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西城客棧出來,一直走到最繁華的東城,永安巷,齊陽王府的大門前。
一方諸侯的府邸,豈是僅用‘恢宏大氣’四個字就能呈現出來的,若只是普通的百姓,站在王府的大門外或許都會感到十足的壓迫感,對於住慣了皇宮,踩遍了金磚玉瓦的李雯雯來說,只是尋常而已。
忽而驚鴻一瞥,那牆角告示旁立着的姑娘怎麼如此眼熟?
高彥順着李雯雯的目光,也看到那位姑娘,而她似乎是看完了告示,轉過身就朝着他們的方向走來,高彥看清了她的長相後,先是一怔,隨後表情震驚不已。
他聲音略有些顫抖看了一眼身旁的李雯雯:“公主,她怎麼長得……?”
李雯雯看着那姑娘,眯了眯眼,嘴角的笑意越陷越深,但不過片刻間就又暗了下去,不再去注意那名女子。
李雯雯掃了眼此時排成長龍的人羣,嘆了口氣,正準備轉開離開,明天起早再來的。忽然聽到身後一個尖細的女聲大喊道:“啊……你這人怎麼回事?沒長眼麼?”
李雯雯聞聲看去,只見剛剛那位立在告示旁,穿着白色衣裙的姑娘正彎着腰給一位穿紅衫的女子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一句對不起就想把我給打發了?我的鞋子被你踩的這麼髒,我可是要進王府的,你這樣讓我怎麼辦?蠢貨!沒長眼的蠢貨!給我滾遠點!”說着,那穿紅衫的女子狠狠推了那姑娘一把。
那姑娘沒站穩,猛地跌坐在了地上,雙眸泛紅,盈盈含淚,抿着紅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裝成這樣給誰看?你都踩到我了還覺得委屈了是吧?告訴我你要是不把我的鞋子弄乾淨,我跟你沒完!”
被看熱鬧的人羣包圍着,白裙姑娘硬是沒忍住,眼淚吧嗒吧嗒的往地上掉。
“那我幫你搽乾淨好。”她慢慢從袖口掏出一方繡字羅帕,準備替紅衣女子擦拭她鞋尖上的塵土。
紅衣女子見他這副模樣,鼻孔朝天,別過臉冷哼了一聲。
她的手剛剛碰到鞋尖,就被一雙溫暖而有力的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李雯雯伸出手幫她拍了拍裙裾上沾的塵土,開口道:“不就是把鞋子弄髒了麼,換一雙就是了。”
“你誰啊?多管閒事。我不換,我就要她給我弄乾淨!”紅衣女子手指着白裙姑娘惡狠狠道。
白裙姑娘往後縮了縮,求救似的看了李雯雯一眼,李雯雯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安撫一隻受傷的小鹿,開口道:“她弄髒你的鞋子,你將她推到在地,現在她的衣裳也髒了,又如何說呢?”
“那……那是她自己沒站穩!還有,是她先踩的我!”
“我們這麼多人,可都看到是你推她,她才倒的。”李雯雯轉頭朝四周看了一眼。
四周立刻響起附和聲:“是啊是啊,這位姑娘,就算人家不小心踩了你,你也不該推人家啊。”一位手提菜籃的大嬸道。
“哼!”紅衣女子別過臉,不予置理。
“姑娘,把鞋脫了。”李雯雯對白裙的女子輕聲說道。
“好的。”那姑娘雖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還是聽李雯雯的話照做了。
“如何?現在她已願意將自己乾淨的鞋子換給你,姑娘請吧?”李雯雯觀察了一下,發現兩人鞋子的尺碼應該差不多大。
紅衣女子還是不予置理。
“阿彥。”李雯雯喚道。
“是!”高彥立即上前一步,神色冷峻。
“幹……幹什麼?”紅衣女子看見欲上前的高彥,臉色有點掛不住。
“幫這位姑娘脫鞋。”李雯雯輕描淡寫。
“不許過來!男女授受不親!”紅衣女子朝後退了兩步,指着高彥大聲喊叫道。
“那就請姑娘自己來吧。”
紅衣女子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白裙姑娘,又掃了一眼冷杵杵的李雯雯和高彥,極不情願的脫了鞋,快速的穿上白裙姑娘的鞋子,使勁瞪了兩腳後,甩手憤然離開。
待那位紅衣女子走遠後,穿白裙的姑娘纔鬆下一口氣,對李雯雯道:“多謝這位姐姐剛剛替我解圍,姐姐來這裡,也是想在王府中謀一條生計麼?”
“恩,算是。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李雯雯笑了笑。
“我叫宋依依,姐姐呢?”
“高蘿,這是我弟弟,高彥。”李雯雯拉過一旁的高彥向宋依依介紹着,從一開始,她就想好了這個名字。
“高姐姐好。”宋依依忽然想到還有事情要做,就急忙說道:“妹妹還有事情要趕回去,有機會再和姐姐聊。”
看着宋依依遠去的背影,高彥將噎在心底的疑問問出:“公主,她的容貌與你……這會不會太過蹊蹺了?”
“我反倒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李雯雯說道:“別擔心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反正我現在帶着面具,誰也認不出我。去睡覺吧,明天還要想辦法混進王府呢。”
“恩。”高彥退了出去,順手將房門帶上,只留下李雯雯一人站在窗前對着漫天的星星發呆。
第二日天還沒亮,李雯雯就帶着高彥和宋依依趕去了齊陽王府的大門前,還好,現在王府的大門還沒開,但是參選的隊伍已經排開了。
三人佔了位置,李雯雯瞟了一眼東邊的天空已泛起一抹魚肚白,她細數着時辰,嘴角滑過一絲狡黠的笑。
大門開了,帶頭的管事走了出來,吆喝道:“昨夜府中經過商議,決定再選出十名資質較好的舞姬和十名丫鬟,僕役三名,廚師一位。與這些無關的,現在自行離去吧。”
管事的袖子剛剛落下,人羣中就炸開了鍋,宋依依撫着胸口小聲道:“還好今日出來的早,但還不知道能不能被選上呢?”
李雯雯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這個消息她早就從王府中其他下人哪裡打聽出來了,她俯下頭在宋依依的耳邊神秘的笑道:“待會聽我的,保證你能過關。”
對於李雯雯,宋依依有種無法言喻的信任感,滿心歡喜的跟着隊伍朝前挪了挪。
高彥站在李雯雯身後,既然公主說他們能入選,那他就只管站好安心的排隊好了,高彥對李雯雯的話,向來都是毋庸置疑的。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就輪到他們三人了,李雯雯站在最前面,對掌事的福了福身子,然後簡單的介紹了他們三人,態度謙遜有禮,語氣委婉有佳,掌事的聽完了她的一席話,頗爲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問:“那你們都會些什麼?”
李雯雯回道:“這位宋妹妹舞跳的極好,人也生的俊俏,掌事大人想必也會覺的佳人難得,這要是能讓府中人開心,可比什麼事情都重要。”
掌事贊同的點了點頭,在宋依依的名字添了一筆,表示過了,然後擡起頭示意她說下去。
“這是奴婢的弟弟,名喚高彥,他略會些拳腳功夫,挑水劈柴這種粗活,可盡交由他去做,他爲人本分,定不會給管事大人們添麻煩的。”
掌事考慮了一下,也在高彥的名字上畫了一筆。拿筆的手停在高蘿兩個字的上方,問道:“你剛剛說你叫高蘿?”
“是的。”李雯雯說道。
掌事見這李雯雯遇事沉穩不亂,說話有條不紊,是個有能力的女子,便在她的名字上也勾了一筆,三人齊齊通過。
夜晚,翠雲樓。
“姐姐,我都沒有告訴你我會跳舞,你是怎麼知道的?”宋依依眨着一雙大眼睛,不明的問道。
“猜的。”李雯雯眨了眨眼,輕聲道。
“噗……”宋依依一口茶噴了出來,連忙捂着嘴笑道:“我還以爲姐姐會說,你是看出來的呢,可是你猜的真準,我從九歲開始習舞,這對我來說也許真的是個機會呢。”
宋依依嚥下了一塊魚肉,又問道:“可是姐姐,你爲什麼不跟掌事說你也會跳舞呢?那樣的話你也可以做舞姬,就不用做哪些端茶遞水的活了,而且就算你不會,我也是可以教你的。”
李雯雯飲盡了杯中的酒,回道:“傻丫頭,人要知足,我們一行三人,能一起入選就已經很不錯了,若是我還硬是要和你們擠一個舞姬的位置,定然會讓掌事覺得我很貪心,保不準,咱仨都進不了王府了,但若是退一步,便能他對你多一份好感,入選也容易的多啊。”
“恩……好像也是呢。”宋依依轉動了一下眼珠子,想了想覺得有點道理,才道:“只是這樣委屈高姐姐了。”
“呵呵,這有何好委屈的,我們進王府,不就是爲謀一個生計麼,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爲了不耽誤明日到王府中報道,李雯雯三人在翠雲樓歡歡喜喜的吃完了飯就回到客棧了。宋依依先回房歇息了,高彥卻來到了李雯雯的房間。
“屬下不明白,公主爲何要將舞姬的位置讓與她?”高彥有些不解。
“阿彥,王府之中,雖不比皇宮,但也是魚龍混雜之地,你要記住我們此行來的目的,何況王府中侍女千萬,這樣更不易引起懷疑,也容易辦事,你明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