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姬
出了紫霄殿,夕陽已然不見蹤影,春露無痕,滴落在他官服之上,一路往着他所居住的黃芪殿而去。但是,一路上,他的腿腳幾乎是軟的,心思全然在紫霄殿的那一刻,寶劍從他的耳畔劃過的時候,那鋒利的劍鳴銳響,警醒着藏在靈魂深處的那抹恐懼。
到了黃芪殿的那一刻,他終於再也難以抑制住心中的顫抖,呼啦一下倚靠在黃芪殿邊上的柱子,忍不住的顫慄起來。
身旁的小太監巡邏過去,見到長孫國舅如此模樣,好奇的想上前一探究竟,卻被打發了回去。他迷迷茫茫之間擡首望着這座黃芪殿,是宮中醫者大夫平素行動之所,這本該是一個辦公的地方,卻成爲了他的居所。
“堂堂公卿國舅,卻連一個府邸都沒有,寄居於這黃芪殿之中,長孫無遜啊長孫無遜,你還算得哪門子的公卿?”他倚靠着那柱子,自嘲自諷的說着。
甚至於,他此刻都沒有膽量去爭什麼,當楚曦鴻的那把劍從身旁呼嘯而過的時候,他才明白什麼叫伴君如伴虎,他才明白自己是有多麼懦弱,在那一刻,他膽怯、顫抖,甚至想退卻的心都有。
或許,他正是這一點不如洛宸,最起碼,他敢於謀逆,而他長孫無遜,卻什麼都不敢。
“洛宸,洛宸!”他胡思亂想着,呢噥着,“……可是,爲何皇上卻獨獨放過洛宸,將注意力放在淮王清歌身上?”
然而,淮王的此時,卻全然不知道自己危機重重。
在臨近夜了,榭水閣中異域的胡笳響起,伴隨着琵琶聲奏樂,將這周遭靜逸的氛圍帶入另外一片境界之中,彷彿讓人置身西域胡疆一般。
卸下了粉妝,一身粉色輕紗輕覆在雲姬的香肩之上,該是原本美人如玉,卻見在那香肩往下一寸之地,一道凜冽的傷疤縱橫在那如雪的肌膚上,透過輕紗顯影出來,顯得猙獰凜冽。
那是她爲胡疆立下汗馬功勞的見證,沙場鐵血,她卻巾幗英雄,在刀光劍影鐵甲
鞍峰之上如同男人一般廝殺敵陣,這是爲她的功勳。
她彈弦的手指忽然停頓了下來,身邊吹動胡笳的婢女也隨之使了一個眼色,雲姬若有所思,只是停頓了下來,她似乎知道是誰會來找她,便讓隨身的侍女下去。
站在身後的清歌依舊一襲白衣勝雪,在侍女經過他身邊退下的是,香風帶動,獨特的異域女兒香擦之而過,別番風味。
“榭水閣環水而居,倒是清幽別緻,更不怕隔牆有耳,雲姬將軍倒是會選地方!”清歌環觀着這四周的景象,趣道。
雲姬卻是抿脣一笑,“那也得你們中原天子首肯,我才能夠得償所願,就一如,我當不上你們天朝的皇妃,一棟榭水,倒將我打發了!”雲姬的話中梗刺。
清歌也大致明白幾分,“你我兩人被指婚,都不是各自情願,有些話你對我說,是說錯了。”
氣氛驟然降溫,兩人也就此僵持,在片刻的沉寂之後,雲姬才陰惻惻的笑了起來,一笑起來,她的肩膀也隨之顫動,這讓她肩膀後面的傷疤更是深刻的呈現在清歌的面前。
清歌沒有置身過朝堂,更遑論於這等女子交過手,在她這般陰惻的笑聲之下,他只能夠沉住氣,將自己挪入這榭水閣之中。
這裡並不比得其他宮殿堂皇富麗,但是勝在清幽,外閣與內閣分開而置,讓這女子居住得更爲舒適。可是,雲姬看上這裡不僅僅是因爲這裡的舒適,恐怕更多的是這裡的方便。
“淮王爺深夜來到妾身此處,恐怕不會單單是爲了聽妾身的責備吧?”雲姬率先開口,
在轉過身來的那一刻,清歌也在座下的座位上坐了下來,與她對峙。
“我想聽聽,你千里跋涉來到我中原,難道真的只是甘當楚曦霖的棋子!”清歌開門見山,面對雲姬,他不想繞太多的道道。
何況,這個女人看上去並不像是什麼省油的燈,即便是真想和她繞什麼道道,都未必能夠瞞得過她。
“你與楚曦霖是一夥的,他與我胡
疆之間的事,你該去問他,我只是按照可汗的指示做事而已,其他的我不管!”她側着首輕輕的傾聽着自己調試琵琶的聲音。
這一彈一挑,纖指輕輕,傾瀉而出的音色,也煞顯怪異,清歌暫時分辨不出她究竟是在做什麼,或許只是一時興起罷了。
只是,雲姬這般說話,倒是拂了清歌往下說去的興趣,只是,他確實是不明白,究竟洛宸讓自己來與這個女子打交道,究竟是洛宸高看她了,還是她壓根就瞧不起自己,連深究一句都不肯與自己多說。
“楚曦霖不外乎與你們胡疆簽訂某種協議,讓你們一道進京幫助他,可是,你當真如此信得過他?”清歌只能換另外一種形式與這個女子打着交道。
“難道我該信得過你麼?”雲姬不禁反譏着道,在她這一句話反譏而出的時候,見到清歌那忽然變了樣的臉色,她不禁一陣訕笑,“連妾身這麼一兩句話都能叫你啞語,你憑什麼手段來到這裡與我斡旋?”
她作勢將身子一轉,繼續着方纔背對着清歌的模樣,依舊抱着自己的那一把琵琶。
“真可惜了!”清歌惋惜着,他確實知道自己從不擅朝堂中的斡旋,如今在這雲姬的面前醜態百出也是情理之中,可是,他終究是忍不住的惋嘆。
不料,就在清歌想轉身離去的時候,卻見雲姬見他喚了回去,“你可惜什麼?”她不善的問着,隨之又道,“按照我看來,最可惜的倒是你這一張臉,不善加利用,卻淪爲了楚曦霖的棋子,與我一般!”
清歌摸索着自己的那一張臉,他側首,看着雲姬,“奈何這張臉,現在無半分利用價值。”
“你有着這樣一張臉,若不是努力當上皇帝,就是會死得很慘!”雲姬警告着,她瞥着清歌,“你若是今夜是爲了你的野心來找我,倒是可以和妾身秉燭詳談!”
“你什麼意思?”清歌忽然恍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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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