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滋味是最難熬的。
微風咋起,小樹輕搖。一陣馬蹄聲打破了森林的寂靜。
夕月心中一喜,清冷的眸子泛着笑意。
金亦凡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夕月,那盪漾在她嘴角是最真誠的幸福,沒有絲毫的做作。
坐在墨色戰馬上的夕顏,三千青絲肆意揚起,一雙眼眸若碧海清波。皎潔的面容如那東山之上升起的一輪明月,無邊清幽。凝在嬌嫩脣上的凌天笑意,傲雪凌霜,笑傲蒼穹。
翩纖的裙角,如流連在煙柳落花的蝴蝶,無端撥弄心絃。
夕顏,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在她的身上有過太多的意外。
金亦凡越發的期待,夕顏會給他帶來怎樣意想不到的收穫。
“金亦凡,踏雪與我甚是投緣。送予我怎樣?”
夕顏從馬上躍下,牽着踏雪緩步走來。凝在清澈眼眸中的喜色,宛如一股清泉。滌盪凡世浮沉。
如風鈴空靈的聲音在金亦凡的耳邊響起,讓人頓生錯覺之感。
夕月從爲見過踏雪如此溫順乖巧,甚是好奇,妹妹是用何種方法馴服它。
“覺無可能”踏雪與他,乃是親人般的存在。怎會輕易相送。
原本得以緩和的氛圍再次變得緊張,遠山雀鳴,讓這片森林更顯清幽。
靜,詭異的靜。
夕月心想,不能放任兩人繼續對視下去,不然又是一場難以避免的惡戰,
她額頭微蹙,佯裝捂着胸口輕咳,如同平靜的水面蕩起一層漣漪。
這時互相敵視的兩人才想起,夕月舊傷未愈。
夕顏不捨的放下馬轡,伏在踏雪耳邊低語了幾句。一匹面對千軍萬馬都沒有退縮的踏雪逃竄的跑開。
斂在夕顏嘴角捧逗的笑意,讓她看起來就像是以挑逗捉弄人爲樂趣的魔女。
“我警告過你,不許傷害踏雪。”
金亦凡禁不住懷疑,那個驚慌逃走的踏雪還不是不在戰場上以一敵百讓敵人聞之喪膽的戰馬。
“我並未傷它一根毫毛,若是不信,你親自去數數。”夕顏伶牙俐齒的功夫能把一個身心健全的人給說死。
金亦凡惦記着夕月的傷勢,懶得與她磨嘴皮子。
日暮蒼茫,山風輕憐纏綿。斜陽細柳,湖邊波光粼粼。
西方天空的一抹雲霞,渲染開來。
噠噠的馬蹄聲踏碎了這寧靜,徒惹閨中少婦相思。
“少主,天黑之前便可趕到柳煙鎮。”夕顏掀開帷幕,遠處歸農依唱,殘陽漫上竹林。
“找間客棧住下吧”一如往常淡漠的語氣。
夕顏從未見過如金亦凡這般潑皮無賴的人,說好不許坐她的馬車。他依舊我行我素。
不過夕顏與金亦凡一番打鬥之後,再被踏雪一折騰。早就累得不行,一回到馬車上便沉沉的睡去。
金亦凡目光落正在酣睡夕顏臉上,纖長的睫毛如蝴蝶舞動的翅膀。
這樣安靜的夕顏,如一曲悠揚的笛音。徒惹人心神漣漪。
柳煙鎮位於兩國的交通樞紐,交通便達,商業繁華。
一入城,月上初梢。城內燈火通明,夜市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空氣中飄散着食物的香味,勾起了正做着美夢的饞貓。
悅來客棧乃是柳煙鎮最大的客棧,掌櫃是一個莫約已逾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平生閱人無數。
掌櫃聽見馬蹄聲,連忙起身迎客。
映入眼簾是一個身穿墨色袍服的少年,一雙妖魅的紫眸攝人心魂。幽冷若徹骨寒冰。
修長的身姿透着一股冷冽的氣息,自少年一踏客棧,密不透風的威懾緊緊的包裹着掌櫃。恐懼和窒息之感由心而生。
“老掌櫃,你再傻站在那,我就要餓死了。”如深山涓涓細流,輕脆空靈的聲音在老掌櫃耳邊迴響。
掌櫃循着聲音看去,以他風流成性流連風塵的眼光,也難以自拔的沉溺下去。
藉着夜市上闌珊的燈火,少女的面容上似籠罩着一層白紗,給人鏡花水月,飄渺虛幻之感。清澈的雙眸燦若星辰。
月華逶迤在地,掌櫃這時才發現第三個人。
不同於傾城女子的驚豔。她就像是開在空谷陰霾中一直散發着淡藍色光暈的幽蘭。恬靜清冷的面容讓人很是心安。
若是仔細看去,眉宇間隱着難以察覺的戾氣,頓時讓人捉摸不定。
這兩種互相排斥的氣質,是怎樣完美的融合在一個人的身體裡面。
老掌櫃打量一番後,心中篤定。
這三人他定不能怠慢,若是招待不週,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幾位客官是住店吧。我這便叫人收拾好幾件上房。”
那老掌櫃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那麼些年,早就學會圓滑世故。
“先準備幾道小菜,上一壺茶。”
淡漠的語氣,卻如白珠落盤般清洌。
“外加十八年的女兒紅!”
夕顏早就聞到瀰漫在客棧的酒香,肚子裡的饞蟲蠢蠢欲動。
“不行!”
那小二還來不及應下,就生生的被一聲無容置疑的決斷給打斷。
夕顏的目光冷冽的劃過金亦凡的臉龐。
“按着我吩咐的辦,不用擔心酒錢。”
她凌夕顏做的決定,就算是金家少主也管不着。
夕月很少看見金亦凡飲酒,因爲他要時常保持清醒。
“你如果按照她說的去做,我便將你這家客棧給燒了。”
簡短的一句話,老掌櫃聽來倒吸一口冷氣。
要知道這客棧是他畢生的心血,客棧要是毀了,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顏兒,今日我們在樹林裡便遭人埋伏。敵人在暗,我們在明。不可大意”
夕月的一番話很清楚,現在他們尚處於危險之中。
夕顏忖度着,姐姐的話也不無道理,只得悻悻的坐下。
論起悅來客棧的辦事效率,除了呆站在一旁的掌櫃。還是非常值得讚歎。
不一會兒,上好雕花檀木桌上便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精緻菜色。可謂是色香味俱全。
夕顏的肚子早就抗議了,哪裡還顧得了美女形象。便大快朵頤的吃起來。
“顏兒,你嚐嚐這個。”
夕月看她只夾離她最近的菜,便夾了一塊鮮嫩的魚肉放在她的碗裡。
上一次跟妹妹一起吃飯好像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夕月都已經忘記。
重生前,父母意外死後,葉雲醉總是盡最大的努力彌補的葉琳。
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這一世,夕顏這樣真實的坐在身邊。
或許是老天再賦予她們一世的時間。讓她們得意相親相愛。
“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嗎?”夕顏勉強從美食中擡頭,發現夕月一直盯着自己的臉看。
夕月淺淺一笑,消散在微涼的夜色中。
夕顏摸了摸肚子,起身向客棧馬廄的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
一直安靜的喝着茶的金亦凡,見夕顏起身離去,尋思着,這丫頭又想做什麼。
“我去看我的踏雪。”
夕顏還特意加重我的二字,擺明了踏雪她是勢在必得。
“哦,注意安全。”
一如往常的冷淡,除了夕月,她是第二個讓他放低身價的人。
夕顏原本以爲金亦凡會拿出少主的架子威懾她,沒料到恰是關心之語。
就差沒掐自己胳膊一下,看這一幕是不是一場虛妄的夢。
踏雪閉着眼睛在馬廄裡酣眠,淡淡的月光,流轉在他矯健的身軀。
夕顏伸出素手,輕輕的撫摸着踏雪順滑的皮毛。
嘴中唸唸有詞道:“踏雪,我今天是跟你開玩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要記住你的主人現在是我。”
原本酣睡的踏雪被夕顏的碎碎念給弄醒了,一目不瞬的睜着大眼睛盯着夕顏。
突然夕顏的手頓住,因爲在踏雪的眼中映着另一個影子,而且就站在夕顏的身後。
“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語漠似秋霜,聽不出半點懼意。
細碎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聽着錯落的聲音。來人還不止一個。
踏雪似乎也察覺到氤氳在空氣中的沉鬱,馬蹄在地上不停的劃過。
夕顏拍了拍踏雪的馬背,讓它安靜下來。
還不忘在它耳邊低語:“踏雪,待會你要不是不跑,我還是會把你的馬尾巴割下來做琴絃。”
因爲她也不確定,身後未知的危險到底存活有幾分可能。不過定要保踏雪順利逃走。
夕顏右手之上握着的長鞭,藍色的火焰在靜寂的夜更顯鬼魅。
她不奢求有人相救,也不希望姐姐涉險。
夕顏嘴角凝着一抹冷厲的殺意,轉身。
身後紫衣侍衛皆是單膝跪地,宛若一尊尊石雕。
紫衛?
比起危險,他們對於夕顏來說更加的頭疼。
“我不是交代清楚,不許你們跟着我。”
夕顏將手中的長鞭收起,清冷的目光不滿的看着跪在一旁的紫衛。
天生的殺手,便是天生的啞巴。夕顏總算是見識到了紫衛的嘴巴有多難撬開。
夕顏突然想起那三支箭羽,她總算想明白那籠罩在箭羽上的黑氣是何種靈力。
“今天埋伏在樹林中,是不是你們。”
夕顏自詡修爲在紫衛之上,爲何這幾日下來始終沒有發覺他們在跟隨。
那只有一個解釋,這是派出的紫衛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