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人生不過全靠戲
“四姐姐,她們……”
“沒事呢,有我,你快回屋吧。”
雖然說是這麼說,但是其實溫素心可以說心裡是一點都沒有底的。聽說她的父親,溫淳榆大人,前些日子一直在外“出差”,就這段時間估計要回來了,在溫素心的記憶裡面,這位父親是一位非常經典的文人,不過對溫素心是不錯的,一回家一定會過問溫素心的情況,只不過嫡母與那二姨娘有沒有瞞下什麼,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也猜得到就是了。
所以溫素心心裡的就是,怎麼也好,至少一定要等到她的父親來!
可話是這麼說,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夭壽了!四小姐一趟病好了,竟趕着上來欺負自己的姐姐了!”不過大清晨,那二姨娘的尖嗓子便響起來,只教那屋檐下的春燕都嚇得飛散了來,想要保全自己難得的一個酣睡的時刻。
月梅閣的下人們都被嚇了一跳,但是薛姨娘不僅是他們的主子,老爺也對她頗爲寵愛,不管如何也是不敢惹的,倒是那裡頭的小姐可憐了。
不過對她們而言,這樣一個在家中被娘姐欺着的庶女,也成不了什麼氣度,也就不怎麼在乎,甚至月梅閣早有不少的下人等着哪天可以出這個院子,服侍別的主子呢。
這般一來,薛姨娘便是完全沒有人擋着,暢通無阻地一路到了緊閉着的屋外。
“小……小小小姐!”紅豆嚇得在屋裡面團團轉着,外頭的薛姨娘還在叫喚着:“這溫府可還有規矩了!一個小姐竟然還斗膽爬上來姐姐的頭上!”
“瞧瞧我那可憐的閨女!鞋子可都被踩黑了!”
“不過都是庶出,憑什麼我家的姑娘要遭這般的對待!”
好吵啊……
屋裡面的沈素心忍無可忍地把話本子甩在地上,剛剛她就已經吵得自己連磨個藥都沒有心情了,這一遭弄來,她都快要煩死了!
“紅豆。”
“是,小姐!”
“可有顏色暗沉些的珍珠膏?胭脂之類的。”
“有的。”
“拿過來,還有給我拿個洋蔥。”
……
“嗚嗚——都是妾身的不好,不過投胎了個姨娘命,託生的閨女也不得了個什麼好命!”
薛姨娘還弱不禁風似的倒在那地上嚶嚶地哭泣着,可那聲音淒涼,倒是不見那臉上有着眼淚,不過這二姨娘即使這般模樣,也掩飾不住在渾身的媚俗,若是老道的人來看,定是一見便知這女子,可謂滿身的胭脂氣——換而言之,便是青樓女子。
“咿呀——”
門被緩緩移開,一臉蠟黃的溫素心扶着門走出來,儼然一副虛弱無比的模樣,再加上她本就異常孱弱的身子,這樣看來更是彷彿重病纏身,不得靠近,只見她的挽着鬆鬆的一個小環髻,大部分的青絲披在腦後,嘴脣發白,只在清明的眸子裡面含滿了淚水,彷彿受到了極大的委屈。
“姨娘……”
溫素心一開口便是一陣哭腔,那完美的演技就連她自己都被嚇一跳。
“姨娘何故——這般在月梅閣辱沒了素心?……姨娘可知,內閨女子的名節最最重要,姨娘這般……”說着說着,溫素心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衣服,那半閉眼眸,只餘那沾着淚水的睫毛微微顫動,似是哽咽得不成聲。
不管如何,也不過是一個小女娃,更何況溫素心因爲怪病,年過九歲了還彷彿一身五歲的身板,這般如此,更是惹人憐惜,甚至有一兩個下人,見小姐這番模樣,想起了她往常被兩位庶姐與二姨娘欺辱的時候,更是心痛,不由得落下淚了。
“小姐這是什麼意思?我家素錦,可是口口聲聲哭着跑回妾身的屋內,說着小姐竟不顧自家姐姐,晚歸回府既見了姐姐不行禮,甚至還一腳踏了我姑娘的腳,瞧瞧這腳印子,這得多用力才能映出這般的印子!”
“姨娘……素心當日並未做出什麼失禮之事,當時頑得久了,身子早已負重不堪,又帶着玉成弟弟,若身爲人姐,不盡早把他送回屋內休息,我又如何自處!”
“二位姐姐反遭不理解,更是堵着素心的路,非要素心給二位姐姐行禮。素心雖當時已是因爲身體不適,滿漢溼襟,卻想着家有家規,溫家一向禮數齊全,即使再怎麼不適,也是撐着這一腳踏進鬼門關的身子行了禮。當時玉成弟弟也在場,也有看門的楊叔過路,皆是鐵證。”
看遠邊的一抹鵝黃的衣衫隱隱飄過,溫素心想着正好,居然來了個很對的人!
一把也跟着跪下了,聲淚俱下地說着,聲音多次哽咽,斷斷續續,氣若游絲,彷彿真的下一秒就要歸西似的,“這腳印子,莫不是素心當時趕着送玉成弟弟回院,而素錦姐姐勢要擋路,情急之下,不小心撞上罷了,姐妹之間的打鬧,又哪裡做得!”
對面的薛姨娘被這一輪下來,人都要驚呆了。
這四姑娘,以前是這般性子?
不對啊!
“姨娘若是見不得素心,開口便是,素心不過一屆庶女,這般賤身子,也是死不足惜的!”
“這是在胡言亂語什麼!”
一聲嚴厲地聲音響起,聽起來也不過一口婦人之聲,不過做慣了那管事的排場。兩人均擡頭一看,竟是溫家的正室婦人:劉鳳荷!
溫素心趕緊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起身:“母親。”
“嗯,本想來看看你身子怎樣了,這又是怎麼了。”
薛姨娘也跟着起身了,嬌滴滴地行了個禮:“……夫人”
劉氏一個皺眉,她早就看這二姨娘不爽了,每一次老爺回府,盡是把人都撈進了自己的院子裡面過夜,還得她守得多少個日日夜夜!
雖然這吳姨娘的女兒她也不喜,但至少這庶女從不忤逆自己!即使剋扣了不少的東西,卻也從不向她的父親私下報告,這般精明的女兒,她自是算滿意!當然,私心仍覺得
劉氏其實早就已經聽完方纔的所有了,裝作不知地故意扶起了溫素心:“瞧你這孩子,臉色怎麼那麼差。”
“謝母親,素心無礙,不過身子有些虛。”
“薛姨娘,你跑來四小姐的院子裡是作甚?”
“夫人,素錦來跟妾身說,四小姐昨晚的元宵把她的鞋子踏了,現在還喊着腳疼呢。”薛姨娘還特意把那有着腳印子的鞋子舉高來,生怕她不知了。
“呵呵——”劉氏拿着手帕捂着嘴笑了笑。
是的,薛姨娘忘記了,她,本就不跟夫人對付。
而溫素心,可以說是正好哭了個非常恰當的時期。
畢竟原本她只是想到後面說自己是有傳染病把人嚇一下就算了,就算薛姨娘找來大夫——可她自己也會,上那隔壁的山頭弄些藥來,不也是非常容易。
“不過小女孩家的打鬧罷了,你看四小姐的這一副柔弱的身子,哪裡像是能把三小姐踩出這樣子來。”
劉氏輕咳了一聲,“好了,一大早的莫要胡亂鬧,這要是鬧上老夫人那,怕是你們兩人都得一頓夠嗆。”
“是,素心讓母親掛心了。”溫素心低眉順眼地又是一禮。
薛姨娘狠狠地絞着手帕,片刻之後才悶悶地說着:“是,夫人。”
等到院子逐漸安靜下來了,溫素心才面無表情地回屋把那胭脂抹掉。
果然人生如戲,全靠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