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走

藉着飄揚在屋子裡的茶香,張旻漸漸地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種種,那驚險,苦累,以及那讓人懷念的一切。

還是一年的冬天,雪吹得村子裡的人都躲在屋子裡捨不得出來消耗身上不多的熱量,即使是山裡的老參客也躲在木屋裡烤着火,看着窗外的雪,不停的打着寒顫。

張旻那年七歲,到了該上小學的年齡。

張旻的姨娘和姨夫便商量,讓張旻去市裡父親那裡住着上學,畢竟在市裡上學要比在鎮上上學接受到的教育要更加好一些。

晚上商量妥當的姨夫和姨娘吃過飯便去了村子裡的供銷社,打電話給張旻的父親去說說兩人的想法。吃完飯在村子裡胡跑的張旻瞧見了姨夫和姨娘,好奇心驅使下,自然也跟了過去。張旻躲在供銷社的窗戶下朝着裡面踮腳望着。

“那是你兒子,去市裡上學,住你那怎麼了?你是有錢,可是讓小旻一個人住?他才七歲。”姨娘對着電話喊着,心情頗爲糟糕。

在門口無意聽到的張旻,即使年齡再小,也從姨娘憤怒的話語中聽明白了電話中父親所表達的意思。

張旻從小沒有母親,更是從小就沒得到過父親對自己兒子該有的關愛。他有疼愛他的姨娘一家,可是那畢竟不是他的父母。

張旻蹲在供銷社的窗戶底下,漸漸的想起了黑白照片上,那本該熟悉的女子。想起了自己從小被父親狠心的留在鄉下。他其實多麼希望自己也有個家,有自己的父母愛着自己。張旻忽然感覺外面好冷,真的好冷。

張旻想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眼淚便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張旻開始委屈着,氣憤,手腳顫抖着。

猛的,張旻推開那供銷社半掩的大門,衝着裡面喊道:“我不去市裡上學,我沒有母親,更沒有父親。”

說完,扭頭便衝進了那颳着風雪的黑暗中。

張旻跑着,哭着。他跑過了姨娘家那熟悉的院落,跑過了村口的楊樹,跑出了自己熟悉的山村。

張旻哭着不顧方向的跑着,跑進了村子邊的深山裡,風雪下得更緊了,在山裡不停奔跑的張旻也漸漸的累了,一口寒氣憋入了喘着粗氣的張旻腹中,頓時一陣絞痛。

疼痛,委屈,憤怒,讓張旻縮在雪地上再次大聲的哭了起來。

張旻哭着,喊着,可是他的哭聲卻在這颳着風雪的山裡,消失的無影無蹤。好像石子丟入巨Lang翻騰的大海,擊不起半點漣漪。

張旻哭累了,岔了氣的疼痛也漸漸平復。他站起來,拍了拍身上沾着的雪,用手揉了揉紅腫的眼睛,看了看周圍。他發現,這裡不是村子,也不是經常來的村邊小河。這裡是哪?對於陌生的恐懼瞬間佔滿了張旻幼小的心。

積雪覆蓋了自己熟悉的道路,黑暗和陌生,抓撓着張旻的心臟。夜間的雪下得很大,遮在寂靜的山上,但這一切卻帶不出什麼美感。

大雪封山,山林裡自然不會有人的出現,甚至其他的一些活物也隱藏了起來。山靜靜的,滿山的怪鬆,曲楊,伸着那扭曲的枝椏,嘲笑着敢闖入大山的生命。

張旻漫無目的的走着,尋找着回去的路,驚恐,黑暗不停的壓迫着張旻。他走着,看着周圍越走越陌生的路,緊了緊身上的小棉衣,可是一陣陣的寒冷還是吹進了自己的身體裡,浸進了自己心裡。

大山蟄伏在呼嘯的風雪中,靜靜的臥着,似乎一隻醜陋的巨獸,盯着那走進大山深處的瘦小身影。

白毛風吹着深夜裡的老山林子,張旻懷着驚恐緩緩的走在寂靜的雪地裡。藉着腳下的一點點不同判斷着山林子裡崎嶇的山路。雖然走在山路上,可是張旻並不知道這條路通向哪裡,是陌生的深山,還是那熟悉的村子。

夜漸漸的深了,雪地反着月亮照射下來淒冷的光芒。張旻在這陌生寂靜的老林子走着,自己早就怕得要命,再加上那讓人受不了的寒冷,張旻小小的身子卻哆嗦着。

四周陌生的一切帶給了張旻太多的恐懼,甚至張旻每邁一次腳,都要付出不小的勇氣。因爲他不知道,下一步踩在地上,會不會從那積雪的地下伸出一隻手將他拖進那幽深的地底。

可是張旻又不敢停下,因爲他總覺得身後有雙眼睛正不懷好意的盯着他,跟蹤着他。似乎只要自己停下前行的腳步,它就會猛的撲過來,撕扯自己的血肉。張旻彷彿已經看到了它那鋒利的牙齒和貪婪的涎水。

就這樣,張旻的思維控制不住的想着,他想起了村裡魯大叔講的山鬼,那個躲在山洞子裡伸出腐爛的手勾引着獵人的要人命的東西。還有那不知誰講的,深山裡一身冰寒的雪女的故事。一個一個詭異的影子不停的在張旻的腦子裡輪番的浮現着。

“啊。”

滿腦子恐懼的張旻突然驚恐的喊了起來,似乎感覺身後的妖怪馬上就要抓到了自己,張旻驚懼的抱着頭,閉着眼睛,不辨方向的朝前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張旻猛的停了下來,因爲他驚恐發現,自己好像聽見了什麼。就在剛纔,自己奔跑的時候,自己跑步的腳步聲裡,似乎還有另一個和自己不合拍的腳步聲。

停下的張旻顫顫巍巍地問了一聲。

“是誰?”

他沒有敢回頭,雪地裡依然安靜的沒有絲毫生氣,自然,身後不會有人回答他。

“我看見你了,出來。”

張旻使出了平時捉迷藏的把戲,喊着。可是無往不利的手段,在今天這個陌生恐懼的地方,註定要失效了。

雪地裡依然一片死寂,漸漸的連風聲似乎都停息了下來。

張旻急促的呼吸着,他確信剛纔的確聽到了另一個腳步聲,不是自己的,在這空曠的老山林子自然也不會是回聲。

他鼓足了一切勇氣猛的回頭。

張旻希望自己能看到那跟在身後的恐怖,哪怕是看見陰曹地府那食人的惡鬼,也不願它深藏在自己身後。

然而張旻失望了,他沒有看到那想象中來自陰曹地府的惡鬼,身後什麼都沒有,只有那古怪的樹,寂靜的雪,和自己踏過的一個個腳印。

真的沒有人?張旻想着,仔細的觀察着四周,可是他看着地上那僅有的自己的腳印,張旻懷疑了。

難道自己真的是聽錯了?

想不通其中關竅的他決定繼續往前跑,看看自己還能不能再次聽到那特殊的腳步聲。

張旻邁開步子,再次向前跑去。

啪,啪,啪啪。

張旻猛的一驚,又停了下來。是的,他又聽見了,那個和自己的步子不合拍的聲音,那個特殊的腳步聲。

張旻鼓足勇氣回頭,可身後依然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空曠。

張旻心裡漸漸的發毛了起來,硬着頭皮又向前跑,沒跑幾步,那個聲音卻又再次出現了,不過這次張旻沒有停,繼續跑着,繼續聽着。

不知跑了多遠,他忽的停下,又一次回頭,白毛風繼續使勁地吹着,可是張旻的身後除了一片空曠的雪地還是什麼都沒有。

張旻挫敗的吸了口冰涼的空氣,回過頭來。

可是回過頭的張旻猛的驚起了一身的冷汗,他看見,就在腳前不過寸許的地方有個四五米方圓的坑洞,洞口幽深而恐怖的擺在自己的眼前。

張旻一陣暗幸,自己要是再多跑一步會怎樣?張旻不敢去想。還好自己足夠幸運。

可就在張旻暗道幸運的時候,猛的感到背後一陣大力,一雙枯瘦的小手對着張旻一推,張旻落入了那深邃漆黑的雪洞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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