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龍槍伴隨着平淡的騎影,依舊是那般不急不緩地衝鋒着。直至來到獨臂男子的身前,騎影只是毫無花巧地一擊直刺,仍然毫無出彩處。若不是那柄金色龍槍實在太過神異、出挑,恐怕一旁觀戰的大多數人都要以爲是一個見習騎士在出手呢。
可是,就是面對這樣一記平淡如水刺擊,獨臂男子卻是前所未有地凝重起來。
一瞬間,獨臂男子腳下的火焰光環如同被注入了濃烈的催化劑一般,猛烈地沸騰而起。逼人的熱浪轉眼間橫掃開來,即便是數十米外矗立的摩里亞蒂等人也立時感到一股燥熱撲面襲來、一時讓人呼吸不暢。而同時,更有一縷赤金色的光芒在那柄黑色長劍上疾速流轉。轉眼間,劍上原本熊熊燃燒的丈許紅焰竟然顫動着向內收縮、凝聚,竭力化作了一道似有似無的赤金色劍形光刃。
“殺!”
已然爆發出所有戰力的獨臂男子暴吼着揮舞着赤金光刃,斬向了那支金色龍槍!
“嘣!”
一聲沖天巨響間,金色和赤金色兩道光芒同時耀目**,將整座貝尼村照亮得有如白晝一般。
“圓桌騎士果然名不虛傳!那個男人,可惜了。”正當摩里亞蒂被刺眼的光亮晃得有些眩目時,一旁又響起了漢密爾頓似贊似惜的一聲低沉嘆息。
“是啊,那個男人的確很不錯,竟然可以凝聚起僞光劍,當真是半步高階了。只是,對上了圓桌騎士…”這時,另一側的索爾克子爵也幽幽道。
片刻後,光芒散去,貝尼村再次迴歸夜色。摩里亞蒂凝神望去,卻只見獨臂男子已滿身鮮血地半跪在那個騎影跟前,左手死死撐住劍柄,不肯倒下。只是黑色長劍上的赤焰已然消散得無影無蹤,再不復方纔威勢滔滔的模樣。而騎影手中的金色龍槍,則就虛點在獨臂男子的心口。只需那麼輕輕一送,立刻便可將對方刺個透心涼。
“百夫長!”
忽然,後方的村落中一聲高呼傳來,一個人影猛地自一處屋頂竄起,同時一團如鷹隼之翼般的光環在那人影的腳下亮起。
“噔!”
弓弦響處,一支錐弩箭攜着凜凜殺氣破空而出。不足一秒,箭鋒竟已經來到騎影的前方,迫人的銳意直指騎影的眼窩。
面對如此箭襲,騎影依舊錶現地波瀾不驚。只是手腕輕輕一擡,金色龍槍的槍尖便精準無比地點中了射來箭支的錐首。
“啪。”
一聲清脆的爆裂之聲響起,那支錐弩箭便直接在半空中碎裂成粉、變成了點點塵埃。
“竟然還有一箇中階神弩手?”索爾克子爵望着遠處因爲自曝了行蹤,瞬間陷入了貴族士兵重重圍殺的懷特,挑了挑眉毛:“看來真的是出自軍中了。”
屋頂上,面對一支支刺擊而來的劍戟,懷特一步不停地躲閃着。與此同時,手中弩機連發不斷,將那些努力攀爬上來的士兵一一點殺。
而就在此僵持不下之際,突然一點銀色的光亮自村口方向閃爍而起。還不待懷特反應過來,一支閃耀着燦爛光輝的魔箭已經射中了他的胸口。接着,魔法的能量猛然爆開。懷特立即口噴鮮血,直接從房頂下摔落下來,生死不知。
“魔法之箭?哈!摩里亞蒂,你又給我們帶來了一份驚喜。”見到神弩手瞬間被摩里亞蒂的法術擊倒,老頭不禁咧嘴笑出了聲。
“只是略盡綿力而已,畢竟自出擊以來,恩斯博格家族還未實質貢獻過任何力量。”結束了施法的摩里亞蒂輕輕放下雙手,吐出口氣,回答道。
“要說,魔法真是神奇的好東西啊!雖然需要準備的時間還是長了些,但是威力卻很不錯呢。”子爵的點評一語中的。
雖然有了水晶法術書的幫助,摩里亞蒂的實力要遠超其他同輩的法師學徒,但是像默發、延發、甚至瞬發這樣的中、高端法術技巧仍然不是現在的他所能掌握的。這其中,不僅需要法力額度與精神強度的支持,更需要對於魔法的深度理解,而這一點卻並沒有捷徑可走。
“好了,看來大局已定。”索爾克子爵又望了眼已經開始收尾的村中之戰,然後便把目光轉回到了獨臂男子的身上,大聲道:“士兵,你的軍階和姓名?”
半跪着的獨臂男子費力地擡起頭,看着索爾克子爵,眼神複雜,卻倔強地抿緊佈滿血口的嘴脣,並不回答。
“我現在不是作爲子爵,而是以王國東南軍團退役准將的身份問你:士兵,你的軍階和姓名?”老頭平靜地看着獨臂男子,再次高聲問道。
“王國黎明要塞,紅男爵騎兵聯隊,地獄火中隊,百夫長,勞倫斯!”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聽到子爵的這句話,獨臂男子竟然一把撐起了身體,顫抖着緩緩站直,然後以一個標準的軍姿,直面向老頭,神情堅毅而坦然。
這時,始終點在其胸口的金色龍槍也緩緩收了回來。
“是你,那個叛逃的首席百夫長,黎明要塞的‘地獄火勞倫斯’!?”聽到獨臂男子自報了身份,索爾克子爵不禁一驚,眼神隨即緩和下來,帶着某種複雜:“我聽說過你的事。如果不是因爲那場意外,現在你已經是紅男爵聯隊的副將了。”
“意外?冒領軍功、濫殺無辜也是意外!?”聽到這個詞,獨臂男子的眼中再次迸發出滔天怒意。
“那件事不是已經了結嗎?枉法的軍法官被處決,那個主犯也遭到了審判。爲何你還不罷手?”子爵道。
“審判?將軍閣下,你所說的審判時指放回家睡大覺嗎?同時捎帶着還能拿上一份幹餉?哼,這就是貴族所說的公平!?”獨臂男子大吼着,神情猙獰。
“所以你就殺了他?”
“是的。”獨臂男子平靜下來,低垂下頭,黑瘦的臉龐陷入一片陰影。
“但那,畢竟犯了軍法。”子爵輕輕嘆了口氣。
“那並非軍法,而不過是貴族奴役民衆的惡.法,我又何必遵守。”獨臂男子搖搖頭,話語中充滿了不屑。
“那麼,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說心裡話,對於眼前這個獨臂男子,索爾克子爵是三分憤意七分惋惜。同樣在行伍中服役過多年,老頭對於那些破壞王國軍紀的蛀蟲並不比勞倫斯恨得少。只不過人在江湖,在某些時候子爵即便作爲軍團准將,也還是必須要妥協、退讓、“維護大局”。畢竟,除了軍人,他還是一名貴族。
“沒有了,能戰死在一位圓桌騎士的槍下,這已經是一個極好的歸宿了。”勞倫斯擡頭看了眼面前的騎影,卻見對方竟然也向着自己微微點頭。
“是啊,你我都明白。你觸犯軍法、殺死同僚、加入盜賊、襲擊貴族,這些都是十惡不赦的大罪,惟有處死一途。不過,你若能將羅言塔爵士平安交出來,我可以滿足你最後的一個心願。算是我個人爲你在黎明要塞服役多年作出的補償。”事已至此,索爾克子爵也只能隱藏起心中的情緒,冷聲道。
“這…”
對於老頭隱藏在冰冷話語背後的某種善意和惋惜,勞倫斯不是感覺不到。儘管對方也是自己深惡痛絕的王國貴族之一,但同樣身爲正直的軍人,兩人之間卻有種天然的惺惺相惜。甚至,勞倫斯相信如果當年自己並不是前往黎明要塞,而是在老頭的手下服役,那麼他的軍旅生涯必定會比現在好上無數倍。只可惜,命運並沒有讓勞倫斯遇到一個值得信任的上官。
考慮了片刻後,勞倫斯徐徐跪下身,第一次以一個下級軍官的姿態向索爾克子爵道:“將軍閣下,戰死的軍人本沒有抗辯的權利。但是,作爲一名百夫長,我不得不爲我的士兵向您懇求,請求您能給與他真正公正的審判和一個生存下去的機會。”
“那個神弩手?”索爾克子爵望着渾身血污、獨臂苦苦支撐、拜伏於地的勞倫斯,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淡淡道:“我,知道了。”
“多謝將軍閣下。”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得到了對方的承諾,勞倫斯的精神一下放鬆了下來,一股灰色的死氣很快瀰漫在了男子的臉龐上:“至於那個被抓的貴族,他…”
就當勞倫斯準備履行自己的義務、說出羅言塔的去向時,忽然,距離摩里亞蒂不過十米的一片濃重陰影中,一道碧色如洗、彎似圓月的刀鋒“唿”地斬出,彷彿一股狂沙龍捲,呼嘯着瞬間穿透重重劍士組成的屏障,直向着摩里亞蒂的頭頸無情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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