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羣人中,有一個戴着博士帽的是蕭嶽。
葉寧微怔了下,將那本雜誌拿在手裡,低頭定定地望着那張熟悉的臉。
她想,她這個臉盲,現在是無論如何不會忘記蕭嶽的這張臉了。
陳姍姍見她拿着那個相片看,隨口說:“這都是兩年前的了吧。”
葉寧擡頭,望向陳姍姍:“這是你的學生?”
陳姍姍一邊收拾鍋竈,一邊說:“算是吧,當時有中國來的一批進修的,說是進修,其實就是個mba班,說白了就是中國的有錢人過來鍍金了。鍍完金就得在咱學校門口照個相啊。”
葉寧定定地望着那個照片,她當初畢業的時候,也和陳姍姍照過相的,在同樣的那個位置,也是穿着和蕭嶽身上一樣的博士服和博士帽。
葉寧指着蕭嶽的照片:“這個人你認識嗎?”
陳姍姍回頭看了眼,看出她指的是蕭嶽:“我知道啊,他叫蕭嶽,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他說他英語基礎不好,不過我看着很好啊,學習也挺努力的,聽說中國現在勢頭最猛的嶽寧集團的創始人,特年輕,也帥,特沉穩的一個人。”
葉寧呆了一會兒:“原來嶽寧集團的總裁這麼有名,連你這個在美國的都知道。”
陳姍姍鄙視地掃了她一眼:“你這種臉盲,就不要在我面前展示你的記憶力了!”
葉寧捏着那個照片,閉上了眼睛。
如果不是蕭嶽依然沒有消息,她是真無奈地想笑的。
葉寧在陳姍姍這裡住了兩天,順便見了一些美國的同學。他們現在都拿到了綠卡,發展得很好,大家功成名就的樣子。葉寧想想自己,忽然發現自己就是同學中混得最慘的了?
晚上,她和陳姍姍一起同楠楠來了一個視頻。楠楠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不適應,問起來都是說一切挺好的。
葉寧看着自己兒子那小模樣,其實是心疼的。她累了,想趕緊回去,陪着兒子,再也不讓他受什麼委屈。
臨走的那天,霍晨也不知道怎麼得了消息,跑過來非要見葉寧。
陳姍姍想把他打出去,不過霍晨堅持,葉寧也就見了。
曾經這個人帶給自己那麼多痛苦,可是現在再看到的時候,心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了。
霍晨現在在美國一家很有前途的金融公司,發展得特別好,人依然很帥,就是個鑽石王老五。
霍晨看着葉寧老半天,最後說:“這次來美國,是要做什麼?”
葉寧沒什麼精神和他說話:“找一個朋友的。”
霍晨探究地望着葉寧:“男的?”
葉寧點頭:“是。”
“找到了嗎?”
“沒有。”
霍晨嘆了口氣,望着葉寧的目光中有點同情:“你也年紀不小了,一個人帶着孩子,也不容易。”
葉寧笑笑,沒回話。
霍晨擡起手,試圖去握住葉寧的手,但是到底沒握,縮回去了:“你跑過來,千里迢迢的找人,還是沒找到?葉寧,別傻了,不管那是什麼人,他都是根本不值得你費心思的。”
葉寧依然沒說話。
霍晨猶豫了下,那雙手終究拍了拍葉寧的肩膀:“我離婚了,過些日子就回國。”
葉寧不解,不過她現在麻木得很,對霍晨的事兒更是連關心的經歷都沒有,所以真是絲毫沒有驚訝,也沒有追問。
霍晨見她這個樣子,只好自己解釋說:“我放棄綠卡,準備回去。”
葉寧點頭:“哦,挺好的。”
她這種無可無不可的態度,讓霍晨有點咬牙切齒,他盯着葉寧:“葉寧,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吧。”
葉寧掃了他一眼,看着他的樣子像看一個瘋子。
霍晨苦笑:“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是這麼多年了,我——”
他痛苦地看向一旁的楓樹:“算了,不說了,說再多也沒用,等我回去你就明白了。”
葉寧莫名,她覺得霍晨是否回去,和自己沒關係,至於他要幹什麼,也和自己沒關係。
所以最後她想了想,終於來了一句:“你高興就行,反正你的事兒和我沒關係。”
回國的她提了大包小包,來美國一趟,心裡雖然麻木無感,不過採購還是要的,特別是她還有個寶貝兒子。
她給楠楠帶了幾套小西裝,這些牌子在國內都賣得特別貴,可是國外就是平民品牌了,還有一些維生素片鈣片變形金剛什麼的,除此之外還提了一套樂高,就是當初楠楠記掛的那一套,她一直沒給他買,現在想着孩子受委屈了,趕緊在美國買了提回去。
楠楠見到媽媽回來了,老遠跑過去,激動地撲到了媽媽懷裡。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和媽媽分開將近十天,平時自稱是小男子漢的,現在撲倒媽媽懷裡眼圈都紅了。
葉寧抱着兒子拼命地親,親完了後拿出大包小包的禮物,當然也給朋友家孩子送了禮物。美國其實沒什麼特別的零食,有的話都是甜甜甜甜甜的高熱量食品,於是就把變形金剛送了一套,還有一些小西裝什麼的。
最後大家皆大歡喜,再次謝過了朋友,葉寧帶着楠楠回家。
回到家後,楠楠小心翼翼地問葉寧:“媽媽,你在美國……”
接下來的話,楠楠低下頭,沒好意思繼續說下去,一副害羞的樣子。
葉寧明白了,自己臨走時,說是去美國找爸爸的,可惜她沒找到。
她忽然喉頭髮酸,拼命地壓抑下,最後笑着說:“你爸爸就在美國,他說向你問好,還給你買了禮物,那套樂高就是他給你買的。”
楠楠望着媽媽,有點不太相信的,媽媽一直說爸爸在遙遠的美國,可是他覺得那是媽媽在說謊,因爲小時候他問過的,媽媽不肯說。後來他懂事了,感覺到了什麼,也就沒敢再問。
不過他也有點納悶,以前媽媽不會主動提的,現在竟然特意提起這事兒來?
葉寧摸了摸寶貝兒子軟軟的頭髮,頭髮微微卷曲,有一點點的自然捲,看着有點像蕭嶽,好像蕭嶽頭髮也不是特別順,有點略微的彎曲吧?
他這樣的頭髮,用陳姐以前的話說,就是白白淨淨很洋氣,像個洋娃娃。
她笑着摟住兒子軟軟的小身體,柔聲說:“楠楠,你要記住,你爸爸其實是很愛你的,他沒有回來看你,是因爲他有不得已的理由,但其實他一直很愛你。”
楠楠望着媽媽,懵懂地點頭。
晚上的時候,葉寧從網上找出了蕭嶽的照片,那是一個他參加某個年輕企業家頒獎的照片,裡面有個臉部特寫,看着很清晰。她拿出來剪切好了,彩印出來成照片,然後交給楠楠。
“這個就是你爸爸,以前你們幼兒園美術班不是說要讓你們畫爸爸媽媽呢,以後你就照着這個畫。”
楠楠盯着那個照片,看了看,他很快認出來了,激動地說:“這就是那個和我玩過的叔叔!”
葉寧笑了下:“他是你爸爸,不是什麼叔叔。你看他還特意來看你,可見媽媽沒騙你,他心裡是愛你的,可是你要知道,大人總是會有一些苦衷,所以他沒敢認你。”
楠楠的小手緊緊攥着那個照片,容光煥發地點頭:“原來他就是我爸爸啊,是啊是啊,他當時對我可好了!怪不得呢,原來他是我爸爸!”
不過很快他想起了什麼,猛然望向媽媽:“媽媽,他生病了嗎?”
葉寧撫着楠楠的手頓了下,點頭說:“是,他生病了,現在在美國治療。媽媽看過了他,他現在很好,也許等休養好了,就能回來了,到時候我就帶着楠楠一起去看他,好不好?”
楠楠高興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眼睛望着那個蕭嶽的照片就捨不得移開,一個勁兒地點頭。
葉寧抽了個時間,分別找了小若還有陳姐,一杯咖啡,坐在那裡,安靜地聽她們講了蕭嶽的事情。
其實早已經明白怎麼回事,現在無非是想再聽一聽,從她們的言語中,感受當初蕭嶽的心情。
說起來,她記憶中的蕭嶽,一直是個模糊的影子,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對他的瞭解,都是通過網絡視頻,報道資料,以及別人的訴說,還有那封信。
可是即使如此,她好像隱隱能夠感覺到這個男人的氣息,甚至能夠體味到他的品性。這種體會又自相矛盾着,每一個彷彿都有些不同,可是偏偏她能從中觸摸到這個男人性格中的多面化。
這個人,對於她來說,可以稱的上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告別了小若和陳姐,她開車去接楠楠,結果遇到了團團媽和彤彤媽,她們用異樣的眼光看着自己。
葉寧感覺到不對,不過沒說什麼,只是若無其事地打了招呼。
等到接了楠楠,發現上了車的楠楠耷拉着腦袋,也不說話。
“楠楠怎麼了?”
楠楠還是不說話,將腦袋埋到了座椅裡,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葉寧大驚,忙過去抱住楠楠,扳起他的臉,卻看到他紅着眼睛,小臉上都是淚。
她心疼地抱緊了孩子:“寶寶怎麼了?”
楠楠“哇”的一聲哭了,埋到了葉寧懷裡:“媽媽你騙我!”
葉寧輕輕安慰着楠楠:“發生什麼事兒了嗎?”
楠楠從書包裡掏出那個蕭嶽的照片,扔到了那裡,癟着嘴巴委屈地哭道:“媽媽在騙我,這根本不是我爸爸,人家晨晨說了,這是一個企業家,是一個社會名人,這照片是從網上下載了打印的,這根本不是我爸爸!”
葉寧默默地幫着楠楠擦淚。
她想着,一定是孩子拿着這個照片去幼兒園了,向人顯擺這是他爸爸,結果恰好有人網上看到過照片,就拆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