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許多年前的事,‘花’燈節上,白馬寺前,端王遇到了“伊勒德”。。 更新好快。一開始少年並不願告知他姓名,他渾不介意,只當多了個啞巴玩伴。這個玩伴武技高強,做什麼都很厲害,端王漸漸對他越來越依賴。
伊勒德也慢慢地改變着。最明顯的改變是伊勒德開始和他說起話來,並且告訴他“伊勒德”這個名字。伊勒德當時和他說,伊勒德的意思是戰刀,天生是爲戰爭而生,如果自己願意的話,他願意當他的戰刀,替他掃平前方的險隘。
端王從來沒有擁有過一個像伊勒德那樣完全屬於自己的人,所以他小心地把伊勒德藏了起來,不讓伊勒德遭遇任何危險。
那是他們一生之中最平靜也最美好的時光。
回頭一看,名字是假的,誓言是假的,什麼都是假的。
端王聽到白馬寺,便知自己沒有料錯。這大概有點諷刺,即使兩個人已經漸行漸遠,他仍能預測出耶律衍會怎麼做。
只不過今夜之後,他們之間會走向何方,他也許再也料不中了。
端王再三拒絕,才“勉爲其難”地點頭答應耶律衍一起去‘花’燈會。
白馬寺果然是照着京城那邊建的。耶律衍記‘性’極好,竟把當初相遇時懸着的‘花’燈一一還原,端王置身其中,竟像回到了初遇的那天。
端王有些吃驚。
耶律衍握緊他的手,眼底映着暖‘色’的燈火:“阿凌,我們相遇後的事,我一刻都不曾忘記。”
端王淡淡地一笑,並不搭腔。
有些事確實不會忘記,可是也不會去想起。這麼多年來,耶律衍從不曾出現在他面前,如今想念起他來了,又把塵封在記憶裡的一切翻出來,拍拍上面的灰,當成自己多深情多癡心的證據。
這買賣還真划算。
要是耶律衍別擺出這麼深情的面孔,端王可能不會介意和他處一處,他都不年輕了,和誰玩不是玩。偏偏耶律衍卻在他面前裝得深情款款,真有那麼喜歡他,早幹嘛去了?不過是陶醉於自己“情深意重”的好戲之中,捨不得醒過來罷了。
端王任由耶律衍牽着自己穿行於‘花’燈下。
走出不遠,端王目光微頓,定在一處燈謎擂臺上。
端王說:“連這個都有?你們狄人有幾個會猜燈謎的?”
耶律衍聽出端王語氣中的不屑,說道:“我就會。”他吩咐石敢當,“你跟着阿凌,我上去打打擂臺。”
耶律衍說完還真上臺猜起了燈謎。
他是下過功夫的,一路過關斬將十分從容。
拿下最好的‘花’燈後,耶律衍回身一看,只見端王立在人羣之中朝他輕輕一笑。‘脣’角光是那麼微彎,耶律衍已覺得那是世上最好看的笑容了。耶律衍正要拿着‘花’燈往下走,忽見一條火龍擠開了擂臺前的人羣,引起了短暫的‘混’‘亂’。也不知怎麼回事,他身後的‘花’燈擂臺突然燒了起來。這下糟了,眼前更‘亂’了。
耶律衍心頭突突直跳,擡眼尋找端王的身影。
很快地,石敢當等人朝他圍攏過來:“大王快走,燒起來了!”
耶律衍沒找着端王,怒不可遏地看向石敢當:“阿凌呢?”
石敢當悚然。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我看見大王這兒燒着了,只顧着趕過來!”
耶律衍怒聲下令:“去把人全都調過來,封鎖城‘門’,搜!”
看着被搞得一片狼藉的‘花’燈會,耶律衍心裡的火越燒越旺。
他咬牙大喊:“阿凌,我勸你最好別玩了!你要是乖乖出現,我說不定還能饒你這一回!”
四周根本沒有人迴應他的話。
耶律衍盛怒之餘,又生出幾分空茫。他握緊拳,像是很想攥緊點什麼,可惜什麼都沒抓住。
他知道端王不會喜歡處處受限的生活,那時候端王會那麼依賴他,就是相信他能帶他逃離那高高的宮牆……
他知道的,他當然知道。可他不敢給端王自由,因爲一旦給了端王自由,端王恐怕會馬上離開他,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結果端王還是跑了。
在他的重重限制下跑了。
耶律衍猛地想到了什麼,擡頭吩咐身邊的人:“去看看趙蟬還在不在!”
話剛落音,一人急匆匆來報:“大王,趙蟬不見了!”
耶律衍一手拔出長劍,想把石敢當和來報的人都殺死,最後卻只是把劍狠狠扔到地上,怒喝:“封鎖全城!給我搜!任何能藏人的地方都別錯過!”
耶律衍目眥盡裂,正要親自回營再調些人過來,卻聽見一聲喝止:“夠了!”
耶律衍猛地擡頭,看向來人。
來人正是狄國國主,他的親兄長——比他年長三十歲的親兄長。
狄國國主年邁體衰,本來已經極少離開王宮,這次卻親自過來了。他嚴厲地看向耶律衍,教訓道:“阿衍,不過是玩一玩的人而已,你都已經玩過了,難道還真想守着他一輩子?你那麼肆無忌憚地和他招搖過市,以後怎麼服衆?大慶那邊的使者已經來了那麼多次,這回他走了就走了,你別想再去追!”
耶律衍說:“我就想守着他一輩子!”他看向狄國國主,“你以前不也很支持?我喜歡阿凌,你不就更放心我嗎!”
狄國國主說:“那是因爲那時我以爲我會有兒子!我會有中用的兒子!”周圍的人已經被清走,狄國國主說了實話,“而且那時我還年輕,並不想讓你坐大。現在不同了,阿衍,我已經老了,大慶又日益強盛,狄族需要你。”
聽着狄國國主滄桑又衰老的聲音,耶律衍的怒火一下子梗住了。這位兄長待他不薄,當初他差點被族人殺死,是這兄長把他保了下來,他們兄弟倆一開始時刻猜忌着對方,這幾年來卻漸漸沒了隔閡。他能感覺到狄國國主越來越器重他、越來越信任他,但狄國國主第一次把話說出口,還是第一次。
這第一次開口,要的就是他的命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