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晚歸一句話都不說,一動不動的,只默默的流淚,她不能接受,她的小南叔叔竟然對她做出這樣禽獸一般的事情,在她心目中,小南叔叔就像她的爸爸、哥哥一樣,這樣做,在她看來,就是□□,她覺得,小南叔叔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徹底的坍塌了。
身體很疼,像是被汽車碾過的布娃娃一樣,下身像被燒紅的針在扎着一樣的疼,四肢麻木得像是斷了一樣。但是,心裡更痛,那種偶像的破滅帶給她的傷痛,是刺骨的,絕望的。
南霽雲將她清洗乾淨,放在牀上,蓋好被子,跪在她面前,看着她緊閉着的雙眼,高高的腫起,像是兩顆小桃子,眼淚還連綿不絕的從眼睛裡流出,匯成兩條小河,整個枕頭都被洇溼了。
“晚兒,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南霽雲不停的說着道歉的話。只有道歉,不找理由,他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任何的理由都像是狡辯。而且……他那時候真的以爲是在夢裡,以爲在夢裡便可爲所欲爲,放肆的發泄着自己隱藏起來的濃烈得快要把人吞噬的情感和慾望。
盛晚歸一句話也不說,只默默的流淚,偶然會聽到幾聲抽泣。
南霽雲快要瘋了,他寧願此時盛晚歸罵他、打他,甚至將他殺了都好,就是不要這麼的沉默,他不乞求盛晚歸的原諒,只求她能止住眼淚。那一滴滴的眼淚就彷彿他心底流出的血,多流一滴他的血液就少一滴。
從不捨得讓她流這麼多的眼淚,今天似乎將她17年積攢的眼淚全都流了出來,甚至爺爺去世的那天,也沒見她流這麼多的眼淚。
她真的是徹底被傷了。
“晚兒,求求你說句話……”南霽雲抱着頭,低低的哀求着她。
盛晚歸仍然無動於衷,一動不動的,像個死人一樣。
南霽雲的心像是摔在地上的陶瓷片,又被人狠狠的踩踏着,氣管彷彿被一隻手掐住,呼吸不了,一股哀傷的酸意從後腦直通到鼻樑,兩行眼淚堪堪的從眼角滑落出來,他心裡頭恐懼得就是黑夜裡被遺棄在樹林裡的孩子,無助的抓住盛晚歸冰冷的手腕,像是抓住一根能將他從冰涼的水底就出來的浮木。
盛晚歸任由他抓着,既不躲閃,也不退讓。
南霽雲頹然的放開她的手腕,一時間竟覺得頭疼欲裂,胸腹脹得滿滿的悶氣無法排解,他站起來,靠在冰涼的牆面上,覺得頭上舒服了些,索性就將額頭貼在牆面,讓那冰冷的的感覺滲透進肌膚裡,好些了,但還是疼,像是誰將他的頭撬開,往裡面放了一個電動玩具一樣,不停的在他腦子裡跳動着,攪得裡面一片混亂。
南霽雲眉頭緊皺着,兩條濃黑的眉毛連成了一片,無意識的在牆面上磕着頭,忽然發現,這樣竟能減輕他的痛苦,他一下比一下用力,“咚咚”的撞在牆上,發出空洞的聲響,在這靜謐的夜裡,如同天空中打下的驚雷,震耳欲聾。
盛晚歸的眼淚越流越多,就像是打雷時伴隨着的閃電,抽泣聲也越來越大。
南霽雲連忙走過來,抓起她的手腕,瘋狂的打在自己的臉上:“求求你別再哭了,別再哭了,都是我不好,你打吧……”。
盛晚歸的手像是沒了骨頭一樣,軟軟的打在南霽雲臉上,一點頭不疼。南霽雲急了,掄起自己的巴掌左右開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結結實實的都打在自己臉上。不大一會兒,兩邊的臉都紅腫起來,加上額頭上剛纔磕的紫青,整張臉看起來比盛晚歸的還要狼狽,彷彿剛剛跟誰進行了一場殊死搏鬥一般。
盛晚歸還是不說話,不睜眼,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靜靜的流淚。
南霽雲辦法用盡了,頹唐的跪坐在盛晚歸的牀前,目光呆滯,愣愣的看着他,這一坐就是一宿。
直到太陽升起的時候,他感到盛晚歸的身子動了動,忙驚喜的上前,問着:“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盛晚歸只是翻個身,閉着眼睛,轉到另一面去。
南霽雲像被瞬間抽乾力氣一樣,又軟軟的坐下,想着這時候盛晚歸肯定很餓了,流了那麼多的眼淚,身體肯定很不舒服,於是就去廚房,煮了一鍋香噴噴的小米粥,盛了一碗端過來,柔聲的哄着盛晚歸:“起來吃點粥好不好?你氣我恨我沒關係,但飯還是得吃的,要不你身體受不了的。”
“就吃一口好不好?”
“你聞聞,多香呀,就吃一點點。”
“晚兒,求求你,就吃一點。”
“……”
盛晚歸依然是一個動作,一個表情都沒有。
南霽雲心底的恐懼被無限的放大,也許從此之後盛晚歸再也不會理他了,他這麼悲觀、絕望的想着,苦澀的眼淚便順着眼角,流進了粥碗裡,他忽然端起碗,大口的吃了起來,但卻被這稀稀的粥噎住了,他拼命的喘氣,拼命的捶打着胸膛,憋得臉通紅,終於將那混了眼淚的,又苦又鹹又澀的粥嚥了下去,他放下粥碗,“嗚嗚”的哭了起來。
他就這樣,又守了一天一夜,盛晚歸就像是長在了牀上一樣,除了偶然的翻一下身,一句話也沒說過,更沒有看過他一眼。
他的頭髮凌亂,臉上紅腫青紫,下巴上的鬍子密密的長了出來,活像個在街上流浪的拾荒者。他用佈滿血絲,腫脹乾澀的雙眼使勁的看着盛晚歸,已經一天一夜沒閤眼了,只期盼着,盛晚歸能跟他說一句話……哪怕一個字也好……實在不行,就是看他一眼也好,他已經不奢望能得到她的原諒了,如今只有這一個卑微的小小的願望。
他從前不信神佛,但如果此刻盛晚歸能看他一樣,那麼他以後會見神拜神,見佛拜佛,會相信所有的神靈。
但是神靈們終於沒有聽從他的祈禱,盛晚歸終究沒有看他一眼。
南霽雲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盛晚歸一口水不喝,一點東西不吃,這樣下去她的身體受不了的。他拿了乾淨的毛巾來,輕柔的擦着盛晚歸滿是淚痕的臉頰,忽然有種立刻從樓上跳下去的衝動,如果這樣能換得盛晚歸的諒解,他會毫不猶豫的去做,但他也知道,自己死了並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他也不能死去,他死了,盛晚歸就徹底的成了孤兒,他不是怕死,他只怕死了沒人照顧盛晚歸。
“不要用我的錯誤懲罰你自己好嗎?你喝點水,吃點東西,等有了力氣怎麼罰我都行,好嗎?我陪你去環遊全國……你如果不喜歡我和你一起去,我幫你報旅行團……”想來想去,盛晚歸的願望似乎就只有這一個沒有達成了,他只能試一試,用這個來誘惑她。
盛晚歸還是無動於衷。
南霽雲絕望了,盛晚歸永遠知道用什麼方法來折磨他,他不怕她打,不怕他罵,最怕的就是盛晚歸漠視他。
這其中難以言說的心痛滋味,南霽雲在幾年前就已經領教過。那天去接盛晚歸放學的路上,碰到了同班一個沒說過幾句話的女同學,那人順手掏出課本來,說有問題要請教他,他不好拒絕,便答應了,邊敷衍的講着,邊注意着盛晚歸,也就一兩分鐘的時間,再看時,盛晚歸已經不見了,四處尋找,發現盛晚歸正站在馬路上,準備要過到對面去,一輛摩托車從她身邊飛馳而過,險些撞上她,南霽雲被嚇得魂飛魄散,立刻丟下同學,跑過來。
盛晚歸也被嚇得愣住了,等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眼淚在眼眶裡轉着圈,打掉他牽住自己的手,怒氣衝衝的往前走,任憑南霽雲怎麼逗她都不肯開口,這次,足足一天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直待在脖子上,珍如生命,非常非常喜歡,連洗澡都捨不得摘下的項鍊,有一天忽然找不到了,那種失落,那種無所適從,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