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府裡的密謀,陸英並不清楚,此時他正帶着自己的小跟班陸寶走在街上。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好奇的打量着身邊的一切。
“陸賢弟,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碰到陸兄!”一個男子的聲音在陸英的身後響起,語氣中帶着一絲欣喜。
有人認識自己?怎麼走在大街上都有人搭訕?連忙回過頭,陸英看到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正向自己走過來。一身粗布的長衫,頭上帶着藍色的四方平定巾,腳上穿着黑白色的厚底布鞋。這身行頭雖然一看就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可是他代表了一個身份,一個階層的身份,那就是讀書人!
回想着這個人的面容,陸英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名字,秦林!這是陸英爲數不多的朋友,縣學裡面的同學。不過很多人都非常的疑惑,家庭富裕的陸英,怎麼會和一貧如洗的秦林是好友呢?
按照自己的記憶,陸英做了一個抱拳當胸的動作,笑着說道:“原來是秦兄,秦兄此時應該在家用功讀書啊!怎麼今日上街了?”
秦林走到陸英的身邊,還了一禮,道:“賢弟有所不知,賤內這幾日染病,愚兄這是去給賤內抓藥。愚兄也聽聞了賢弟的事情,本想這幾日到府上探望賢弟,奈何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脫不開身啊!”
陸英頓時一愣,不過很快便想了起來,秦林父母早逝,身邊只有妻子陪伴。爲了讓秦林能夠安心的讀書,大字不識的秦夫人擔起了家裡的所有家務。這個家務與後世的家務可不同,那是包括耕地種田,織布養家等等!
在後世的眼光裡,男人以賺錢養家爲第一要務,如果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養活不了,那樣的男人恐怕會被所有人唾棄。可是在這個時代不同,秦林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其實這並不是殘忍,也不是男人不懂疼愛自己的女人。
想要改變命運,在這個時代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當官,想要當官那就要讀書!秦林的妻子雖然不識字,可是她也明白,想要改變自己家的狀況,只能等着自己的夫君高中。只要夫君能夠高中,自己的付出就是值得的!
想着秦林的事情,陸英的腦海中閃過一句話,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總有一個默默無聞的女人!
“賢弟?怎麼了?”看着有些吃愣的陸英,秦林臉上頗爲疑惑,連忙開口問道。
被秦林一聲呼喚喊回了現實,陸英的臉上有些歉意,連忙擺了擺手,道:“秦兄,小弟沒有事情!嫂夫人病重,秦兄還是趕緊去抓藥吧!我們兄弟有時間在閒聊,又不在這一時!”
秦林連忙點了點頭,嚴肅的道:“改日愚兄做東,請小弟小酌幾杯,希望賢弟不要推辭!”
連忙擺了擺手,陸英笑着說道:“怎麼能讓秦兄破費,小弟自當做東!”
看着秦林連忙走出去的背影,陸英輕輕的嘆了口氣,秦林雖然生活困苦,可是也有着活下去的目標,自己呢?無意中來到了大明朝,自己的目標在哪裡?前世已經是混吃等死了,難道到這裡依舊要混吃等死?
“少爺,前面就是德福樓,現在也到飯點了,您不是最愛吃那裡的蒸魚,今天要不要去?”陸寶看陸英緊皺着眉頭,臉上帶着幾分討好,笑着說道。
搖了搖頭,陸英忽然沒有了任何興趣,道:“我們走吧!回府去。”
陸英沒有看到,在他選擇回府的時候,另外一條街道上,一個青年正步履匆匆。臉上的神情也沒有了往日的淡然,而是一臉的焦急和忐忑。如果陸英能夠看到,一定能夠一眼認出,這個錦衣青年正是自己的堂哥陸程!
陸程沒有過多的停留,對周圍的事物也毫不關心,而是來到了一個十分隱秘的小院門口。四下看了看沒有什麼人,才慢慢的走到門口。輕輕拿起門環,慢慢的扣打了三下,然後變退後一步,靜靜的等在那裡。
時間不長,裡面便傳出了一個蒼老的聲音,有氣無力的道:“這是誰啊?一大早上的就來串門?”
擡頭看了一眼高高掛在天上的太陽,陸程無奈的搖了搖頭,臉上閃過一抹怒氣,隨即便隱去了。雙手握了握拳,陸程沉聲道:“今日豔陽高照,風和日麗,有要事來見貴主人,希望老丈代爲通傳一聲。”
“小兄弟既然是來見這裡的主人,可知主人身份?”聽了陸程的話,老者似乎嚴肅了一些,說話沒有剛剛玩笑的語氣,而是頗爲嚴肅的道。
舒了口氣,陸程沉聲說道:“河水東流,貴主人自然是船主!”
嘎吱!裡面的人沒有在問話,大門也被輕輕的拉開,一個老漢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身上穿着粗布的大衣,手中拿着一個菸袋,指了指後面道:“主人在後面,你自己去吧!也不是第一次來了,下次去後門!”
“謝謝老丈!”陸程自然不會小瞧老者,聽到讓自己去後門之時,臉上閃過了一抹喜色。
沿着青石板的小路往後面走,陸程的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喜色,一邊走一邊向左右看去。這是一個大的院子,不過佈置上看得出主人用了很多心思。不論是假山還是奇石,或者是左右栽種的植物,全都獨具匠心。
“小相公,前面就是主人的屋子,您自己進去吧!”領路的小童臉上笑着站在陸程的前面,笑着一伸手,手指正對着一扇門。
“多謝!”沒有因爲對方是領路的小童便看不起,笑着對小童報了抱拳,等到小童離開,陸程才沿着臺階走到了屋子門口。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想了想措辭,陸程才恭敬的說道:“謝公,陸程求見!”不過陸程很快就失望了,因爲裡面並沒有傳出聲音,只要略微提高了些許聲音,道:“陸程求見!”
這次裡面的人似乎聽到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出來,道:“進來吧!”
聽到這個聲音,陸程的身子一顫,臉上閃過一抹懼色。不過很快眼中便閃過一抹決然,深深的舒了一口氣,慢慢的推開了面前的門。
回到陸府之後,陸英便來到了孟氏的屋子裡,將整個人扔在牀上,躺在那裡發呆。
“相公,怎麼了?”孟氏聽說陸英回來了,便走進了屋子。將手中的寶劍放在兵器架子上,在水盆前洗了洗臉,擦乾之後便走到了牀邊。
轉過頭,看着一臉擔憂的孟氏,陸英的心裡一動,某個最柔軟的地方似乎被觸動了一下。微笑着看着孟氏,陸英也不說話,眼神卻越來越溫柔。
見陸英這麼看着自己,孟氏的臉上閃過一抹羞怯,上下打量着自己,嬌羞的推了陸英一把,道:“夫君爲什麼這麼看着妾身?妾身有什麼不妥嗎?妾身剛剛去練武了,如果夫君不喜歡,妾身不練就是了。”
看着孟氏的小模樣,陸英瞬間覺得自己要化身餓狼了,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陸英笑着說道:“你覺得人爲什麼活着?或者說你爲什麼活着?”
見陸英的似乎認真的問自己,孟氏有些迷惑,伸手摸了摸陸英的額頭,最後彷彿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聲音顫抖着說道:“相公在這裡稍等,妾身去找郎中。”
又好氣又好笑的拉住孟氏,一把將她拽到牀上,雙手把她摟在懷裡,陸英才說道:“我沒病!”
“相公!”低着頭,臉上佈滿了紅暈,孟氏笑着說道:“誰讓相公問這樣的問題,人家還以爲相公又犯病了。人爲什麼活着,這個問題挺簡單的,就是活着啊!難道還去死不成。”說着轉過頭看着陸英,臉上滿是疑問。
這些陸英愣住了,這個算是答案嗎?活着就是活着啊!誰說非要爲了什麼才能活着,活着就是活着,不活着難道還去死?想着孟氏的話,陸英忽然笑了起來,眼淚都笑出來了,也停不下來。
是啊!活着就是活着,沒有什麼爲了什麼,不活着難道去死?自己居然還在糾結這個問題,難道自己會去自殺?傻子纔去自殺,自己就不是會自殺的人。那就活着,好好的活着。在孟氏的臉上猛地親了一下,陸英才感覺自己餓了,對孟氏道:“娘子,相公餓了,怎麼辦?”
“相公等着,妾身去給相公做吃的!”雖然不知道陸英剛剛怎麼了,不過見他好了,孟氏的心便放了下來。心裡雖然想知道陸英怎麼了,可是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我和你一起去!”陸英笑着跳下牀,拉着孟氏就向外走去。
陸英和孟氏向着廚房走了過去,陸程則剛剛走進陸家的大門,他的臉色十分的陰沉。一路上沒有理會任何人,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走進自己的屋子,陸程將自己扔到了牀上,腦海中不禁回想着剛剛的談話。
“不要顧及,殺了陸英。殺了陸英,陸家就是你的!”
“可是你不要密信了?”
“不該問的別問,殺了陸英!這就是你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