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拿結果的那天,顧惜終究還是要出去的。
本來顧明堅持要顧惜留在家裡自己去拿就好。夏雲意還是勸她,說萬一還要檢查什麼,再叫小惜過來未免麻煩。
顧明明白這個道理,但她私心裡卻更願意叫小惜待着家裡,然後拿着什麼事都沒有的檢驗單,高高興興地回家去。
可拿結果的這天早上,也不知道顧惜怎麼就給自己定好了鬧鐘,早上一間間房門敲了起來。等顧明被敲門聲叫醒,從牀上爬下來,小惜已經穿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地站在門口對她笑了。
顧明怎麼也不能接受夏雲意口中所說的那個事實,看着面前這個聽話懂事又活潑可愛的小惜,一下子又紅了眼眶。
顧惜見明明姐姐表情不對了,就趕緊扯住顧明的一角睡衣,着急地勸道:“明明姐姐明明姐姐,別哭,我們去醫院找醫生,我好了,姐姐就可以安心地去上班,賺錢給小惜買很多好吃的了。”
殊不知越是傷感的時候,卻越發聽不得安慰的話,小惜的話才說完,顧明就一個沒忍住,淚水就嘩嘩地往臉頰下滑。
顧惜便踮起小腳,伸着手拉顧明。顧明不想給小惜看到自己這副哭哭啼啼的樣子,便一邊用手背抹掉自己的淚水,一便半蹲下身子問顧惜怎麼了。
顧惜只嘟着嘴巴,用自己軟軟的小手指一點點地去擦顧明臉上的淚痕,一邊擦,一邊對着顧明的心臟處吹氣,吹完又小聲說道:“夏伯母說過,吹吹就不痛了。”
顧明不由的彎起嘴角,雖然心裡還是苦澀,卻爲這份難得的貼心,感到心窩裡暖和和的。
顧惜見顧明笑了,便接着說:“我今天的手臂也不是很疼了,姐姐別擔心,我們晚上回來吃大餐。”
顧明又笑了笑,捏捏他的小鼻子說:“誰說要給你大餐吃了?”
顧惜撅起嘴,“哼”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子要走。
顧明便哈哈大笑,伸手就將顧惜從地面上抱了起來。這些年學習攝影,攜帶搬運各種各樣的攝影儀器,已經叫顧明的雙臂變得有力且紮實。
顧惜瞧見顧明似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自己扛到了手臂裡,不由的哈哈大笑道:“姐姐,你是不是網上說的女漢子。”
顧明頭上掛下一排黑線,說了句“纔不是”,就抱着顧惜下去了。
她準備去廚房給顧惜準備早餐。夏雲意卻從走廊裡的浴室出來了,對着顧明遠遠喊道:“你先過來洗吧,我去給小惜做早餐。”
顧惜也笑着說:“去吧,夏伯母的早餐還是好吃些。”
他說完,便狡黠一笑,仰着臉偷笑着瞅顧明。顧明伸手敲了敲顧惜的額心,卻是半分力氣鬥沒有用上。她攤攤手,就轉身又往樓上走去了。
進了浴室,顧明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
一張臉還是格外憔悴的樣子,雖說這段時間在家裡,也算是按規律吃飯睡覺,但那些時間點雖然是在做吃飯睡覺的事,卻只是把時間耗在了餐桌牀榻上,實際上依舊吃不好,睡不着。
她眼下的青印子都快趕得上國寶熊貓了。
顧明包下一口溫水漱掉口中的泡沫,將牙刷放到大理石臺上,看着許久沒有動過的護膚品還有化妝品,鋥亮的包裝標識,彷彿在無聲地譏諷着自己這個還沒滿三十,卻已經要邁出中年的女人。
她洗過臉,忽然拿起一瓶水對着自己的臉噴了噴,又找了乳液,寶寶霜對着鏡子將自己臉上的每個角落都仔細拍打,按勻稱了。
顧明想着要換一個心情去醫院。她想,今天不管是什麼結果,總歸要樂觀精神點,至少看起來不頹靡,不喲啊再吸引更多的壞運氣。
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心態的轉變起了作用。醫生竟然說顧惜似乎是沒有什麼問題,但還是讓夏雲意和厲彧在一個月後再將小惜帶過來檢查一次,這段時間也不用留院觀察,似乎一切都要往好的方向發展了。
顧明又延了幾天假期陪顧惜,等回去上班的時候,才被告知總編已經換了,葉小波成了春雨集團的代理董事長,估計這個星期過完,下星期的董事集團例會結束後,他便是春雨新一任執行董事了。
有傳言,那個時候,辦公樓裡要鬧了一次大型人員變動,而就葉小波原來的位置,都不是舊人順位頂替上來,而是從分部調過來的一個新人。
聽同事說,顧明這幾天無故請假,新總編很是不高興,如果不是秘書長說她的假上頭早就批了,估計兩天前就要催着顧明上班了。
而且,顧明回來的第一天,就有一個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的秘書過來,叫她去新總編的辦公室。
那秘書出了辦公廳,這邊的同事們就一個個用自求多福的眼神望過來。張文萱眼裡最複雜,也不知道糾結什麼糾結了半天,等顧明要動身的時候,她才叫道:“新總編叫祁恭,你進去客氣點。”
顧明吃驚地瞪大了眼,卻沒有多說什麼,趕緊跟上了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秘書小姐。
估計是仗着他和葉小波的鐵哥們關係,那總編辦公室居然沒有被換下來。原
本,這《生活》的總編輯,是顧明他們那一羣人的直系頭頭,官說大也不大,說小卻又基本掌握了春雨集團第一口碑業務的命脈。但除去葉小波的身份特殊,此前的總編辦公室都是放在顧明上班的這層的。
高層的辦公室基本上都是行政高管,更別提頂層,整整一層便只有三間辦公室,祁恭才進公司就得到這樣的地位,顧明想,葉小波也不怕別人拿這個當話柄,隨便說他。
不過這是人家公司的事,她顧明只能攤攤手,默默順從了。
見到祁恭,他依舊是一副你欠我錢,你全家都欠我錢的死魚臉。顧明客客氣氣地說了一句“總編好”,卻被晾在一旁足足站滿了十分鐘。
等到顧明都要忍不住了,祁恭纔不緊不慢地擡起頭,面無表情地說到:“你來了。”
顧明嘴角一僵,點點頭,沒說什麼。
祁恭卻看着她,笑了起來,然後推過來一張表格紙,淺笑着說道:“這個是你們部門的新規定,本來我已經在第一次全體員工會議時講過了,卻因爲你的缺席,我便只能特地抽出時間再和你講一遍。而那天你也並非什麼非得請假的理由,卻還是隨意耽誤公司的時間,關於這一點,我希望你能明白,並且做到絕不再犯。”
顧明這次卻是嘴角一抽,沒有三思而後行就直接說道:“那祁總編將我晾到一旁十分鐘,不是也是在公然浪費公司時間,並且,我那畢竟是事假,公司不給錢,祁總編卻是一邊拿薪水,一邊混時間,要叫我明白,總編也得先明白,起個表率作用呢。”
而她雖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卻也說的入情入理。祁恭一時竟想不到如何反駁,只黑了臉色,看着顧明,沒有說話。
顧明撇撇嘴,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因爲對方是個認識人,一下子忘記了收斂,便也沒說什麼,就乖乖走到祁恭的辦公桌前,仔細看起了那份所謂的新的規定。
本來顧明以爲不過是對以往規定換一種說法草草走一趟流程,卻沒想到,這個祁恭,不僅僅將每天的上班下班時間嚴格控制了起來,甚至連午休的時間都定下了明確的規定。原來葉小波在任時那種輕鬆隨意的氛圍,一下子全被毀掉了,顧明揉揉額心,知道看到請假時那些苛刻的條件時,才恨不能將這紙一把甩到祁恭的面上,大聲叫道“你怎麼可以這樣”。
不過心裡想得激烈,顧明表面上卻平平淡淡地,只放下那張紙,輕聲說道:“作爲本公司的一名員工,我有義務凡事以公司的利益爲出發點,祁總編,我們部門向來做的是創意與文化方面的工作,葉總當初在任的時候,也說寬鬆隨意的上班要求與氛圍,才能給靈感更好的成長空間,也因爲這樣,我們的辦公廳纔會與其餘的部門分開規劃,所創下的功績輝煌,也是有目共睹。這樣對比下來……祁總編,您的要求,是否會有些過於嚴謹了呢?”
祁恭卻終於露出勝利者的笑容,抓着那一頁規矩,笑道:“這份規矩,是經過葉總親手批定下來的呢,裡面有些規矩,還是葉總親手完善改良了的呢。此前你們部門規矩鬆散,養了一批混薪水卻不幹實事的閒人,別的部門也是看的軍心動盪,直呼不公。葉總沒有辦法,也只好對你們多加約束了。再說,你一個新來的,又知道些多少呢?”
顧明一愣,也是笑道:“那祁總編一個新來的,倒是知道的挺多的?”
祁恭不樂意了,徹底黑了臉,又從文件檔裡抽出一份報告,遞給顧明,冷眼說道:“顧明,你對上級這個態度,也難怪還沒來公司多久,就鬧出這麼大的花邊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