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沒有一個人,陸程來過的小院門口,看門的老者坐在臺階上,臉上帶着幾分慵懶的神色。在他的身邊,放着一把紫色的茶壺,上面帶着古樸的花紋,一看便不是凡品。
看着夕陽西下,輕輕的將身子靠在臺階上,喝一口濃茶,這是王煉爲數不多的愛好。自從到了江夏,這便成了自己最休閒的時光。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王煉都不會放棄這件事情,這已經是自己最後的生活了,讓自己覺得自己還是一個活人的生活。
太陽慢慢的落了下去,王煉一口將茶壺裡面的茶水喝掉,臉上帶着滿足的表情,慢慢的站起身子。最後看了一眼夕陽,慢慢的轉過身子,向着小院裡面走了進去。
“乾爹,晚飯已經準備好了!”一個身穿華服的男子走了過來,三十多歲的年紀,下顎留着黑黑的鬍鬚,整個人看起來頗爲幹練。走到王煉的身邊,將他攙扶住,陪着王煉向着裡面走了進去。
沒有說什麼,緩緩的點了點頭,王煉跟着男子走了進去。坐到飯桌前,王煉才緩緩的開口道:“德林,苦了你了,跟着乾爹到這裡來,還做這種有死無生的事情。”
“乾爹這是說的哪裡話,沒有乾爹就沒有我啊!現在德玉弟弟和母親都被人掌控着,德林自然要來幫助乾爹。”男子淡然的笑了笑,似乎沒有把事情放在心上,臉上也沒有絲毫的不快。
無奈的嘆了口氣,臉上閃過一抹懷念的神色,王煉沉聲說道:“當年你爹我,那也是煊赫一時的錦衣衛,可是後來調到了東廠,做了今天這個密探。德林,你知道嗎?其實我早就知道這是一個有死無生的事情。”
“乾爹,你不用說了,德林全都明白!”男子將盛好的飯放在王煉的面前,又在一邊拿過筷子放好。伸手拿起酒壺爲王煉倒了一杯,自己才慢慢的坐了下去。
沒有在意王德林的話,王煉似乎是在說給他聽,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道:“這次的事情,無論辦成辦不成,我們父子都是活不下去的。我們知道了一個我們不該知道的秘密,這便是我們的取死之道了。不過在我來之前,上峰已經和我說過了。你弟弟德玉會得到一個好的前程,只是苦了你了!”
“乾爹,上峰派來監視我們的劉管事失蹤了,很可能已經死了。這是我們的機會啊!要不我們就逃命去,回到京城,想辦法把弟弟和母親救出來,我們一家人遠走高飛,隱姓埋名。”王德林心中早就明白,也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命是王煉救得。如今這麼死去,也算是還了這份恩情。
不過人都是貪生的,如果有生的希望,誰有真的想去死?看着王煉的面龐,王德林還是忍不住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面帶希翼的看着王煉。
面無表情的盯着王德林,直到他額頭上留下了汗水,王煉才緩緩的開口道:“這樣的話不要再說,我到這裡來,就是用自己的命給德玉博一個前程。劉管事死了,這的確是一個機會,一個讓我們完成任務的機會。”
王德林眼中的亮光慢慢的斂去,桌子下的雙手慢慢的握拳,不過很快就鬆開了。臉上的神情卻一直沒有什麼變化,笑着說道:“不知道乾爹想要做什麼?”
“陸英這件事情已經拖不下去了,我們到這裡也快兩年了,可是到現在還沒有查到名單的下落。錦衣衛那邊盯得越來越緊了,這裡已經是他們的地盤了。前幾天武昌的一個暗樁被人拔掉了,上面已經是大怒了。如果不是那個暗樁機靈,在被俘前就自殺了,恐怕我們早就暴露了。”王煉的眼中閃過一抹畏懼,自己是爲一個人辦事,並不是爲了東廠。
錦衣衛的確被東廠壓一頭,可是那是東廠,不是自己給辦事的這個人。王煉的心裡十分的清楚,自己做的這些事絕對不能被人發現。可是陸英的岳父是錦衣衛,這些年東廠的上峰在這裡扔下了不少屍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成爲下一具。
“乾爹,劉管事就是因爲這件事情,才迫不及待的去了陸府?”王德林瞭然的點了點頭,笑着看着王煉,拿起一邊的酒壺給王煉滿了一杯。
“是啊!可是劉管事一去不返,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劉管事和我們不一樣,他是上峰的心腹,事情辦完了,他也不會沒命。可是兩年的時間過去了,我們還是沒有拿到名單,上峰的耐心已經要耗光了。這也是劉管事爲什麼要殺了陸英的原因,一旦陸英死於意外,這件事情也就沒有什麼再查下去的必要了。”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王煉那張滿是皺紋的臉迅速的皺到了一起,良久才狠狠的舒了一口氣。
王德林點了點頭,心下了然,那個暗樁被拔掉了,劉管事自然是覺得機會來了。便讓陸程動手了,只是沒想到陸英並沒有死,陸程也失手了。劉管事到陸府去,恐怕並不是爲了找密信,反而是去殺掉陸英的。
這樣一來,事情就能說得通了,不過王德林還是有一件事情沒有想明白,想了想,道:“乾爹,您爲什麼還要讓陸程接着去殺陸英?現在我們的處境很不妙了,上峰很可能懷疑是我們殺了劉管事。”
詫異的看着王德林,王煉臉上的神色逐漸的嚴肅了起來,這一點他還真的沒有想到。自己似乎到了進退維谷的地步了,手中的筷子也放下了,王煉不斷的思忖着,自己要怎麼辦?
想了想,王煉搖了搖頭,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德林,沒有再說什麼,慢慢的站起身子,道:“我吃飽了,你也吃飯吧!吃完早點休息,我先去睡覺了!”說完便站起了身子,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愣愣的看着王煉離去的背影,王德林實在沒想到王煉居然會是這樣的反映。懊惱的抽了自己一個耳光,王德林臉色漸漸變得猙獰了起來。
回到自己的屋子,王煉慢慢坐到了椅子上,彷彿整個身子都被抽乾了。他知道自己的乾兒子和自己不一心了,哪怕是自己救了他的性命,想讓他跟着自己去死,他也不情願。伸手將一邊桌子上的短刀拿了起來,一道寒光閃過,王煉的臉上滿是冷笑。
“你必須要和我死在這裡,爲了我兒子的前程,爲了我王家的將來!”說完,王煉揮動了幾下自己手中的刀,目光漸漸的變得迷離,一個少年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對着他可愛的笑着。
陸英此時正在吃飯,他和孟氏一起做的,兩個人一起做,一起吃。雖然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可是陸英和孟氏顯然不光是爲了情趣。
在沒有弄清楚一切的來龍去脈之前,陸英絲毫不敢大意,飯菜都是兩個人親手做的。將手中的筷子放下,陸英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自己真是笨死了!
“娘子,明天你去到街上買條狗回來,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自己做飯了!”陸英看了一眼孟氏,略微有些懊惱的說道。
“夫君,不能用狗來試毒,這世上很多**是試不出來的。”孟氏笑着看着陸英,狡黠的說道。
微微一愣,自己前世是警察,對於**還是不那麼陌生的。不過在自己的印象裡,**都應該是一些化學藥劑,吃下去就死人的。至於中醫的**,自己還真是不怎麼了解,印象中好像只有砒霜,也就是**。
見陸英好奇的看着自己,孟氏笑着說道:“相公,能夠直接毒死人的要,其實並不是高明的藥。很多**都是能慢慢的侵入你的身子,最後會讓人不知不覺得死去。妾身見過更厲害的,有些**其實沒有毒,可是和其他的東西放在一起就有毒了。妾身曾經聽父親說過,單獨服用一種,什麼事情也不會用。甚至有的**是用茶水催動的,一壺茶水還沒有喝完,人就已經不行了。”
聽了孟氏的話,陸英也明白了過來,剛剛是自己沒想明白,這其實就是一種化學反映。緩緩的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孟氏,陸英還是笑着說道:“娘子真是心細如髮,就算是娘子自己做飯,還是牽條狗來吧!”
“是,相公!”孟氏沒有在說什麼,剛剛只是怕自己的相公不懂,自己明白了,自己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至於相公做的決定,孟氏是不會去反對的,男人就是要當家作主的!
夜幕慢慢的籠罩了整個陸家大院,天地間的一切彷彿都在這一刻消失了,一切都重新回到了原點。陸英緊了緊自己的手臂,將懷中的孟氏抱得緊緊地,這是自己這一生,最想要守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