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什麼！”
姬昊的話音剛落,少年的眉頭倏地皺了起來,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即使隱忍，嬴政的聲音也瞬間提高了一個音調：“蒙毅那孩子從小便調皮淘氣,依寡人看，不如帶來宮中教養更好！”
“宮中賢師衆多,地方也大，自是有人能管教的了蒙毅。”
“哦……”姬昊不緊不慢的拉長了聲音,神情平和,恭敬的對着嬴政略施一禮：“既如此,王上不相信臣的能力,臣也無話可說，今夜便會着人來送蒙小公子入宮。”
“不……先生,不是這樣的，寡人並沒有不相信先生！”
強硬的態度不成，反而被姬昊軟綿綿的駁了回去，少年一時間沒了主意，只能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
“先生，莫要生氣。”
“何來生氣？王上多慮了，蒙毅生性活躍，性子開朗，與幼時的王上倒是相差甚遠，的確讓臣有些頭痛。”
“……”
姬昊話中有話，理所當然的讓嬴政的思緒順着他的語言回到了兩人在趙國相處之時的場景。
青年彎起脣角，笑容有些微妙。
這個辦法的確是有些偏激了，但是他要知道自家學生對自己這樣曖昧的態度究竟是爲了什麼——不僅僅要他來引導，更要嬴政自己想清楚，親自對他說出來。
這樣每日曖昧不明的態度，對於現下的姬昊來說甚至已經是一種煎熬。
若這個結果與他所想不同，那麼姬昊也情願從此與這名少年劃清君臣師生界限，爲了嬴政的未來與自己的心緒，他都不會再越過這道線。
只是在這之前……
少年的身高已經足夠高大，十八歲的帝王已經幾乎與他同高……這是他的學生，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帝王，更是讓他陷進一輩子的男人。
姬昊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嬴政的身邊，輕聲開口。
“如果沒有其他什麼事，臣要告退了。”
“……”
嬴政心情複雜，他無法理解這樣的酸楚與疼痛。這既不是一種心情，更不是對師長的尊敬……望着面前笑的如同一隻吃飽的狐狸般的姬昊，少年忽然感覺全身上下的燥熱。
身着墨袍，神情悠然，烏髮略有些凌亂，已經有幾縷不規矩的髮絲落在了鬢角的地方，反而更加襯托了青年白皙的皮膚，再加上那雙鳳眸裡流轉的笑意，讓嬴政憋了一肚子的無名之火，又沒辦法宣泄出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怒什麼，慌什麼。
“先生這般模樣，讓寡人真想一口咬上去。”
少年咬牙切齒，就是拿姬昊沒有辦法，悶悶的盯着微笑的青年，下意識的伸出手，將對方凌亂的髮絲撫到耳後，啞聲道：“先生卻還笑的出來……”
“於君，王上怎有咬臣子的道理？於徒，學生哪有咬先生的道理？”
姬昊無辜道，忍住心中的笑意，這樣的嬴政的確少見，自家學生雖倔強，又有自己的一套處事方法。但對於情愛之事，還當真是一丁點經驗都沒有。
他們之間的感情不像常人，既摻雜了親情，又帶着些與朋友相似的友情，最後才逐漸升華到了愛情的程度——這讓從未經歷過愛情的嬴政去理清這複雜凌亂的情感與思緒，的確是有些難爲這名少年了。
想罷，姬昊決定理解帝王爲負數的情商，再耐下心來等待幾天，卻沒想到歪打正着——這幾天的冷處理倒是急翻了自家倔脾氣的學生。
“王上不如再想想，待到有了答案之時，前來告訴臣即可。”
“先生……”
“臣告退，天色不早了，王上也請快些休息吧。”
再不給少年說話的機會，青年彎腰施禮，慢慢的退到了內殿木質雕花鏤空的木門前門，轉身離去。
身後的門終究合上，青年向幾名宮人點點頭，跟隨着帶領他出宮的宮娥，任由肆意的霞光灑滿他的全身。
有點點的陰影落在他墨色的衣袍上，形成零星的深色，姬昊伸出手，接住暖紅色的霞光，心中並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平靜。
他也曾會害怕，怕若是自家學生對自己只不過是普通的親情，他會怎麼辦？
這個問題姬昊幾天之前便暗自問過自己無數遍，離開嬴政的身邊嗎……他不會這麼做的，除了心愛之人，對於嬴政與大秦來說，他還是一名臣子，一個揹負着責任的男人。
所以，答案是早已決定好了的。
他會留在這個時代，留在少年的身邊——並不是因爲愛情。
姬昊彎起脣角，腳步平穩。
除了愛情，眼下的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助大秦成就盛世如此，助少年始皇親臨高位更是如此，他與這位少年帝王之間的羈絆還有很多，很多。
姬昊就這麼走了，留下的話對帝王的心境已然掀起了軒然大波。
屋內檀香環繞，金碧輝煌，一點一滴的擺設都極盡奢華。待到姬昊離開之後，議事殿之內最終就只剩下了嬴政一人。
少年久久的站在原地，香氣與舒適的擺設已經無法平靜他雜亂的心緒，嬴政獨自一人坐在姬昊方纔坐過的位置上，手指情不自禁的撫觸着身旁細木雕花的質感，眉頭微皺。
……
蒙家父子此次出兵，蒙老將軍又年邁修養，臣已和蒙將軍商量好，將蒙家小公子蒙毅接到臣的府邸暫代教養。
蒙毅年幼，臣要回去看他。
姬昊的話還回繞在他的腦海之中，嬴政無法解釋自己在聽到自家先生說出這番話之後的心情，一瞬之間他甚至很憤怒，憤怒於姬昊爲何可以一臉安然的說出這句話。
這種感覺就好像……好像，自己是被先生拋棄了一樣。
嬴政攥緊手掌，不安的站起身，皺着眉頭在小小的殿內不停的踱着步，就連方纔嫪毐與趙姬上演的一出鬧劇都不曾上他如此的上心。
“來人——”
他不能再這樣等下去，少年猛地打開殿門，他要出宮，他要去找先生問個清楚！
“政兒這是要去哪啊？難不成是哀家來的不是時候？”
柔和慈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華陽太王太后隨意的帶着幾名宮娥，正踏進了殿內的院中。剛好便看到自家孫兒這麼闖出來，脾氣暴躁的模樣，不禁出聲詢問：
“怎麼了？王上急成這個樣子？”
老人皺眉，從登基到現在，自家的這名孫兒都一向是隱忍自律，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如此急躁的樣子，這讓華陽太王太后有些不太滿意：“宮中耳目衆多，政兒如此大聲喧譁實在是有失帝王之勢！”
“……”
帝王沉默，只是恭敬的向着老人施禮：“不知祖母來找政兒，是有何事？”
“你不也不瞧瞧現在已經什麼時候了？”華陽太王太后不高興的走近，望着殿內成堆的奏摺又不禁有些心疼孫兒：“就算是忙於國事，也要記得按時用膳……若是祖母不來找你，政兒可是又打算一直在這桌前坐到深夜了？”
“是政兒的過，讓祖母擔憂了，寡人現在就去叫人傳膳。”
少年心中想着自家先生的事，又不得不先將自己的老祖母打發走，嬴政知道華陽一世雷厲風行，若今日自己沒有一個合理的原因離開，是絕對要被這位聰慧的老太后懷疑的，現下朝中勢力混亂，華陽太王太后的支持是嬴政非常需要的，想罷，他只得暫且隱忍了下來。
“既然政兒能抽的出時間來，不如便陪祖母一起用晚膳？這些日子以來，哀家也沒什麼人說話，政兒可能前去陪陪哀家？”
華陽太王太后這番話說得天衣無縫，任憑嬴政的國事再怎麼着急，也必須要抽出這些時間來陪她老人家用膳。
但讓嬴政沒想到的是，這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家庭飯局——
……
燈火通明，晚膳的地點設在太王太后的華陽宮前殿，檀香環繞，宮娥簇擁，嬴政坐在老太后的身邊，當看到兩名衣着鮮亮的年輕少女入席在他的兩邊之時，便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直到幾名宮娥帶領着鄭霜入殿，嬴政才倏地黑了臉。
他沒有猜錯的話，華陽太王太后今日是將他後宮中的三位在封美人都牽了出來……至於這飯局的用意，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鄭美人倒是不着急，就連太王太后的宴請都姍姍來遲，讓王上和太王太后等你一人，真是好大的面子。”
三位美人之一的楚氏貴族出身，又生於華陽太王太后的故里楚國，是在三人之中最受老太后喜愛的，如今好不容易見了嬴政的面，聽聞王上不喜歡這位鄭氏美人，自然想要百般討好嬴政，便主動批評起來晚的鄭霜來。
另一位美人畢氏，同樣是華陽親自爲嬴政挑選而來，楚人出身，馬上順着楚美人的話風接口道：
“這兒可不是你的寢宮，鄭美人還是守些規矩的好！”
“……是，妾來遲知罪，任由太王太后與王上責罰。”
鄭霜咬着下脣，恭敬跪拜，楚氏買通了爲她帶路的宮娥讓她繞了大遠，這種暗虧她又能對誰說？
三人之中只有她沒有任何背景勢力，在這後宮中受其他兩位貴族出身的美人欺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爲了自己的父親與家人，鄭霜依舊選擇了隱忍。
“……”
嬴政皺眉，空氣中的氣氛讓他覺得非常不舒服。
爭風吃醋，爭寵相鬥，兩個擠兌一個……這樣女人中出現的戲碼讓他感到非常的可笑，比起三個陰陽怪氣的女人來說，嬴政更情願回到國事沉重的朝堂之上，聽朝中大臣侃侃而談，光明磊落的討論國家大事。
……
“好了，今日哀家叫你們幾人來這裡，可不是爲了爭吵的。”
華陽第一個看出了自家孫兒的不滿意，馬上出口制止了楚美人對鄭霜的爲難。老人搖了搖頭，的確，這兩位美人的家室她非常滿意，但在對付男人的智商上面……這兩人簡直是與她當年相差太遠。
只有愚蠢的女人才會對付女人，爲一丁點無聊小事曝露自己的敵意與不合羣，而聰明的女人，自然是應該使出百般方法去對付男人。
“王上國事繁忙，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看望你們，你們三人就沒有一丁點表示嗎？”
老人心下爲龍嗣之事着急，不得不又開始將話題往好的一面去引，對身邊的楚氏慈祥道：“茉兒，平時就你鬼主意多，現在你可有什麼有趣兒的點子？”
“這還不簡單，太王太后，鄭美人來遲，不如就讓鄭美人爲我們舞一曲作爲賠禮，以博得王上一笑。”
楚美人心思單純，從小到大便跋扈囂張，直到入了宮牆之後才漸漸被規矩一點點的束縛起來。不過這跋扈的心思卻讓她只看到了鄭霜的錯，讓鄭霜以尊貴的美人之身做下賤舞姬該做的事情，卻沒有意識到這是太王太后給她爲嬴政獻媚的一個機會。
貴族出身的楚美人只懂得橫衝直撞、羞辱鄭霜爲意，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輕易的就將一個機會拋給了自己的眼中釘。
……
殿內安靜，楚美人揚着得意的笑容，華陽太王太后一臉失望，嬴政面無表情，只有鄭霜不卑不亢的站起身，對着幾人施禮：
“既如此，那麼妾便獻醜了，願王上與太王太后莫要笑話。”
作者有話要說：放心吧不是虐。俺是親媽。～
摸下巴，我覺得我快要寫肉了……不知道現在有什麼安全上傳的方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