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禮,互相寒暄幾句落了座,趙一鳴就將江夏找房子的事兒說了。
王大有臉上始終掛着笑,拱手道:“夏姑娘這話可是說的巧了,小的那邊恰恰好有那麼一個小院兒,臨着學堂不過百十步,左右四鄰都是本鎮的人家,出門走上四五十步,就是大街,上好的青磚院牆青磚房,三間正房一間東廂,雖說房子年歲長了些,但原來的人家住的愛惜,房舍都很整齊,屋頂子還是前年剛剛翻修過的,瓦片兒大半都是新換的……那屋子好啊,屋裡一堂傢俱都是老榆木的,只要打掃清理一番,購置些鋪蓋被褥,就能直接住進去了。真真是再好沒有了。”
聽着這位沒口子誇着那房子,江夏不動聲色地聽着,現代她不是一回兩回找中介租房子了,哪個房子不被中介吹得天花亂墜的?再說,現代房地產商做的那廣告,挖一個百十平的水池子,他就敢吹噓水畔人家;栽上幾棵樹,他就敢吹成森林氧吧……
她見得多了!比起來,這位王大有真稱得上王大實在了!
而且,江夏耐心聽着,這位說了半天好,怕是還有後話——
果然,王大有狠狠地誇了一通之後,話鋒一轉道:“房子實在好,但有一件事,這房子主家要賣了房子投奔親戚去,這房子他只賣不租。”
趙一鳴微微皺了皺眉頭:“大有兄弟,這怕不合適……”
江夏卻擡擡手道:“不知道這房子賣多少銀子?”
王大有看了趙一鳴一眼,笑容更盛了兩份,伸出一根手指來:“這個數!”
江夏笑着搖頭,“王大哥,你還真看得起我,我哪裡懂這個,此處並無旁人,你就直說吧!”
王大有撲擼撲擼頭,嘿嘿一笑道:“那主家急着走,要的價不高,只要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說實話並沒有超出江夏的預期。只是,她手下的現銀不夠。雖說她已經領了兩個月的月例,但其間也給越哥兒置了些文房用品、衣帽鞋襪之類,花費了些,眼下她手裡只有不到八兩現銀!
不過,這會兒她也不能露了怯,依舊神色坦然道:“這買房子置地的都是大事兒,這麼憑口說說終究成不了買賣,不知道,能不能去那房子裡看看?”
王大有笑道:“自然可以。不知姑娘什麼時候有功夫?”
江夏笑着看了看趙一鳴,笑着道:“先生這會兒也沒有病人,不知能否受累陪夏娘走一遭?”
趙一鳴自然不會推脫,爽快地答應了,與那劉掌櫃的打了聲招呼,陪着江夏,跟着那王大有一起出了濟生堂。
等江夏親眼看見那小院房子,更加覺得王大有該叫王大實在。這房子的原主已經搬離,裡外略顯荒涼些,屋裡的傢俱也難免落了層灰塵,屋內的牆皮有些陳舊,但房屋構造上、屋裡的傢俱什麼的,王大有還真沒算扯謊,基本上也算是八——九不離十。
王大有覷着江夏的表情,看她一臉的興味盎然的,卻並沒有流露出想買的意思,於是就在旁邊敲起了邊鼓:“這房子說起來真是不錯,若非小的手底下不寬裕,都想着買下它慢慢尋摸買主去,不說百兒八十兩,二十幾兩銀子的價錢還是能賣上的。”
江夏卻只是聽着他說話,並不搭話,將每間房子逐一看過,又從院子裡退出來,看着門口的街巷道:“這門口連塊石板都沒鋪,要是下場雨,進出可就難了……”
落下話,江夏瞥見有個媳婦子挎着菜籃子從外頭回來,立刻笑着走上前去:“這位大嫂!”
“哎,大妹子喊我啥事?”那媳婦生的粗胖,一開口就知這性子也爽利的很。
江夏笑道:“我是跟着經濟過來看房子的,走了小半天路,正口渴了,恰巧看見大嫂,就厚着臉皮上來討口水喝。”
那大嫂笑着道:“喝口水罷了,快進來吧!說不得,以後或許還是鄰居住着呢!”
江夏一聽這話,心裡明白,她想着上門瞭解瞭解周邊的鄰里情況,人家大嫂怕是也想着瞭解瞭解她的品性出身。居家過日子,天長日久的,誰也不想挨着個不着四六、或者不走正道兒的鄰居。
那大嫂打開自己家大門,大大方方讓着江夏和趙一鳴等人進門。
踏進門來,江夏就看到這家院子與她看過的小院幾乎是相同的佈局,只院子兩側開出的菜園子裡已經長出了一片小苗兒,院子一角的晾衣繩上曬着幾件棉布衣褲,大人孩子的都有。
房門口屋檐下,一個五六十歲的婆子正在做針線,她的腳邊,一個才四五歲的小小子正拿着個木頭小馬擺弄着,自己玩的投入。
那大嫂一邊引着江夏進門,一邊道:“我那當家的在碼頭上做個稅役,每日早出晚歸的,平日裡就婆婆與我們孃兒倆在家,大妹子若真是買了隔壁的房子,日後,咱們一起做做針線說說話的,也熱鬧些。”
江夏笑笑,隨口答應着。
那大嫂已經揚聲向婆婆報備了:“娘,這位姑娘是來看隔壁院子的,口渴了,來咱家喝口水。”
“哎,哎,我剛纔正好燒了開水,我這就去倒來。懋兒他娘,你招呼着幾位坐!”那婆子也是個好客的,聽話就起身,往屋裡倒水去了。
彤翎連忙跟上去,“嬤嬤,我幫你提水吧!”
見了這等情形,江夏已經基本滿意了。有這樣爽快豁達的鄰居,以後住着也舒心。
喝着水,江夏又問了問周邊的居民情況,這才知道,這一片的居民都不算貧戶,不是衙門的小吏,就是鋪子裡的掌櫃、師傅,也有自家做着小買賣的,大都溫飽無虞,衣食寬裕,算是鎮子上的小康社區,相對的,鎮子西邊兒那一片,就多是貧戶雜役之流了。
這樣的環境,江夏還是很滿意的。
說着話,江夏又從那婆婆嘴裡套出不少話,那房子是翻蓋過屋頂,卻是三年前的事兒了,過了這幾年,那屋頂子怕是又漏雨了,想要入住,還要翻修翻修的好。再就是,那房子原來的住戶是攤了官司了,當家人被人給打死了,孤兒寡母的過不下去,這纔不得已賣了房子,回濰縣投奔孃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