扎,這身體都無法站起,只是給他徒增疼痛。
“放棄吧。”灌子並沒有對昏倒在地上的白羽凡怎麼樣,而是轉身俯視着白昊然說道。
白昊然牙齒咬的作響,雖然心裡滿是不甘,但他還是沉住氣說道:“放過羽凡,有什麼衝我來。”
灌子卻並沒有因爲白昊然這仁義的一句而露出什麼讚賞的表情,而是慢慢垂下刀刃,就這樣落在了白昊然的脖子上,這鋒利無比的刀刃直接在白昊然脖子上留下一道紅印。
白昊然直接閉上了眼,就好似在等待着審判一般,他認爲,這個男人絕對不會放過他,也沒有任何理由放過他,但是爲何,明明知道這麼一點,他還是無法做到對於這刀刃的冰冷視而不見,或許在本能之中,他還想着的東西,是生。
一行熱淚順着他的臉頰落下,白昊然也不知道自己爲何哭了。
這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要比直接給予他一個了斷還要折磨人心。
灌子只是看着這個大少爺,不過他多多少少也有幾分驚訝,因爲這白昊然並沒有他所想象之中的求饒,他的臉上突然有了幾分惺惺相惜,雖然兩人完全不處於一個世界,但某些感悟,卻感同身受。
他當年也體會過這種感覺,這一種無力,這一種憤慨,這一種絕望,也正是這一種感覺,折磨着他讓他向前。
“其實這一次,你並沒有輸,第一次經歷這種生死相搏能夠打到這個地步,至少比我當年要強,所以不需要有什麼挫敗感,即便是你心底認爲自己已經輸了,也不要覺得太過丟人,你只是經歷的太少太少了點。”灌子只是控制着這刀刃,另外一隻手在褲子口袋翻找出那一盒已經皺巴巴的煙盒,一隻手彈出一根利羣,然後放到嘴邊,然後默默點燃,深深的吸着,或許這濃烈的尼古丁可以驅逐他身上的疼痛。
“到底是什麼支撐着你站起?”或許因爲灌子這突然很有親切感的聲音,白昊然睜開眼,無視着自己脖子上的刀刃,然後仰着頭望着天空問道,此刻他心中也唯有這麼一個疑惑。
“生存。”灌子只吐出這麼兩個字,他吐出一口長長的煙,然後移開架在白昊然脖子上的刀刃。
白昊然愣住,甚至沒有在意自己那離開自己脖子的刀刃,而是在心中久久問着一個問題。
“什麼是生存?”白昊然發現自己這一生,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因爲讓他真正在乎的東西,是生活,對於他來說,生存本來就是微不足道的事情,那是他不需要用力就可以享受的。
“生下來,活下去,就是這麼簡單,對於你來說,或許這是最渺小的問題,但是對於我來說,這是最重要的事情,每一個小人物都因爲這兩個字折磨的死去活來,也正是因爲這一種死去活來,這一種煎熬,才能夠清晰的告訴我,我還活着。”灌子說給白昊然,或許這個大少爺不會理解這一席話,但是他只是有幾分怨天尤人的抱怨着,他想要讓白昊然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苦,但奈何無論他領悟的再怎麼深刻,等到他說出口的時候,其一切都變了味道。
白昊然伸出手,努力想要碰觸到星空,不過這顯然是他一生都無法碰觸的東西,或許這一種感覺,便是灌子口中所深切所說的兩個字,生存。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個世界不會白白給予你任何東西,你所享受的到最後都會不留餘力的折磨你,而折磨你的,往後一定會讓你笑着去回味。”灌子說着,他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收起直刀邁出步子離開。
白昊然看着就這樣離開的灌子,叫住這個奇怪的男人問道:“爲什麼不殺了我?”
灌子停住腳,轉過頭看着白昊然,臉上多了幾分無趣的說道:“別開玩笑了,我怎麼敢殺了你,你又不是一條野狗,說抹脖就抹脖了,要是今晚你真死在了我的刀下,這個白家會放過我?”
白昊然一時表情恍惚,他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是經歷了一場什麼樣的生死相搏。
灌子卻一臉的不以爲然,因爲他早已經習慣了這一切,正因爲他這麼一路走來,看過太多這種事兒,見過太多殘酷,也親身經歷了太多,所以纔會這般的風輕雲淡,他至少俯身撿起自己扔下的外套,然後就這樣搭在肩膀,留下一個或許不算瀟灑,但也不怎麼不堪入目的背影。
他們來自完全不相同的世界,但即便這麼一場風暴把他們編織到了一起,所以總得碰觸點火花來,但奈何世事無常,這碰撞到了一起的人,甚至都沒有時間去感受,這火花是好,還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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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區車水馬龍的街道上,由一輛黑色的帕薩特打頭陣,車隊就這樣氣勢洶洶的殺向白家大院。
開車的是滿臉胡茬的大叔唐輝,副駕駛上的是一臉焦急的孫祁東,一路上一直用手指不停敲打的車窗,這足以說明他內心的焦灼。
後座是一向對於表情很是吝嗇的江芮。
“祁東,海隊真是這樣說的?”唐輝聽完孫祁東的描述,一臉誇張的說道,他入隊這些年,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情,不過儘管如此,他心中還是清楚的很,因爲這同樣也是他第一次在某種意義上接觸到這種京城大世家。
或許這就是那手段通天的人物所擁有的力量,可以輕易的改變一個小人物所認知的常識。
孫祁東沒有否認的點了點頭,然後輕聲喃喃道:“高局那邊肯定是出事了,不過具體到底發生了什麼,還不清楚。”雖然嘴上這樣說着,其實孫祁東心知肚明,能夠讓老高不惜跟白家撕破臉的,這西城區唯有那個京城女人,或許有這個力量。
唐輝嘆了一口氣,雖然打心眼裡覺得被這麼大人物的一舉一動而撥弄着很不爽,但能夠徹查這個早已經不乾淨的白家,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雖然他早已經習慣了這些遊戲規則,但並不代表唐輝可以對於老高跟白家的關係熟視無睹。
孫祁東則看着車窗外的風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因爲他有些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就好似自己的信念因爲這巨大的落差而瞬間蒸發一般,讓他一時的恍惚,不知道自己在爲何而拼搏。
“魏九,會是下一個白家?”江芮的一句話,就這樣驚醒了孫祁東。
唐輝皺了皺眉頭,覺得江芮這話有些太過刺耳了點。
孫祁東聽着,他何嘗不清楚江芮話中的意思,他不由的攥緊拳頭,眼神更加堅毅的喃喃道:“我不會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