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事端鬧上老太房
“主子……”
“魯蘊,你多管閒事了?”尉遲甫手中鋪開着一張軍事圖,不見眉頭舒展,眼神也沒有落在那半跪下來的蒙面黑衣女子,只把目光留在那張報告的宣紙上。
“主子,我以爲……”以爲您是要她來保護那個女子。魯蘊想着,難道不是嗎?每一次暗中盯緊可能對主子有所圖謀的女人時,要麼都是派許樂天,要麼是派康明達或者是其他一些無關緊要的手下,卻從來沒有試過派她去。
“魯蘊。”尉遲甫沉聲,魯蘊一個激靈,低下頭:“是在下的過錯,願自行領罰!”
“嗯,”尉遲甫滿意她的識相,點了點頭,便轉身看着那陽光明媚穿透的垂柳,樹影婆羅,“去許樂天那領一棍,繼續看着。”
“是。”魯蘊就連眉毛也沒有絲毫的跳動,瞬間便消失了,去找許樂天領她受的一棍子。
案臺前是關於溫素心的所有平生報告,他的眼神稍稍一暗,隨手扔到一邊。
不過又是一個對自己這個王爺位置有所圖謀的女人罷了。
……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紅豆在屋子裡面轉來轉去,急得不得了了,她家小姐怎麼還能在這裡描字!
“小姐,你怎麼還得閒描字呀?!”
“我不過——”是在練練書法假裝自己不害怕罷了……
話音未落,院子外頭便是傳來熟悉的尖嗓子:“夭壽了!四姑娘如今落完水了,腰桿挺直起來倒是欺負起我們娘倆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
一副潑辣的樣子,院子裡面竟是沒有下人有這個膽子攔住氣勢洶洶的薛姨娘。他們平時也見慣了自己院子裡被這般刁難的模樣了,他們作爲一個下人,雖然說着是四姑娘院子裡的,可終歸到底都是屬着大夫人派遣,四姑娘本來就不受寵,老爺不常來這邊走動,夫人也是個厭煩姑娘的,他們這低等的人,哪敢這個時候給姑娘出頭?
只有吳採柳給溫素心買來的兩個丫鬟,平日原本就是個衷心的紅豆和小琴,一把在門口攔住了來勢洶涌的薛孤萍:“二姨娘,小姐此時不宜見客。”
薛孤萍本就是來挑食的,看着女兒一身凌亂哭喊着跑回院子裡面,說這惡毒的溫素心竟然狠心把溫素春給打了!那傷口,做孃的哪能不心疼!當機立斷就飛奔來到月梅閣裡面就要給她的女兒好好討一個公道!
本就是憋着一股氣,薛孤萍又偏偏聽不得那一句“二姨娘”,氣得臉都漲紅了,又突然心生一計,嗤笑了一聲,竟是一巴掌扇在了紅豆的臉上!
“啪!”
“這四小姐的院子裡也怕是缺少管教了!妾身雖然是姨娘,也至少是主子!”薛孤萍這一掌力道非常重,紅豆的臉一下子便紅腫了起來,跪在薛孤萍的前面,捂着臉,眼眶滿是淚水,卻非常有骨氣地死死忍住不讓它掉落下來。
她可是小姐的大丫頭!無論如何,都是不可以給她家的小姐丟臉的!
薛孤萍冷笑了一聲,也順手把旁邊護住紅豆的小琴也給了響亮的一掌:“今日就替你家小姐管教管教你,如何當下人!見到主子,竟然是如此無禮的嗎?!”
“夠了!”
聽到那一巴掌的聲音,溫素心就已經按耐不住了,憤怒地打開門就看到紅豆這一副模樣,趕緊扶了起來,查看她的傷勢,這個薛孤萍竟然下如此重手!這樣紅腫的臉,都已經隱隱約約看到皮膚比較脆弱的地方有了被指甲刮到的血痕!
這個下馬威,她還就是不想被壓下去了!
真當人就得被活活欺負去了不成!真當她溫素心是真吃素的?
溫素心臉一黑,一把拉過紅豆和小琴,把兩個人都攬到自己的身後來,沉聲說道:“薛姨娘,我院子裡的丫頭,如何管教是我的事情,還用不着姨娘親自來教!”
“哼!我倒是要問問你,你把我家二姑娘打成那一副模樣,又是有何居心!”薛孤萍狠狠地指着溫素心,一方好看的白色繡着精緻梨花的手帕被抓住醜陋的褶皺,“這般的傷勢,怕不是臉都要毀了!”
其實根本沒有那麼嚴重,只是薛孤萍專門朝着誇大的方向去罷了,二小姐和四小姐開打的時候,院子裡面都有不少的下人目睹着了,如今薛孤萍這一般說辭,倒是引起了幾個婆子的嘲諷,不過鑑於薛孤萍平時的潑辣和囂張,也是不敢聲張,不過背後稍稍議論罷了。
溫素心神色一凌,竟也是生出一股莫名的氣勢出來,薛孤萍看着那如冰的寒眸也是心裡一顫,心中不僅暗道:“四姑娘,竟是真的變了一個心性!”
“薛姨娘慎言!何不問問薛姨娘院子裡的二哥對素心做了什麼齷齪的事情!”
“我家辰哥兒性子很好,怎麼可能對着四小姐……”這樣面黃肌瘦的女人做齷齪的事情?薛孤萍心裡恥笑着,用着極使人不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溫素心那蠟黃的臉色和平平無奇的身材,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罷了,還比不過子辰房裡的綠枝和紅荔。
子辰會看上她?豈不是笑話!
可眼前的這個人,即使是被她用手指指着,竟也是半點不見躲閃之意,只用着她的一雙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盯得人發毛。
那一雙眼睛,溫素心的眼睛極像那美得不可方物的吳氏,讓她心驚,她最恨的,便是吳氏那一副美貌,每每看見,便恨不得上前撕碎了去!如今看到溫素心的眼睛,亦是如此!
還沒有反應過來,薛孤萍卻是已經是不顧形象地坐在了地上哭嚎了起來:“天啊,四姑娘如今是硬氣了,妾身不過是一門不受寵的妾室!嗚!——素春你的命好苦啊——偏生投胎到我的肚子裡!害得你這般被人欺被人辱!……”
……
所以,薛孤萍這樣子做的結果,就是鬧上了老太太的房裡。
也是,她這般的大張旗鼓,誰不知道薛姨娘跑到四姑娘的院子裡面鬧事啊?怕是恨不得每一個下人都大肆宣傳一番!
“嗚嗚——老夫人,你要爲妾身做主啊……”
“咚”的一聲,老夫人的柺杖一敲地面,頓時一股威嚴襲來,跪在地面上的溫素心心裡暗道:“老夫人就是老夫人,不虧溫府這麼多人作死都穩了這麼久。”
而跪在一旁哭喊着的薛孤萍和溫素春也被這一聲驚了一驚,及時收了哭聲,只得改成了一抽一抽地啜泣着,並不敢聲張。
溫子辰?論他這般膽小怕死的人,聽說這事都要鬧到老太太房上去了,早就已經逃走去了那風花雪月之地躲着了!
溫素心雖然是被告上一狀的人,如今跪在老太太的面前,卻是挺直着腰背,那一雙眼眸澄澈清明,沉靜穩重,不見雜質,在這偏黃的臉色上配着,可仔細端詳,竟也是讓人覺得這樣的眼睛驚豔少見!
這般沉穩的性子,使得老太太這才第一次正眼看她。原先是聽說是個不受寵的庶女,雖然那呂氏長得極美,可總喜歡端着一副清高的模樣,不討男人的歡心,母女倆就一直被冷落了下來,可那性子倒是沉穩大方,不願鬧事,老太太也一直隨着她去,只當眼不見爲淨罷了。
如今看來,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性子。
片刻的打量,老夫人便已經下好了決心。
“素心,發生了什麼,你說。”
溫素心應了一聲,不卑不亢地擡起頭,一字一句地把所有細節都告知了一遍,只見老夫人的臉越來越黑,聽到溫子辰試圖想要做些齷齪事時,更是大發雷霆:“放肆!”
溫素春不服氣,插上嘴譏諷道:“呸!胡言亂語!明明是四妹妹想要勾引二哥,二哥一個頂天男子漢,卻被四妹的一番做派騙去了!”
薛孤萍也是心裡一驚,連忙道:“老夫人!子辰房中本就有通房,綠枝和紅荔的樣貌皆是頂頂好的,哪裡會伸手到四姑娘這裡來!”
“當時院子裡有着不少下人,均是人證!”
“月梅閣的下人都是四小姐的人,自是偏袒四小姐!”
剛聽到這句話,溫素心不禁冷笑,“我院子裡的下子究竟都有誰的人,又究竟偏袒誰,二姨娘怕是最清楚不過!”
“你!——”
“夠了!”
老夫人的柺杖又是一擊!兩個人的聲音被硬生生地打斷,只見在一邊的薛孤萍又是一拜,在她旁邊的溫素春一副不甘心的模樣,激得那臉通紅。
“大家閨秀,如此成何體統!溫府的規矩何在!”
老夫人臉一黑,又問道,“子辰呢?”
“……這,”薛孤萍這邊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交代。看着她們一副支支吾吾的樣子,老夫人氣惱,又是一罵:“不務正業的小子!”
“老夫人息怒!”
“把那小子給我抓回來!去祠堂跪兩日!”老夫人嚴厲地吩咐了下去,屋內所有人皆是斂聲屏息,大氣都不敢出。
“薛姨娘,你是如何教導孩子的?這般事情,女孩子家家竟也撞上去,也不害臊!家醜不可外揚,素春還這般在院子裡聲張!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嗎?!”
老夫人狠狠地瞪了薛孤萍一眼,“帶下去,讓素春在院子裡禁閉,好好反省!”
溫素春不滿地喚着:“老夫人!我本就沒做錯什麼!——”
“若是不服,那就禁閉到下個月好了!一步都不可以出院子!”
薛孤萍一聽,眼前一亮:“老夫人,那過幾日的金國寺那邊……”
只見老夫人不語,薛孤萍心中會意,大喜,知道老夫人這是暗中手下留情了,盡是更偏袒她們這邊!趕緊阻止了正想要繼續撒潑的溫素春,倉皇而逃似的奔回了院子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