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爭一
山山落黃葉,紅掌挽青霜。
烏山上有滿山紅葉,風一吹便飄搖落下,彷彿是山上揚起紅色的煙塵。
晴空萬里下,有一黑衣少女在紅葉間輾轉騰挪。少女容貌端麗,神色淡漠,身法卻極是清俊。她手持鐵劍,劍法凌厲,彷彿在與敵人搏鬥,卻又劍劍刺在空處。
忽然她停了下來,漫天紅葉也在她身邊漸漸沉下。她對着某處鞠躬作揖,口稱師父。
她的劍已收在背後,上面卻串着片片紅葉,原來她方纔竟不是刺在空處,而是刺在片片樹葉上。
她前方已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白袍道人,面容清俊,眉宇間說不盡的落寥,淡漠的神情卻與黑衣少女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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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往前走了一步,晃動間才露出被袖子遮住頭的柺杖。
他嘆了口氣,道:“金鈴,我的老對頭還活着。他已傳信與我,兩個月後,勿失十二年之約。”
金鈴沉默了一瞬,答道:“徒兒必不辱師門。”
向碎玉歪着身子,重量全壓在一根柺杖上,這才空出一隻手。金鈴往前走了兩步,向碎玉將將能摸到她的頭頂,順了兩下,嘆了口氣,道:“你很不錯。”
金鈴微微彎腰拱手,並不言語。
兩月轉瞬即過,一日秋高氣爽,本該下山的向碎玉卻一直呆在家裡,直到有家人來報:“行主,有一算命的半仙在外求見,見不見?”
向碎玉道:“可知相貌姓名,身形武器?”
家人道:“呃……此人留着短鬚,人倒乾淨,模樣也不錯,瘦瘦長長。腰間有一柄熟銅鐗,說自己叫馬喻,與行主是老鄉。這個……”
“什麼?”
“行主明明是我荊州人,那人一口北方話,怎地和行主是老鄉?”
向碎玉搖搖頭,道:“請進來。”
家人無法,只得去外面將人引了進來。
那中年文士見了他,眼眶一紅,搶上來兩步,跪坐在他面前。
家人露出頗不苟同的神情,向碎玉卻不以爲忤,示意家人退下。
金鈴斟茶時,聽見中年文士喚了一聲“大師兄”,向碎玉微微點頭,道:“黛子,你都這麼大了,還是一谷之主,怎還如此孩子氣?”
“大師兄,我已十年沒見你了。”
向碎玉摸摸他的頭,淺笑道:“是師兄的錯。你還尚未見過我的弟子吧?來看看,這是我徒兒金鈴。金鈴,見過喻黛子師叔。”
金鈴長身而起,一揖到底,“弟子見過師叔。”
喻黛子微笑道:“生的真好,簡直與師兄小時候一模一樣。”
向碎玉道:“怎會和我一模一樣?”
“師兄小時候漂亮得像個女兒家,很像。”
“只怕你也記不清了吧。”
喻黛子笑着搖頭道:“半點不假。”
二人敘舊敘到一半,忽然又有家人匆匆忙忙跑進來,手裡捧了半截鐵劍,交給向碎玉,神色凝重,言是不知何時釘在門口的。
他尚未說話,喻黛子便哦了一聲,“便是當日大師兄使的那一柄。”
向碎玉微微頷首。
喻黛子嘆了口氣,道:“定是二師兄,他……他果然沒事……”
此乃向碎玉當日佩劍,時隔十二年再出現,勾起他許多回憶。他輕輕摩挲斷劍劍身,卻看到上面刻得有字,“明……?”
喻黛子也湊過來,跟着念出後面的字:“明日寅時三刻九凝峰鐵索橋前等候……確實是二師兄的字,字跡嶄新,想來是剛剛刻下。”
金鈴微覺奇怪,如此便是要等師父的二師弟,何以師父一直說是仇人?
想到此節,她又不禁對師父的仇人感到好奇。
喻黛子打量着金鈴,問道:“小師侄,緊張嗎?”
不料金鈴搖搖頭:“不曾。”
喻黛子滿臉失望。向碎玉一直看着他,似乎就等着他這個表情冒頭。他遂了心願,嘴角似乎也浮現出一絲笑意,“你不曾練過凝神靜氣,因此你不知這門功夫可以讓人古井不波,心如止水。金鈴從小修煉,不識七情六慾,自然不會緊張。”
金鈴聽罷,微微點頭。
喻黛子揶揄向碎玉:“師兄,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小美人,讓你教的像塊石頭一般,好生可惜了。”
向碎玉微笑道:“石之美者則爲玉,你羨慕不來。快收個弟子,傳下神仙谷衣鉢吧。”
喻黛子與他相視而笑,又飄忽地望向天空,喃喃道:“不知二師兄又收了個怎樣的弟子呢……”
金鈴驀地心中一動。
她自小便知十七歲上下要與魔教第一法王的弟子有一戰,因此日夜刻苦修煉。練功之餘,偶爾也偷偷想過這個魔教弟子是什麼樣的人,但終究是覺得“決戰之日”太過遙遠。喻黛子忽然提起來,卻讓她驚覺明日便能見到這定要見面之人,反而大不真實。
這名素未謀面的魔教弟子,究竟是男是女,是何相貌,是什麼樣的人?
翌日金鈴早早起牀,梳洗妥當,見天色尚早,又去屋後林中練劍。
神仙谷不傳劍術,門下弟子的劍法由每日穿刺千片樹葉磨練出來。向碎玉雖已不是神仙谷中人,訓練弟子的法門,卻還是使用舊法。
天光將出之時,向碎玉撐着柺杖,與喻黛子一道來找她。她收劍上前拜見,向碎玉讚了她一句:“不錯,日日皆是平常,我徒兒合該有此大將之風。”
金鈴低頭拱手,沉默不言,心中卻明白自己實是有些心神不寧。她歸劍入鞘,問道:“師父,是要出發了嗎?”
向碎玉點頭,撐着柺杖以一種迅速又奇異的姿勢向山頂走去。
向碎玉在前,金鈴在中,喻黛子在後,三人走上山頂。九凝峰有九座山峰,離金剛臺最近的一座,與旁邊的峰頂有鐵索相連,其餘山峰則因爲太遠,鳥獸絕跡,勿論人蹤。
九座山峰如九根手指抓向天空,石壁陡峭光滑,只有山頂平緩,是以落土生樹。山峰下端終年雲霧繚繞,遠遠望去,似是雲海中的九座孤島。
鐵索橋附近並未有人先到,深淵之中的白霧一陣又一陣升騰上來,有時候眼前開闊,極目遠眺,似乎可以看到天邊,有時候又似馬上要溺死在濃霧之中,近在眼前的人卻只有一個剪影。
三人各往遠方眺望,一時靜默無言,不知都在想些什麼。忽然兩個大人齊齊往山下望去,金鈴跟着扭頭,在山霧之中看到兩個剪影。
那兩人的身影很是模糊,輪廓怪模怪樣,似乎都穿着斗篷,步伐不緊不慢,卻急速接近。右手邊的人似乎是個魁梧高大的男子,左手邊的人高挑卻略有單薄,應是年歲不大。
金鈴忍不住捏緊劍鞘。
約莫還有十丈遠,一陣勁風將霧氣吹得乾乾淨淨,露出兩人模樣。喻黛子見了來人,忍不住出聲打招呼:“二師兄!別來無恙!?”
那魁梧高大的男子身穿灰袍,果真是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鬆垮垮的兜帽扣在頭上。他聽見喻黛子的呼喚,伸手撥下帽子,朗聲道:“黛子!”
十丈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兩人招呼之間便已靠得極近,孰料一直未開口的向碎玉忽然以杖頭點地,另一根柺杖當做鐵劍,瞬間刺出三下。這三劍乃向碎玉的得意絕技,喚作“一氣化三清”,三劍幾乎不分先後,一齊發出,三劍均是實招,叫人無法分心兼顧。
這位二師叔竟然不閃不避,伸臂格擋,只聽“叮”地一長聲,卻是他以左臂接下向碎玉三杖,三招太過密集,聲音疊在了一處。而那隻手臂竟然不是肉身,乃是鐵器。
向碎玉一招未得逞,右手柺杖點在地上做軸,另一柄鐵杖順勢掃了出去,金鈴右手搭在劍柄上,鐵劍已出鞘一半,眼角餘光監視着同來的白衣少女,只等她拔出背上雙刀,便可加入戰團。
少女和陸亢龍一樣,披着一件長大的斗篷,斗篷外是白色,內裡卻是火紅火紅的。斗篷之下,她的臉盡數籠罩在一張精緻的黑色皮面罩裡。與尋常遮住嘴巴鼻子,只露出眼睛的面罩不同,她的面罩僅露出嘴巴和下巴,卻將眼睛擋得嚴嚴實實。
金鈴戒備之餘,不住地打量着她,好奇她的面罩之下,會是一張什麼樣的臉。又忍不住扼腕嘆息,這麼一個女嬌娘,竟然會是個小瞎子。
喻黛子見兩人一見面就出手,嘆了口氣,忽然插到兩人中間,舉起腰間烏沉沉的鐵鐗,格開向碎玉的柺杖。
兩人一見鐵鐗,竟神色恭敬,紛紛收住,凝立不動。
“大師兄,二師兄,十五年前我們便已在‘漢川’前說定,你二人從此不可再戰,若要一較高下,還請看兩位弟子的,是也不是?”他舉起手中鐵鐗,握住手柄。手柄鬆動,被他拔出一截,這鐵鐗竟然是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
他輪流盯着兩位師兄,向碎玉卻只盯着灰袍人,半晌忽道:“陸亢龍,別來無恙?”
灰袍人展顏笑道:“大師兄,你氣色不錯。”
向碎玉並不領情,答非所問:“我徒兒乃是更酉年末入門。”
陸亢龍哈哈大笑,拱手道:“失敬失敬,銀鎖,去吧,叫大師姐。”
向碎玉和喻黛子不約而同低聲道:“銀鎖美人?可她不是瞎子啊……”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好我胡漢三又回來了!這次我要寫一個相愛相殺相殺相愛殺着殺着就搞到一起去的文請大家支持我!!!!!收藏我!!!!點擊我!!!!鞭笞我!!!!給我留言!!!!給我好評!!!!給我砸地雷(這個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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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不遠的將來可能會有些會被河蟹掉的內容,我每天按時發,如果被河蟹掉了我就直接刪節,不另行補充,提前三天預警,想等更新的同學可以121212來按時捕捉。
不想等更新也沒關係,完全本照樣會在全文完結之後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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