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是一場盛大的酒會,她穿着紫色抹胸的小禮服,端着酒杯穿梭在人羣中間。四周全是清一色西裝革履的英俊美男,將她包圍在大廳中央。
嗯,質量都不錯,很合她口味。江小喬滿意地咂咂嘴,翻了個身。
這個身材不錯,不知道有沒有八塊腹肌和人魚線?旁邊這個,一雙桃花眼真真是勾人哪。哎哎,那邊那個你過來,我看你有點眼熟啊。
她招招手,不遠處那個一身銀灰色西裝的頎長身影果真乖乖走了過來。眉目清朗,眸色深邃,是她喜歡的類型。只是那一臉欠扁的表情,像極了某個人。
像誰呢?江小喬閉着眼睛使勁皺了皺眉。
正要開口問,美男卻陰險地笑着,魔爪伸向了她的臉蛋……
“啊啊啊嗚嗚疼啊你幹嘛!”感到臉上的肉肉被人用力揉捏着,江小喬拼命掙扎起來,終於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面前赫然一張男人的臉,附身看着她。那笑容和夢裡如出一轍。
江小喬掉線了半分鐘,昨晚的事情終於磨磨蹭蹭地爬進腦海。她記得自己跑來繼子的家裡,打聽莫靖遠的下落,還記得後來兩人一起喝酒,她爲了套他的話就陪他多喝了幾杯,莫安迪好像真的有些醉,說了些東西。然後。
然後呢?!
莫靖遠低頭看着江小喬的臉色變來變去,從睡夢中的花癡表情,到睜開眼睛的驚訝,不解,然後擰着眉似乎在用力回想着什麼,然後變成了驚恐萬狀。
他費力地憋住了笑,一本正經地問她:“夢到什麼了?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江小喬心如死灰。讓她死在夢裡吧,她絕望地想。感覺到被子下面的身子未着寸縷,懊惱和愧疚一起涌了上來。
雖然同莫靖遠從未謀面,自然談不上什麼感情,可她畢竟是他法律上的妻子,這樣三番兩次地出軌,還是同他的親生兒子,等真正見到他本人,她又該如何面對?
她終於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不知道等莫安迪老爸回來,自己應該乖乖地主動承認錯誤,還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等東窗事發,再痛哭流涕求他原諒?
可是這能全怪她嗎?!老男人結婚這麼久還不露面,反而來了個帥到爆的繼子,整天勾搭她這個年輕漂亮的小媽!莫靖遠你兒子這麼大膽你知道嗎?!
莫靖遠並不知道江小喬心裡的這些彎彎繞繞,看着她一臉的糾結萬分,只覺得好玩。
手機鈴聲忽然大作,刺破了房間裡充滿曖昧的靜謐。莫靖遠翻身坐了起來。臥室的窗簾拉着,昏暗的光線裡江小喬只能看到一個不太清晰的背影,修長脖頸,寬肩窄腰,又想到他結實有力的雙臂,和溫暖的懷抱,江小喬的臉刷一下紅了。
該死該死,都這個時候了,還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她簡直是沒救了。
“什麼事?”莫靖遠低沉的聲音響起來,帶着幾分剛睡醒的沙啞和聽來有些曖昧的慵懶。江小喬恨恨地瞪着他的後腦勺:這個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負罪感上面的傢伙,瞪死你瞪死你!
似乎感覺到身後憤憤的目光,莫靖遠轉過身來,看着江小喬躲在被子裡,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個小腦袋,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他,白皙的臉頰上好像還殘餘着幾分可疑的紅暈。
想到昨天的一夜纏綿,莫靖遠的嘴角又勾了起來,他伸手撫了撫江小喬的頭頂,一邊簡短地回答着電話那端:“嗯,我知道了。等我到公司再說。”
說着掛了電話,站起身來,一邊扣着襯衫的扣子,一邊衝牀上正處於挺屍狀態的江小喬揚揚眉:“還不起來,我的牀就這麼舒服?”
話音未落便見她騰地坐起身來,過了半秒反應過來,又趕緊拉起被子蓋到肩膀,充滿警惕地望着他。
“莫安迪你這個混蛋!不孝子!”
莫靖遠無語。她對自己“小媽”的身份適應得倒快,現在已經開始理直氣壯地拿長輩的身份壓他了。“跟上司說話,是不是應該有禮貌一些?”他俯下身,看到江小喬往後縮了縮,於是雙手撐在她身邊順勢逼近,在她額上印下一吻,轉身走出了房間。
他嘴脣的溫度還留在江小喬的額前,她的臉又一下紅了。餘光撇到昨天在臥室門縫裡看到的那個相框,她有些好奇的拿了起來。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人,留着齊肩的短髮,皮膚白皙,雙腿修長。細長的柳葉眉將一雙靈動的剪水雙瞳襯得越發清純,她抿着嘴微微笑着,嘴角一側淺淺的梨渦又爲她添了幾分伶俐和嫵媚。純白旗袍勾勒出完美的曲線,未施粉黛,卻自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女人懷裡攬着一個小男孩,不過五六歲的樣子,俊朗的眉宇和女人有幾分相似,已經能看得出長大後英俊的模樣,仔細看去,又多了分同他年齡格格不入的嚴肅與緘默。
江小喬一眼便瞧出來,這孩子是童年時候的莫安迪。那麼攬着他的那個女人一定就是他的媽媽了。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又有氣質的美人兒,原來莫安迪這麼好的基因都是出自母親身上。
客廳裡的時鐘響了一下,江小喬一個激靈:今天還要去上班!顧不上別的,她抓起衣服迅速地套上,還沒走出房門,一股誘人的香氣便飄了進來。
江小喬兩眼放光地向廚房靠近,莫安迪正端着一碟荷包蛋放在桌上。他身上圍着圍裙,卻一點不覺得突兀,反而多了一種不一樣的溫柔味道。一旁微波爐“叮”地一聲,他打開從裡面取出兩杯熱牛奶,一轉身正看見江小喬餓狼一般的目光,於是招招手。
“嚐嚐看,”又想起了江小喬親自下廚那次,噩夢一般的味道好像還在嘴裡瀰漫,“荷包蛋是這麼做的。”
江小喬不客氣地坐下,桌上盤子裡的荷包蛋金黃渾圓,同自己做的簡直有着天壤之別。她伸筷子夾起來咬了一口,不由得大聲讚歎:“莫安迪你可以啊,做飯居然這麼好吃。”簡直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五好青年有沒有!
莫靖遠把兩片吐司放在她面前,自己也坐下來,端起牛奶杯子喝了一口:“我媽教我的。”小時候只喜歡吃母親親手做的飯菜,也曾追在廚房裡好奇地跟着她,後來再沒人替他做,他一點一點地回憶兒時的場景,竟也漸漸做出了熟悉的味道。
江小喬愣了愣。想必就是剛纔照片上那個人了。這樣優雅漂亮又心靈手巧的姑娘,當年一定很受莫安迪他老爸喜歡吧,只是不知道現在她去了哪裡?莫靖遠爲何又娶了自己?
卻是不敢開口詢問,也不知如何接話,只好低了頭默默地吃東西。房間裡一時安靜下來,只有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傳來,江小喬擡頭悄悄地望一眼對面的莫安迪,他垂了眸不知在沉思什麼,長長眼睫遮住了幽深冰冷的黑瞳。
她忽然很想知道小時候的他是什麼樣子。她以爲他一出生便是天之驕子,同自己這種被人處處嫌棄和漠視、見不得人的私生女的生活有着雲泥之別,潛意識裡,她總覺得他們兩個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所以對莫安迪的各種調戲,她只當是紈絝子弟一時的新鮮感。本是大大咧咧不太計較的性子,自己的婚姻已經被別人決定,她卻根本不想乖乖地按着別人設計好的路線走。所以當這樣優質的帥哥送上門來,內心看臉的那一方迅速擊敗理智,索性放縱幾次。
對這樣的人不動心真的很難,可江小喬一直在心裡暗暗設了防線。和莫靖遠的曖昧讓她偶爾惶恐,但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會再向對歷城那樣,無條件地信任,全身心地依賴。
最後換來無情的背叛和江貝貝小人得志的冷嘲熱諷。
她不想再錯一次,寧願孤獨終老也不願再輕易把真心託付出去。莫安迪這樣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她料定了他鮮花簇錦的一生不可能同她這樣的人有太多太深的羈絆。
只是這些日子的接觸裡,江小喬似乎隱隱察覺到,在擎遠集團的接班人和莫家大少爺的光環下,好像隱藏着什麼不爲人知的東西。
莫安迪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掩飾着,江小喬卻還是感覺得出來。上次去擼串被問到戀愛史的時候,他一瞬間的沉默,同此刻的安靜如出一轍。
有什麼秘密,也許是痛苦的記憶,甚至可能不比她的輕鬆。他不願說,她不敢問。
兩人走出小區的時候,保安笑呵呵地同江小喬打招呼,昨天問路的小姑娘五官精緻,甜美動人,讓人想忘記都難。
江小喬卻是渾身的不自在,鬼鬼祟祟地跟在莫靖遠後面好像一隻縮頭縮腦的鵪鶉。臉上滿滿地寫着“做賊心虛”四個大字。
她灰溜溜地低頭走着,一邊祈禱不要遇見熟人,卻一眼看到站在車前等着的樂文。後者見到兩人似乎很開心,大老遠就衝她招手打招呼。莫靖遠心情也不錯,打開車門示意江小喬進去。
江小喬猶豫了下還是鑽了進去——再磨蹭上班估計要遲到了,她可不想被薛大主管叫去訓一上午。樂文透過後視鏡看着自家老闆和老闆夫人臉上對比鮮明的表情,大概猜到了什麼,一邊竊笑着一邊暗歎。
不知道老闆夫人知道了老闆的真實身份,會不會發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哎哎,到時候一定要提前躲遠些,免得殃及池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