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因爲是很久之前的老屋,屋內的木樑都已有露出了沉舊黑色,屋子的一側有個小木櫃,木櫃櫃身呈黑色,上面塗着幾朵碩大的綠色牡丹花。
因爲寬爺沒有告訴我要來這麼遠的地方,所以我並沒有帶什麼行李,這小櫃子就閒了下來,但還是出以好奇,忍不住打開櫃門看了一眼。
本以爲裡面要麼什麼都沒有,要麼會有些雜物,可誰想等我拉開櫃門後,卻清楚地看到被分成三層的櫃子內部裡,在最下一層的角落裡有什麼東西。
好像是兩團黑色的布料,我不由得彎腰下去看了個仔細。
這一看卻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不是其他,居然是一雙沉頭尖尖的三寸鞋。 這個小腳鞋是舊時女子穿的,可是我看家裡年紀最大的姑婆也不是小腳,這鞋子大約只有我一指半那麼長,雖然年代久,鞋子上已經佈滿了灰塵,可我還是看得出來這鞋子的底色是暗紅色,上面還繡着
精緻的花朵。
但不知爲什麼,看到這樣的鞋子總是讓人心裡有些不舒服,畢竟是古時的東西,而且我眼睛又特殊,怕沾上就不好了。
我連忙伸手想要將櫃子門給關了,誰想就在這時候,一股涼風從身後吹過。
咯吱咯吱,怪異的聲音開始響了起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懸在身後的橫樑上晃動着,所以小屋窗子口裡照進來映在櫃子上的那道陽光纔會時有時無地閃動着。
我頭皮發麻。
機械的一點點扭過頭去,入眼便看到一雙尖尖的小腳,穿着繡花鞋,鞋面上一戴寬大的黑布褲子罩下來……橫樑上居然吊着個女人,正因爲她在晃動着,所以窗子口的光線纔會一明一暗。
我驚駭地看着這個穿着紅襖子,黑褲子加三寸尖鞋的女人,她背對着我,一把黑油亮的頭髮披散在腦後,就那樣被一根麻繩懸掛在那裡,一下一下地晃悠着。
咯吱咯吱……
亢長的聲音在小屋裡拉鋸似的輕響。
應該是家裡老一輩子上吊的長輩,我再承受不住了,扭頭就衝出了屋外。
剌眼的陽光讓我心裡多少安定了些,可是剛緩了一口氣,猛然就有人拍了我肩膀上一下:“小念,你這是怎麼了?”
這一着來得突然,我不知道背後什麼時候有人來,再次把我嚇得驚叫一聲。
扭頭纔看清楚對方是個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大男孩,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運動裝,一頭碎髮在陽光下閃着好看的光澤,兩眼明亮,滿臉關心地看着我。
關鍵是,這人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
“呃,我沒事。”我搖搖手站直身子,不禁困惑道:“請問你是……。”
“我是姑婆的本家,論輩份,你叫我表哥就行了,剛纔我就在酒席裡,只是人太多你沒有留意到而已。”
“呵,真不好意思,我記性太差了。”
我尷尬地笑了笑。
“沒事,對了,你剛纔哪裡不舒服嗎?”
“沒,只是有些頭暈而已。”
“那我去給你找藥吃吧。”
這人說走就要走,我連忙拉住他的袖子:“不用了表哥,小毛病而已,別又驚動了姑婆。”
他便笑笑,才說是姑婆讓他進來叫我出去的,說是要開始祭祖了。
聊了兩句之後我才知道,這位表哥叫曲木,是姑婆的本家姓。
我也姓曲,是寬爺給的姓,因爲我是他收養的,那自然得跟着他老人家了。
“對了表哥,這間小屋裡以前住的是什麼人你知道嗎?”
對於這位突然冒出來的表哥,打小就和寬爺相依爲命的我突然對他有了種莫名的親切感,而且大家都是年輕人,很快就能聊到一塊兒去了。
“這個不太清楚,只是聽姑婆說以前的太公爺有幾房姨太太,這屋裡應該就是其中一位姨太太后房吧!”
“那怪不得了。”我小聲嘀咕一句。
也只有那時候的人才會穿成那樣,而且還會想不開就拿上吊這招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
而祭祖原來不是我想像的那樣,在有裡做個香案祭拜就行,而是一整個大家族都得上山。
玉塔鎮四環山,山下有河流如玉帶,整個小鎮子山青水秀的,防若世外桃園一般的美好。
曲木對我說,他在外面這麼多年,但每年都會回到玉塔住些時間,這美景世間難找了。
此時對於我來說,能上山出去外面走走也好,勉得又和小屋裡橫樑上的姨太太相撞。
祭祖一隊伍很大,浩浩蕩蕩不下一百人。
寬爺他老人家一輩子在小廟山間裡上上下下,身體強狀也到不覺得有什麼,但對於姑婆來說就有些困難了,我扶着她走了一段後,姑婆便被大叔叔背上了背。
剩下的路,曲木便當起了我的講解員。
原來這條環着玉塔鎮的河流叫龍飲河,據說常年有水,清澈無比。
曲木跟我開玩笑:”小念,以前聽老一輩的人說,這河裡百年一動,那是因爲玉龍在河裡翻身呢。“
聽着很有趣,我不由得笑了笑:“傳說就是很美好。” “你還沒聽完我的後半句呢,就這麼早下定論。“曲木朝着我眨了眨眼睛:”玉龍百年一翻身,那可不是什麼好事情,聽說鎮上會有難,但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以前就算真發生過什麼也沒有準確的記錄
。”
我噎住。
一個美麗的傳說背後,卻有這麼一個可怕的結局,就好像黑暗童話似的,讓人無奈地害怕。
就在這時候,我們身邊走過去一位叔父輩的,那人便開玩笑道:“曲木,不要亂說話嚇到小念,小心被姑婆收拾。”
曲木裝做很害怕的樣子縮了下脖子,惹得大家哄聲笑了起來
……
翻了兩個山頭後,終於到達曲家祖墳。
看到這麼多的墳連在一起,而且墓碑上的落款居然從大清早年間就留下來的,能保存得這麼完好的祖墳可不多見,我看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啊,這寬爺原來是名付副實的大戶人家出來的少爺。 我偷瞄了寬爺一眼,老爺子喝了幾杯小酒,再加這這太陽一曬,又爬了兩座山,臉色這會兒紅撲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