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盛晚歸忽的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心中忐忑着,那種感覺很奇怪,似乎是近鄉情怯,又似乎是傷心故地重遊,種種感覺,混亂交錯。
南霽雲不喜歡過於奢侈的居所,也不喜歡空曠的房間,這間房只是一百二十平米的兩居室,兩個人住,不窄不寬,恰恰正好。
南霽雲一手牽着她,一手掏出鑰匙開門,鑰匙上面,掛着一個粉紅色的絨線球,洗得有些泛白的,但卻異常的乾淨,盛晚歸一眼就認出了這個,這是她十五歲時做手工課的第一件成品,歡天喜地的拿回來送給南霽雲,南霽雲高興得立時掛着鑰匙串上,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他還留着,一時間,盛晚歸心中酸酸澀澀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進來吧”,南霽雲已經踏進了屋裡,而盛晚歸還站在門外。
南霽雲惶惶不安的看着她,心臟忽地就被揪起,他害怕盛晚歸又是想到了那晚的痛苦經歷,那是他最不能正視的傷。
盛晚歸忽地笑了,一腳踏了進來。
南霽雲團在一起的心終於鬆開了,也跟着笑了起來。
盛晚歸打量着這間房,跟記憶中的,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沒有,甚至玄關處那塊地毯還是原來她選的那條,有着可愛的hellokitty圖案,雖然,那可愛的貓咪已經被磨得看不清楚輪廓了。
盛晚歸在屬於她的那隻沙發上坐下,順手拿起茶几上原本屬於她的杯子,裡面乾乾淨淨的乘着半杯水。
“先換上這個吧,你的衣服還留着,但應該都不合身了。”南霽雲拿出一件自己的襯衫來,遞給盛晚歸。
盛晚歸接過襯衫,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坐到牀上,撫摸着純棉質地的面料。
南霽雲只喜歡穿純棉的衣服,不管是貴還是便宜,給她買的衣服也都是純棉的,他說,純棉的製品質地柔軟,細膩,對皮膚是最好的。
以前盛晚歸最喜歡穿南霽雲的襯衫,肥肥大大的,能到膝蓋以上,寬大的袖子就像是京劇中的水袖一樣,盛晚歸喜歡甩來甩去,覺得非常有趣。
盛晚歸換上,發現南霽雲的襯衫還如記憶中一樣的寬大,露出一對潔白光滑的小腿。若是在以前,盛晚歸是會就這樣出去的,可現在,她覺得不妥當,打開衣櫃,裡面滿滿的都是以前南霽雲精心幫自己挑選的衣服,盛晚歸一件一件的滑過,每一件裡面似乎都有一串笑話,一段趣話,一段和南霽雲的美好回憶。
盛晚歸選了一件短褲穿在身上,這是她十六歲的時候,在街上看中,吵着非要買的,南霽雲說她穿着肥,她就非不信,試過之後明明腰身寬出一尺多,她就非得說合適,南霽雲無奈的颳着她的鼻子,叫她“小無賴”。買回來之後,當然是穿不,盛晚歸只把它放進衣櫃裡。那時候,仗着有人嬌寵,簡直無法無天,盛晚歸活到21歲,對她最好,最疼她的人就是南霽雲,甚至連爺爺都趕不上他,那個叫南霽雲的人,簡直就將她當成是掌上明珠一樣的愛着。
盛晚歸換好衣服出來,看見南霽雲也換好了家居服,竟還是幾年前一起買的那套,她的是粉紅色的,他的是藍色的,已經褪色很嚴重,袖口領口之處也都被磨出毛毛的邊。
所有的所有,彷彿都沒有變過,都維持着她走時候的樣子,就好像盛晚歸只不過是去學校上課了,晚上放學還會準時準點的回家一樣。
盛晚歸的眼睛又溼潤了,四年的時間呀,就是有1460個日日夜夜,她似乎看見了南霽雲每晚的坐在沙發上孤寂的等待着她的樣子,陪他的只有那盞不算明亮的燈。
“餓不餓?”南霽雲眼神熱烈得灼人,隨時的就將視線放在她身上,就像影子一樣,時刻不離,彷彿要將這四年沒見過的統統都補上,卻又怕嚇着了她,只漸漸收緊眼中的光芒。
盛晚歸點點頭,說:“有點。”
南霽雲很高興聽到她說這句話,就像以前一樣毫無芥蒂的,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沒有客套,沒有顧忌、掩飾,忙問着:“想吃什麼?”
盛晚歸揚起尖尖的小臉,臉上被剛纔的眼淚憋得通紅,說:“想吃你做的炸醬麪,這些年來,吃過很多的麪館,都沒你做的好吃。”
南霽雲立刻眉開眼笑的說了句:“等着,馬上好,便鑽進了廚房。”
南霽雲會做飯也是因爲她,盛晚歸家裡的保姆是一個六十多歲的奶奶,在盛家工作了一輩子,卻也只會將飯菜做熟,至於色香味嘛,就是想都不要想的事兒。盛晚歸不喜歡她做的飯菜,南霽雲便偷偷的帶她出去下館子,被爺爺盛壯北知道後,痛罵了一頓,說他們奢侈浪費,嚇得盛晚歸再也不敢去了,南霽雲便自己琢磨着做飯做菜,然後偷偷的給她開小竈,居然也做得有模有樣。
盛晚歸吃着炸醬麪,和記憶中一樣熟悉的美味,鼻子又是一酸,眼淚險些流下來。
南霽雲坐在一邊,就像欣賞一幅絕美的山水畫一樣微笑着看着她,扯出一張面巾紙來,擦着她脣邊沾上的醬汁,這是做過無次數,無比熟稔的動作,能這樣靜靜的看着她,給她做一碗麪條,拭去她臉上的髒東西,便是人生最美好的事兒,千千萬萬的思念,變化成這一種溫馨的恬淡,南霽雲覺得便將時光留在這一刻人生也不遺憾。
盛晚歸喝了一口水,不經意的問着:“馨嵐姐呢?”她從一進屋就已經知道,這個屋裡除了她,沒有別的女人的痕跡,南霽雲當然不止這一處房子,但這裡明明就有人一直生活着,她走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訂婚了,4年的時間,早該結婚了吧。
南霽雲沉默了一下,淡淡的說:“她不在這裡。”
盛晚歸其實很想問:那她在哪裡呢?你們怎麼樣,結婚了嗎?但南霽雲很快就把話題岔開了:“再來一碗嗎?”
盛晚歸搖搖頭,問着:“你怎麼不吃?”
“我不餓,你吃就好。”看着她吃得可口,他就比自己吃到還要高興。
盛晚歸吃完飯後,習慣性的收拾碗筷,南霽雲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一絲驚異,他的晚兒以前吃完飯,都會摸着肚子耍賴:“我吃的太飽了,動不了了。”
可現在的盛晚歸就自然而然的跑去刷碗。
“我來吧。”南霽雲跟在頭後面,說着。
盛晚歸笑笑,麻利的打開水龍頭,說:“這些事兒,我都會做了,想起以前,真是太懶了,什麼都不做,小南叔叔,你把我寵壞了,其實這些家事都很簡單的,除了飯菜我還做的不好之外。”
南霽雲心裡澀澀的苦味,原先什麼都捨不得讓她做,像眼睛一樣的呵護着,終究抵不過這四年的心酸生活。
以前再親密無間,隔了這麼久的時間,也變得隔閡起來,盛晚歸覺得很緊張,故意打了一個哈欠。
“去睡吧,被子枕頭都是新換的,你不在的時候也經常換洗。”南霽雲說着。
盛晚歸捂着嘴打着哈欠走進房間裡。
“晚兒。”南霽雲從後面叫住她。
盛晚歸停住腳步轉身。
“晚安!”南霽雲輕輕的說。能這樣的跟她說着晚安,比談成一筆上千萬的生意還讓人滿足。
“你也是,小南叔叔。”盛晚歸轉身進到房間裡,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