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白色的影子,讓洛華整顆心,都是安定了下來。也只有那抹藏在心中最深處的影子,才能讓她狂躁的情緒,在一瞬間安定了下來。洛華微微揉了揉眼睛,似乎想確定,剛纔的一切,到底是真的,還是隻是一個幻夢。
她往前走了走,想離着他更近,然後看清楚他的容顏。可那影子卻往後退了兩步,將手中的竹笛伸出,遞給洛華。似乎想讓她吹奏一曲一般。
洛華接過他手中的笛子,卻是微微喃喃,“清歌,你或許也覺得我沒有用吧。他分明一再加害於你,可我卻連親手了斷他性命的勇氣都沒有。倘若讓你知道我如此無用,你一定會嘲諷我的吧。”
白影搖了搖頭。沒有應許洛華這句看似荒唐的話語。而且在聽到清歌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身子,微微有些顫抖。大抵是因爲洛華將所有的相思和委屈,都融入了這兩個字之中吧。
那一聲清歌,旁人未必會懂,這其中的滋味。
洛華見得他搖頭,卻是淺淺地笑了笑,似乎在笑自己的天真,是了,清歌從來就不會嘲諷自己,不管她是做了如何荒唐的事情。而且無論她到底做了什麼,他都一定會停在原地,等着自己回來。也無論何時,她只要回頭,都可以看到一雙眼睛,淡然地看着自己。
這樣的一份安全感,也只有清歌一人,可以給到洛華。
洛華接過清歌遞過來的玉笛,放在口中,輕輕吹奏起來,她並沒有多少音樂的天賦,所以斷斷續續,不成曲調。但他立在一旁,靜靜地聽着那一曲殘破的樂章。沒有嫌棄,也沒有嘲笑。
一曲作罷。她甚至可以感覺到,面具之下的脣,微微揚了揚。
洛華張了張嘴,上次過於匆忙,以至於有很多事情都沒有問清楚。或許,是他並沒有給她機會,他走得匆忙,要不是抱住了他溫熱的身子,洛華一定以爲,她又是做了一個夢。不過這次,她想要知道他所有的事情。可白影只是將竹笛放在自己的口中,然後又吹奏一曲。
這一曲,洛華未曾聽過,但卻覺得,自己一定曾經聽過這首曲子,不然不會記得那熟悉的旋律,不是在過去,就是在夢裡。
她想要問出自己的疑惑,卻不忍心打斷這樣的笛聲,只能等着,等着笛聲悠揚,緩緩進入下一個樂
章,然後終了,停了。沒有了聲息。她纔是微微看了面前的白影一眼。那樣的眼眸,讓白影心跳漏了一拍。
“我想看看你,可以嗎?”
白影顫了顫,但還來不及閃躲,已經被洛華取下了面具,聽得微微一聲驚叫,這夜,似乎都被她叫醒了。她看着她,卻是不住搖頭,眼眸中的淚,竟然傾瀉了出來。
她身影都有些不穩,男子想要扶住洛華,但被她躲了躲。只微微搖頭,不敢看他。
只見得一張清秀的臉上,分明有一處明顯的刀傷,刀傷橫亙在他的眉間,倘若再往右一寸,就沒有了右眼。她看着他,眼眸滿是淚水,止不住,無法停息。
用手捂住嘴巴,洛華一個勁地搖頭,淚水傾瀉,她無數次的幻想,當自己取下面具的時候,會看到一張熟悉到極致,刻骨銘心無法忘記的臉龐。但卻沒有想到。
那一道橫亙的傷痕,像是一個巨大的笑話,提醒着洛華。她從一開始就錯了,她錯得有多麼離譜。
白影似乎略有遲疑,但還是伸手,將洛華眼中的淚水擦拭乾淨,知道她眼中的痛,是因爲自己臉上的傷口,而眼中的淚,卻不盡然是因爲這道傷口。
他聲音顫了顫,似是安慰,“可以,別再哭了嗎?你看,這道傷口很淺,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了,但可能會留下一道疤痕,但這並不是一件壞事,哪個男人的身上,沒有疤痕呢。”
他玩笑着,沒有將這樣的傷口放在心上。
但,這句話絲毫沒有半點的作用,只讓洛華哭得更加厲害,連帶身子都是顫抖得厲害,她顫抖着雙肩,縮進男人的懷中,眼淚溼了他的胸膛,而他也只是,一遍一遍地問着,一句句打在他心上,都是乾澀簡單的話語,她流着淚,哭着,一次次問。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喃喃的,翻來覆去,也只有這麼一句。
男子苦苦地笑了笑,這每一個爲什麼的意思,他都明白,但倘若要回答起來,這每一個爲什麼,對於洛華而言,都是異樣的殘忍。他只能用沉默,迴應了那些個爲什麼。
她依舊靠在他的懷裡,想要把所有的眼淚都流盡流乾,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將心中積壓的所有委屈說出。男子知道她心中的不好受,只能保持原有的姿勢,依舊默默看着懷中,哭得一塌糊塗的她。他似
乎自言自語,又似乎對她說着。
“或許,”他看了看身後的宮牆院子,“我們是時候,離開這裡了。”
聽到這句話,洛華從他的懷中鑽出,隻眼淚還是沒有辦法停住,咬着脣瓣,聲音顫抖。“你決定了嗎?”
他點了點頭,他既然這個時候到了皇宮,便做好了帶她離開的準備,他甚至已經籌備好了後路和盤纏。他同洛華,要去那很遠很遠的地方,所以須得好好準備一番。
洛華似乎有些擔心,“我們,如何走得了。”
他握着她的手,眼中堅定,“只要你想離開,你就可以走得了。”
洛華看了身後的宮殿寰宇一眼,她曾經無數次盼着可以離開這一片囚籠,可真的要到了走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生出了一絲留戀。亦或許,那不是留戀。只是對過往曾經的悼念。
她此生所有的不幸,都是因爲皇城,如今終於是要離開了嗎?
回頭,望向男子,“你確定,你可以放下一切了嗎?你確定,你可以離開這裡,選擇歸隱了嗎?要知道,這裡,也有你無法放下的東西。”她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開口詢問,也只是害怕,他會有後悔的一日。
那時候,不曾有回頭的辦法。
他點了點頭,眼眸望向遠方,似乎在尋找某處某物,也不知道最後是找到還是沒有找到,許久纔是開口,“我或許不能放下一切吧。但你比他們都重要。”
洛華笑了笑,然後提醒他,“重要的,還有芍藥。”
他沒有否認,點了點頭。
知道,她怕是要同自己一道離開了。洛華靠在他的懷中,再好好地哭了一次。然後回頭看了一眼皇城。終了,她還是離開了這個註定是錯誤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走得突然,也須得給楚曦鴻一個交代。但在看到了他眼中的決心之後,她沒有遲疑片刻的理由。
成全他,也是成全自己。而且皇宮,很快就沒有自己存在的必要了吧。
終於,是那片世外桃源,她沒有想到自己還真能看到。
男子最後的一聲嘆息,無聲地,打在皇城的地上。剛纔的笛聲,楚曦鴻或許聽到了,但沒有追出來。或許,他已經知道,會有人,將洛華帶走。
離開這皇城。朝不保夕的皇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