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不歸還
“阿諾,住手!”雲姬的聲音甚至比這夜風還冷,帶着一絲張揚的狂妄,對着阿諾怒目而視,風而過,飄起了身旁被水淋溼了的輕紗,將那容顏襯得更爲妖嬈。
那是一種區別於洛華一身江南煙雨的柔情之美,她則更多的是一種大漠雄鷹的英氣之美,不相上下。
如此遠遠望去,一對璧人臨風而佇,卻是刺痛了洛華的心。他倆,就這樣站着,看將上去,都是如此的匹配。可是,阿諾的長刀這一次,卻是毫不留情的刺向了清歌。
阿諾從水中騰起,此刻被雲姬制止,他隨之足尖一點,在空中將身一旋,卻是蹲身落在了兩人身邊的欄杆之上。
阿諾如同一頭狂妄的野獸,怒視着面前的清歌,原本就很不爽快這個男人與雲姬成親,而如今,更是壞了自己的事,還讓雲姬訓斥於他,他辯駁道:“只要闖入了我們的範圍,就是對將軍你有害的人,可是,他卻阻止了!”
“她是我妹妹!”清歌轉過身,在阿諾這一番話之下,澄清道,“不會傷害你們的!”
“那她呢?”阿諾的怒氣依舊,卻是指着一身小廝打扮的洛華,“阿諾沒記錯的話,她可是中原皇帝的妃子,卻打扮成這樣,不是來刺探消息的,就是來行刺的!”
“我已被打入冷宮,不再是皇帝的妃子了!”洛華阻止了阿諾的話,神情卻定定的放在清歌的身上,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清歌也如是。
清歌卻怎麼也沒想到,這段時間沒能見到洛華,卻是因爲她被打入了冷宮的緣故。
洛華今夜至此,無非也是想要看看清歌究竟是否真的心甘情願與這雲姬將軍成婚,但現在如此,看到這一對璧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反倒是自己落得小氣了,既然如此,她也該回去了,她暗中拉了拉芍藥的手,輕聲道:“今夜良宵月夜,我們還是回去吧!”
芍藥錯愕了一下,但看到洛華眼中那一抹隱約閃現的淚光的時候,她再回首望了一眼站在榭水閣邊上的那對璧人,下一刻,她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似的,對着洛華說道,“好吧,我們先回去!”
她的話說得剛好被站在榭水閣邊上的清歌聽到,也沒有再次打任何的招呼,只是兩人就如此安靜的轉身,朝着來時的路折了回去。
阿諾似乎還心有不甘,可是當接受到雲姬責備的目光的時候,只得訕訕的安靜了下去。
看着那兩個身影蜿蜒在玉廊上,雲姬勾脣一笑,“她特地來見你,卻連一句話都沒有,你不可惜?”
清歌睨了雲姬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其他的話,只是將身回到榭水閣之中去。紅燭帳暖,遠送着玉廊遠出那兩個孱弱的人影兒。清歌的臉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變化,只是在榭水閣之中,原本的合巹酒變成了他孤身悶酒。
“洛華姐姐,爲什麼不問問他呢?”轉出了那一道長長的玉廊,洛華的身子忽然整個人一軟,幸而教芍藥扶住,她忍不住心疼起洛華。
在這一刻,洛華的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他們看上去,好般配,……對不對?”隔了許久之後,洛華終於哽咽的問。
夜色將她蒼白的容顏映得悽然,芍藥看得心疼,“
一點都不般配,你現在都爲了他連皇貴妃都肯捨棄了,他怎麼就能攀慕上那個胡疆女子呢?”芍藥說得義憤填膺。可是,她卻也忽然收住了嘴。
她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話戳中了洛華的痛楚,她驀然靜了下來,攙扶着洛華的手,“別想這麼多,他反正,都不是第一次負你了!”
兩人相攙而伴,朝着前方走去,都是默然不語。可是,前方宮燈閃爍,一行的錦簇花團簇擁着那高高在上的天子威嚴,朝着芍藥與洛華的方向前來。
該遇見的只是匆匆一瞥,不該見的,卻偏偏在此刻狹路相逢。
洛華低低的垂下了頭,或許是並不想讓楚曦鴻看到她此刻,又或者是,她根本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楚曦鴻,免得徒加傷感。
可是,似乎是上蒼故意的作弄,洛華越是想要躲避,越是讓楚曦鴻逮了個正着。
宮燈的絢爛停駐在洛華的跟前,玄墨色的長袍迎風而舞,伴隨至洛華鼻息之下的,是一陣陣的酒味,可想而知,眼前的這男人,是喝了多少酒。
“心,痛嗎?”恍恍惚惚的,楚曦鴻對着低着頭的洛華說出了這一句話,帶着些許嘲諷的意味,“男人都是這樣的,不僅朕做不到你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別人也,……同樣,做不到!”
洛華緊蹙着眉心,忍住這如同刀子剜心一般的痛楚,她擡起了頭,怔怔的凝視着眼前的這個男人。這一張臉,一模一樣,卻帶着兩種不同的感覺,一種是傷透了,一種卻是恨透了!
她避開了楚曦鴻,默然的繼續朝着前方走去,楚曦鴻也沒有怪責她的這般對待的態度,只是依舊迎在風中,看着她被芍藥攙扶而去的身影。
“朕就想告訴你,你別癡心妄想了,所有的人都一樣,良禽擇木而棲,……而你最終所抉擇的,又是什麼,你該看清楚了……”
他朝着洛華所說的話,在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之中,逐漸的渙散,變得飄忽不定。
寒燈冷月照愁人,她回到了她的冷宮之中。那座榭水閣,已然如在天涯,與自己毫無想幹。
簡陋的房間遮擋不住春夜的寒冷,她摟着自己的雙肩瑟瑟發抖,她嚴重所不能揮霍去的,是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孔所散發出來的不一樣絕望氣息,每每將她逼至絕地。
“他真的成親了!”她哭着,卻是悽絕的帶上一抹笑,仰着頭,望着忙着爲她添炭加暖的芍藥,細聲的說着,忍不住聲音中的顫抖,啜泣出聲。
芍藥停止下了手中添炭的動作,她想過來安慰洛華的那一刻,卻聞得洛華道:“芍藥,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你且先去休息了,今晚,謝謝你了!”洛華吸了吸鼻子,將心中那股酸楚和哽咽吞回肚子裡去,勉強扯開一抹笑顏和芍藥說着。
芍藥拗不過她,也確實覺得應該給洛華一個清靜的空間。出了房門,她將那扇門給推開的那一刻,眼前忽然出現的這個人,着實讓她嚇了一跳,就在張口即將呼叫出來的那一剎那,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驀然按在她的嘴巴上,致使得她的叫聲咽回了肚子之中。
房間之內,那是眼淚不住往下垂落的悽清苦楚,她無法忍受的是這般焦灼的寂寞。她從現代來到這古代,再從一個罪臣之女成爲了皇貴妃
,直到最後,她所求的一切,終究都不過是一場爲他人做嫁衣裳的歡欣,最終卻依舊忍不住煙消雲散。
門,再次被打開,風魚貫而入,吹得洛華忍不住再次摟住了自己的雙肩,將自己的首埋在自己的雙臂之間,她沒有擡起頭,則是幽怨的說道:“芍藥,我好冷,你且先將門關上罷!”
來人依言而做,將那一扇門給關了上去,卻是一步步的朝着洛華的方向給走了過來。及近跟前,駐步而望。
洛華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不對的地方,當她擡起頭一望的時候,這不望不打緊,一將望去,卻是令她好不容易幹了的淚眼再度婆娑了起來。
“是你?”她呆呆的說着,眼淚也順勢劃了下來。
“是我!”清歌的聲音很輕,這當中帶着無限的憐惜。
“你不是,……”她就連聲音,都開始變得婉轉沙啞,強忍住嚴重的淚,卻終究沒能忍住落下,“……你不是,今夜成親了嗎?”
清歌彎下了身,伸出手爲坐在椅子上的落花擦拭去腮邊的淚水,“那一夜已經夠讓你好等了,今夜,我又怎忍再度傷你的心?”
這一句話,觸動了這麼久以來的軟弱,洛華這一次再也忍不住,摟住了他的腰,放聲的哭了起來,幾乎,是想將自己心肺之中所有的酸楚全部宣泄出來不可。
“你若早些告知我你的苦衷,何嘗,……我不肯等你?”洛華哀怨的聲音啜泣着,“縱然是此生,你仍舊不肯歸還,但當我知道你留在這宮裡的苦衷之後,我便與自己說,此生便在這冷宮等到你歸來!”
清歌全身一顫,他不知道洛華的這般心意,他只覺得無奈,“這皇宮,我當初怎麼都不肯進來,我就知道,我一旦進來的話,我是快遞脫不開身了,可是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最大的羈絆,是兩個對我最爲重要的女人!”
洛華擡首,“爲什麼,太后對你這麼重要,你始終不肯對我說?”
“我不想你也捲進來這朝廷的鬥爭之中!”他搖着頭,“楚曦霖不是善與之人,我真的現在找不到一個良方,脫離這種兩難的境地!”
“那,……”洛華的聲音之中有着些許的狐疑,“你與雲姬將軍的婚事?”、
清歌莞爾一笑,輕輕的將洛華摟着,用手撫|摸着她的雲鬢,“雖然我不知道她究竟有何打算,但是與她合作,總比永遠當楚曦霖的棋子要好!”
這一次,洛華訝異了,“她肯幫你?”
“未必!”清歌肯定的道,“可是,除卻此法,我不知道該當如何了!”
“我們走吧!”洛華忽然央求道,“再這樣下去,你肯定會越陷越深,我不想看到這一天,我不想看你落入萬劫不復!”
“可是,我有我的母親!”清歌捧起洛華的臉,“她再怎麼樣,她是我的母親,如果當年的事一旦被人揭發,整個天下人都容不下她!”
洛華沉默了下去,她能夠理解心中的想法,她也曾知道太后是怎麼樣發了瘋的整個皇宮中尋找清歌的身影。
對於這一對見不得光的母子來說,這種牽絆纔是最爲痛楚的。
“要不,把太后娘娘,也想辦法一起,……”洛華說,“帶出皇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