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路虎攬勝停在了流浪者前,韓朋義通過後視鏡注意到吳英已經微閉着眼睡着,他衝烏鴉搖了搖頭,他不希望吵醒她,因爲韓朋義很清楚,如果在這個時候把她吵醒,這一夜對於她也就難熬了。
這個世界便是如此,有些人希望時間過的慢一點再慢一點,但越是抱着這種想法,這並沒有生命的時間就會越發的轉瞬即逝,但又有些人恰恰相反,只是一味的奢望着,這默默流淌的東西,能夠快一點再快一點,但偏偏時間在這個時候又變的緩慢。
造物弄人。
下車的韓朋義擡頭凝視起流浪者的霓虹,似乎這裡跟當年比起來沒有絲毫的改變,並沒有時間所留下的痕跡,但不知道爲何,他心中卻充滿了一種感傷,因爲西城早已經物是人非,有些不該活着的人活了,那些不該死的卻全部都入了土。
收起這種的這一股複雜,他點燃一根菸,給烏鴉打了一聲招呼,然後孤身走向這流浪者。
守在門口的老四一眼就認出了韓朋義,恭恭敬敬的衝韓朋義點了點頭,而韓朋義並沒有架子的衝老四擠出一絲真誠的笑容,然後邁着沉重的步子踏進這多年未來的流浪者。
昏昏暗暗的燈光,空氣之中瀰漫的味道,讓他一瞬間想起關於這個地方所發生的故事,韓朋義輕車熟路的走進內場,卻看到沉默着的衆人,他順着所有人的視線看過去,正是李般若跟那個他沒有見過的生面孔。
隨着韓朋義的出現,把視線鎖在剛剛發出狂言李般身上的衆人看向韓朋義,或許是誰也不願摻和進去這個話題,雖然醉意讓人拋開平日裡的城府,但並不代表有人甘願爲了自己醉言付出代價。
李般若這時才注意到韓朋義,他立馬起身恭敬的喊道:“韓叔。”
韓朋義當然能夠察覺到這酒桌氣氛的嚴肅,雖然他不知道剛剛到底經歷了什麼,但還是微笑着衝李般若點了點頭,老五這個時候已經給韓朋義讓開了位置,韓朋義在李般若的另外一邊坐下,然後看着衆人說道:“不必約束什麼。”
雖然他這樣說着,但酒桌的氣氛卻仍沉默到凝固,鶴靜等人知道韓朋義的微妙的身份,乃至陳燦都曉得這個男人的背景並不簡單,就如同馬溫柔一般,韓朋義並不像是能夠出現在這個場合的人。
陳燦煞有其事的看了一眼手錶,然後一拍腦袋想到什麼,然後匆匆忙忙的起身說道:“壞了,我該去還車了,我就先撤了。”
二龍雖然腦袋不靈光,但當然清楚陳燦話中的意思,他也隨着陳燦起身,他在心中很是欽佩陳燦的演技,能夠把根本就沒有的事情演的如此的活靈活現,他覺得陳燦完全可以去當一些實力派的演員。
李般若並沒有勸阻陳燦留下,畢竟現在已經接近了凌晨,他同樣起身說道:“要不要派你送你一程?”
雖然陳燦已經喝的滿臉通紅,但步子卻格外的穩重,他已經披上外套,一臉客氣的說道:“這就免了,你們喝好,以後有什麼需要隨時開口,千萬別跟我客套。”
李般若聽着陳燦這實誠話,如果對於陳燦不瞭解的話,完全有可能被這麼一席話所蠱惑,但是他太過了解陳燦了,這廝可不會做什麼賠本買賣。
陳燦就這樣帶着二龍匆匆離開,這廝聰明的人,知道自己這個不算外人的外人繼續賴着臉待下去就有些不合時宜了,不過更多的,是他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煩,畢竟誰都不能保證這個韓朋義出現的目的,對於他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沒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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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陳燦的離開,李般若再次坐下給韓朋義倒上滿滿一杯啤酒,然後感嘆道:“韓叔,多久沒有一起喝酒了。”
韓朋義握住酒杯,看着桌上的衆人,從李般若到鶴靜,從鶴靜到闖子,從闖子到灌子,這些當年的稚嫩的面孔現在看起來,已經完全可以獨當一面了,雖然他的心中滿是欣慰,但又充滿了一種同情,因爲他很是清楚,這種瘋狂的成長所依靠的土壤,便是痛苦。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在這個江湖,一次又一次被擊垮是強大最依賴的肥料。
韓朋義點了點頭說道:“是有些年了,我記得離開時,你們都還只是一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罷了,想不到一轉眼過去,一個個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說實話,我打心眼裡爲你們高興,畢竟你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衆人沉默着,或許因爲韓朋義的出現,讓他們心中清晰的想起了那個男人。
韓朋義當然清楚爲什麼會有這個氣氛,他慢慢舉起酒杯然後說道:“不管如何,這一切都過去了,即便是再怎麼在心中難以割捨,這注定成了現實,而現實則是絕對無法挽回的事情,你們接下來需要平靜下來,然後面對西城這一場大變動,我知道作爲一個外人說這一句有些不合適,但我還是希望,不管如何,你們能夠站在同一條船上,儘管是道不同不相爲謀,也不希望你們針鋒相對,我相信九爺也希望看到你們變成敵人。”
衆人舉起酒杯,對於韓朋義這一句並沒有任何異議。
韓朋義默默點了點頭,然後一口把這一杯啤酒灌下,然後就這樣起身說道:“看到你們能夠同坐在一張桌子上,我也就心滿意足了,某些過去,需要拋棄了,因爲也唯有拋棄了那個心中放不下的東西,才能夠向前。”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韓朋義所看着的人,是李般若。
李般若何嘗不清楚韓朋義這一句的意思,雖然桌下的手攥的緊緊的,但他還是用力點了點頭說道:“韓叔,我明白了。”
韓朋義點點頭,對於他來說,他不奢望李般若能夠對待他像是魏九一般尊敬,能夠賣他這個離開西城多年的外人一個面子,他已經心滿意足了,他一隻手放在了李般若的肩膀上說道:“有什麼麻煩隨時開口,吳英先在我這裡住一陣子,等到西城這一場風暴徹底刮過去的時候,再讓她回錦城華府。”
李般若點了點頭,很同意韓朋義的決定,這個時候阿濱反而霍然起身,從懷中摸出那一封信,然後雙手託付在韓朋義眼神說道:“九爺臨走前,叮囑我把這一封信交給吳姨。”
韓朋義看着這個生面孔,卻一臉凝重的點了點頭,並沒有露出什麼隔閡的表情,他接過這一封沾了腥紅的信,然後親切的說道:“孩子,別讓自己太累。”或許是韓朋義看到阿濱微紅的眼,那眼中的血色,那表情的沉重,所以他才這般說着。
阿濱微微點了點頭,沉默着坐下。
韓朋義看着對他報以敬畏眼神的衆人,然後默默點了點頭,帶着這一封對他來說有些沉甸甸的信,就這樣踏出流浪者內場,如果非要說他到底留下了什麼,那麼或許唯有那麼一杯酒,這一杯不光光是敬予九爺,更多的敬予這個給他留下太多太多記憶的西城。
等到韓朋義走後,酒桌已經再也回不到剛剛的氣氛,或許在李般若說出那麼一席話後所有人就真正清醒了過來,畢竟混在這麼如同渾水一般的江湖,對於北城所發生的大事,所有人都有幾分耳聞,所以那三字劍就如同整個暗網一般,是一個致命的荊棘,沒有人願意碰觸。
在得知阿濱那可怕目的後,所有人再次看向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年輕人的目光充滿了一種複雜,對於這個風暴之中的功臣,變成了一種深深的忌諱。
或許,這便是人心撥測,但也情有可原,畢竟無論是誰都站在各自的立場生存。
鶴靜放下酒杯,雖然她已經喝的足夠多了,但她的臉上只是有着有幾分淡淡的紅暈,一旁的劉阿蒙都露出了幾分醉態,可見這個女人的酒量到底是多麼的可怕,她終於開口說道:“是時候說一說我們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局勢了。”
本來有幾分凝固的酒桌隨着鶴靜這一句話,反而變的無比的壓抑,那一直守在門口的老四偏偏在這個時候走進了內場,不動聲色的站在了李般若的身後,似乎他已經預示到了什麼。
闖子放下酒杯,仰在卡座上點燃一根菸,看起來在緊緊皺着眉頭。
灌子的神情也有幾分不自是,他最終看了一眼過了醉意反而犯困的王淘,給予王淘一個眼神,然後他起身說道:“我想我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鶴靜卻搖了搖頭說道:“灌子,雖然你現在有着自己的立場,但就不想好好聊一聊?怎麼說我們還仍然處於同一條船上。”
鶴靜這有些冰冷的聲音讓灌子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知道自己是不能隨隨便便離開了,他只是表情有幾分苦澀的坐下,然後看向那個突然垂下頭的李般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