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特聖騎士,你還要繼續沉默下去嗎?”愈涼的夜風中,哈德羅一聲低喝。
隨即,懷特從如水般的回憶中超脫出來。慢慢的,他擡起頭,看向隱司鐸:
“我愛‘主’超過世上的一切,爲了奉行主的道路,爲了那天堂國度能降臨在地上,我願犧牲一切。”
“那麼,摩里亞蒂?恩斯博格呢?”
“他若妨礙主的事業,妨礙光明普照世間,亦便是我的敵人。”這一次,懷特再未猶豫,斷然道。
“很好!懷特聖騎士!”聽對方如此作答,哈德羅終於露出滿意的微笑。
這纔是主的戰士!只要是秉承神之意志,世間無人不可殺!
“請起來吧,懷特聖騎士。”
考驗完畢,哈羅德的神情便轉爲了親和。不過懷特只是面無表情地站起,再無其他多的迴應。而對於對方的冷淡,老者卻並不在意,就好像他從不在乎萊茵堡裡許多人視其爲變-態或魔鬼一樣。
“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哈德羅能拿出信物“荊棘十字”,便證明其身份確實是教會的隱司鐸。按教規,懷特作爲聖騎士須服從其指令。而且與半公開露面的牧師不同,隱司鐸是潛藏在“水面下”的暗棋,不到關鍵時刻絕不會暴露。今夜,對方竟然主動向自己表明身份,自然是有要事。
“現在肯特郡的抗魔戰爭已打到了緊要處。下一步,奧林匹斯軍團即要開赴溫莎堡與索爾克子爵的私軍合力。同惡魔兵團作戰略決戰。這種時刻,他傳回口信想要召你前去,你怎麼想?”看了眼面色冰冷的懷特,哈德羅淡淡反問道。
“你什麼意思?”本能的,懷特預感到對方“不懷好意”。
“我沒有任何意思,只是教會不希望你去。”老者搖搖頭,接着莫名一笑。
“爲什麼!?”懷特當即低吼一聲,哪怕他自己尚未決定到底迴歸與否,但哈德羅此言一出便等於關上了他趕赴戰場的大門:“抗擊惡魔入侵不但是埃拉西亞貴族的事,同樣也牽扯到千萬普通民衆的生死。爲什麼我不能去協助摩蒂反擊惡魔!?”
“惡魔自然是我們的敵人。但那些貴族同樣是我們的敵人。現在,敵人與敵人就要生死相拼,最好的結局便是雙方同歸於盡。”哈德羅冷冷道:“而且,你留下後方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什麼任務?”
“假如摩里亞蒂一戰敗北、全軍覆沒。你便可乘機拿下萊茵堡。而我也會從旁全力協助。只要萊茵堡歸於我們手中。教會在王國東南就多了一個強有力支點,足以盤活全局!”
“你想要萊茵堡!?”沒有料到老者的胃口竟是如此之大,懷特不禁愣在當場。
“呵呵。不錯。”看了眼呆若木雞的懷特,哈德羅卻是神態平和異常:“我爲羅言塔家族服務這許多年,其實就是着眼在這座雄堡。本來已有不少進展,羅言塔內部至少有三成管事是我的人。只可惜一場魔災下來盡成泡影。而現在機會又至,我自然要牢牢把握住!”
“你竟是爲了這萊茵堡,耗費了一輩子?”
第一次,懷特定定地看着老者,並未全盤敵視。若真如哈德羅所言,他的一生便是爲了這一個目標在活着。不管是爲人奴僕,還是食人血肉,都無法動搖其丁點信念。這般的堅持和堅韌,早不是常人可以企及的了。
“覺得不可思議嗎,懷特聖騎士?”看着對方驚訝的臉龐,哈德羅卻只是淡然:“其實你我都是一樣的。爲了‘主’的事業,你去殺盡衆人,我來誤盡蒼生!”
“你!”
終於,懷特臉色大變。
對方如此言論,只可說明其真的是“大徹大悟”,身心全無掛礙。也唯有這樣,纔是真正得可畏可怖。
“好了,懷特聖騎士,多餘的話我不想多說。今夜露面來見你,就是提醒你做好準備。除了萊茵堡,這堡內的鍊金工作室、地精工匠、優秀鐵匠等也都是極寶貴的資源,務必全力保留好。只要摩里亞蒂兵敗溫莎城下,這一切就都將成爲教會的重要財富。”
相比於萊茵雄城,那些鍊金學徒和工匠似乎並不顯眼。但實際上,在埃拉西亞最缺少的就是高端的後勤裝備人才。即便不考慮摩里亞蒂本人的天才,只要地球工作室繼續以最低限度的產能運作下去,所有這些學徒和精英工匠每年所能創造的價值也要以百萬金幣來計數。更何況,他們所能產出的都是外界極稀缺的特種裝備、藥劑和其他鍊金製品,其中的戰略意義更是非凡。而以哈德羅的毒辣眼光,自然不會放過。
“只靠我一人,不可能控制住這麼大的萊茵堡。”似乎被對方的胃口“嚇到”了,懷特本-能地反駁道。
“這一點無須你擔心。只要我們能控制住此地,不出一週,就會有教會的人手前來接應,而‘聖光騎士團’也會派遣戰士入駐。”
“看來,一切都已經計劃妥當了。”懷特輕咬着牙齒,盯着哈德羅,冷聲道:“既如此,爲什麼不現在就派人進來‘接收’萊茵堡呢?”
“呵呵,你這是明知故問。”聽到這個問題,老者突然格格一笑:“奧林匹斯軍團的強大有目共睹,就算把你排除在外,仍舊強者如林,實力非凡。而且,摩里亞蒂本人就像一個謎團,在他身上有太多的疑問,也展現過太多的‘奇蹟’。哪怕是我,也看不清他。所以,如非必須,我不希望與之正面爲敵,只有等待其自行垮臺。”
果然,老者是畏懼奧林匹斯的強悍。對此,懷特卻有一種無言的快-感。
“只可惜,前幾日海倻娜小姐隨摩里亞蒂前往了索斯克。若她繼續留在萊茵堡,那隻要將之控制住,我們甚至可以嘗試把摩里亞蒂納爲‘己用’。”這時,哈德羅忽又變本加厲道。
“卑鄙!”
海倻娜同樣是懷特的好友,突聞老者的“暢想”,懷特立即脫口怒斥道。
“呵,我已說過,只要對‘主’的事業有利的,我便要去做。即便卑鄙,又有何妨。”哈德羅只是微笑。
“你!”
看着水火不侵的老者,懷特即便想要發火,卻也很快如淋了一頭冰水般,冷卻下來。
“那麼,如果摩里亞蒂打贏了這一仗呢?你又打算怎麼辦?”與老者對視片刻,懷特突然問道。
“如果他能贏下與惡魔重裝集團這一戰,我也無話可說,自然一切照舊。你作爲他的追隨者,繼續跟隨他即是。反正,今後總還有機會。”就好像一條再耐心不過的毒蛇,哈德羅回答地平淡如常,完全不在意那一進一出間的絕大利益一般。
而對於這番回答,懷特竟也只能無言以對。
“好了,你不必多想,照此執行就是。”彷彿看出了對方尚有矛盾的心理,哈德羅最後森然道:“主的道路從不吝犧牲,無論是敵方的,還是自己的。但如果可以多積攢一份力量,那麼教會內的兄弟姐妹便可以少一點損失。我想,你也不願見到你的特瑞希未來死在敵人的屠刀下吧?”
“你到底想幹什麼!?”
突然從哈德羅的口中聽到綠眸少女的名字,懷特再無法冷靜,幾乎就要一拳轟向老者。而以其中階戰士的實力,只此一擊,恐怕就能將之徹底擊殺。
不過,對於殺氣畢露的懷特,哈德羅全當未知,只是冷笑相視。
“哈德羅,你雖是隱司鐸,也不能妄行一切。我可以接受你的指令,但也會向伯利恆大人告發你的醜惡和卑鄙。我堅信,主的光是聖潔仁愛的,你這般的人渣不配也不能替主牧養衆生!”死死盯住老者有一刻鐘,懷特終於還是收斂起滿身的殺意,同時鄭重道。
“伯利恆大人嗎?”聽到這位聖徒的名字,哈德羅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從未顯露過的柔和笑容,卻又一閃即逝:“懷特聖騎士,我只要你執行我的指令。至於其他,便再無關係。”
說完,老者便將掌中的十字銀章收起,再不停留,轉身走下了城牆。
而望着哈德羅的背影,懷特也再想不出該說些什麼。只因爲在老者的心中已然“無我”,便如同一具只是承載着冰冷聖光的軀殼,無愛無恨,只爲照亮前路。
一天後,大雲號攜帶着又一批的給養物資和軍械返航索斯克鎮。特別是地精工坊內又一輛新制的陣風級重型弩車組裝調試完畢,當即隨艇一起空運前線。
而這時,奧林匹斯軍團的備戰工作也已接近尾聲。經過了整編和換裝,索斯克守備大隊成立完畢,隨之半數被抽調出作爲輕裝步兵,加入到即將到來的會戰中。至於其他各大隊、中隊、連隊,也都厲兵秣馬,士氣高昂。尤其難得,在地精法師的努力下,之前受創頗重的戰爭鐵拳中隊也基本恢復戰力和編制,足以在接下來的關鍵戰役中承擔防禦重責。
“懷特還是沒有回來嗎?”沒有見到追隨者走下飛艇,摩里亞蒂還是忍不住心中一黯。
“沒有。不過懷特閣下讓我帶了東西過來。”似乎有些不知如何開口,艇長託尼只得把摩里亞蒂請上了飛艇。
“是什麼?”
“額,就是這個。”
地精輕輕打開了摩里亞蒂專屬艙室的房門,只見在書桌上,安然擺放着一面猙獰異常的骨盾。
那竟然是“卡蒙多特利渥斯的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