攢了一夜的奶水,漲的胸脯疼的厲害。江夏抱着小鬧鬧餵奶,另一邊兒等不及地就往外冒,江夏只能拿個帕子按着,免得沾了衣裳。
好容易餵飽了小傢伙,江夏掩好衣襟,把鬧鬧抱起來,讓他趴在自己肩膀上,輕輕地拍着他的脊背,聽得小東西打了個響亮的奶嗝兒,這纔將小傢伙重新放回嬰兒牀裡,拿了溫乎的帕子來,替鬧鬧擦擦嘴角,擦擦小臉兒,再替他穿上棉線棉紙的小襪子——自從發現了手腳的存在,鬧鬧吃飽喝足之後最大的愛好就是掰着小腳丫子啃,江夏把他的小腳丫從嘴巴里解救出來,人的手還沒挪開呢,人家早已經又把腳丫子塞進嘴裡去了。
有一回,江夏沒看見,小傢伙兒肯的狠了,竟然把自己個兒都給啃哭了。江夏過去一看,好麼,有一個腳趾頭都啃得腫起來了!
都弄了一會兒孩子,江夏拿了一定軟軟的小老虎布帽兒給鬧鬧帶上,抱着小東西出了西廂,一路到正屋裡來。
江夏與徐襄商議了,戰火正燃,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不能安心的時候,孩子的百日就不大辦了。只邀請了幾家走的近的,過來小聚一下。
江夏餵了鬧鬧,這纔去到妝臺前坐下,開始收拾自己。
既然要宴客,自然要稍稍上個淡妝。然後挑了兩支祖母綠翡翠簪子攢了,搭配了那一枝蜜蠟芙蓉花簪,就罷了手。
衣服穿了一件象牙白菱花暗紋襖子,搭了一件胭脂紅燈影紗的對襟褙子,衣襟連到背後精繡着一枝芙蓉繡球,大朵的淡紫色、煙紫色繡球花,繁華馥郁,又清麗優雅。下邊兒搭的則是一條淡青色百褶曳地長裙,
通體上下,素淨淡雅,加上早就恢復了纖細的腰肢,不知情的看見,大概沒誰會想到,她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而且剛剛生產了一百天。
剛剛收拾妥當,門外就有啪嗒啪嗒的奔跑聲傳進來,江夏一聽見動靜就笑着起了身,邊往外走,邊笑道:“你們娘倆兒倒是趕着點兒來的。”
說着話,她挑起簾子,韶娘剛剛好跑到門口,迎頭看見江夏,立刻擡着小臉送上一個大大的燦爛笑臉,甜甜地叫道:“夏姨!”
江夏俯身,一把將韶娘抱在懷裡,親了親,這才一起出門接着在後面慢慢走的趙寶兒。
“原本打算早一會兒過來,幫不了別的,幫着你看看鬧鬧還是行的。臨出大門了,這丫頭又想起給弟弟的小禮物沒帶上……”
趙寶兒在後邊走得慢,卻仍舊有些微微地喘,偏偏她自己毫不在意,還在不停地說着話,那樣子,看得江夏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這孃兒倆到了沒多會兒,林酈娘也到了。緊接着就是王瑗娘和邢夫人娘四個……
引着都是親近的人,都知道徐家舒坦自在,於是都不約而同地來得早了些。不到辰時末,客人就已經到齊了,大家一起聚到後園子的聽風軒裡,湖面上的畫舫中備了小唱和說書的先兒,隔着一小片水,那畫舫就停在聽風軒窗外的湖面上,絲竹嫋嫋,曲音繚繞,伴着碧水荷香,不看別的,已經讓人不由自主地放下焦躁,安閒寧靜起來。
聽風軒中間放了一張大桌,另一邊屏風後則置了一張低矮的軟榻。
此時,鬧鬧正被一羣阿姨婆婆們威龍着,你摸摸頭,我戳戳臉……他也不哭,只瞪着一雙眼睛,脖子轉的像安了彈簧,看看這邊的,再轉過去看看另一邊的,忙的不亦樂乎!
江夏含笑站在人羣外沿兒,看着兒子倍受磋磨、騷擾,很無良的沒有任何解救的意思。
逗了一會兒,江夏終於出手,將鬧鬧抱過來,交給奶孃,然後招呼客人們入座。
落了座,大家先說了些恭賀的吉祥話,然後,很快就說起各種八卦新聞來。
與平日裡,後宅恩怨妻妾爭鋒的話題不同,今天的話題上來就說到了一件事:靖南王率兵北上,與寧侯的大軍呼應配合,一鼓作氣收復了四座城池:馬湖、嘉定、雅州、建昌。大捷傳入京城,羣心振奮!
成慶帝大喜,御筆一揮,賜下十萬兩黃金、無數糧米絲帛,又有美酒肥羊無數,****!
大概是老爺們心情好了,夫人們今兒也特別輕鬆歡快,說笑着兩邊戰事,只說,盼着年底平定了犯亂,也能好好過個年。這一年來,天天戰事緊張的,人心裡那根弦兒都快繃斷了!
看女人們談笑風生,一臉信心滿滿的,完全不覺得那些戰事真的能影響到京裡來。讓她們煩惱的,僅僅是肅州的葡萄買不到了。西域過來的漂亮毯子又貴了,還有北邊兒的人蔘、鹿茸,要不讓北邊爆發了戰事,這個季節,又該有人進山採參,她們也準備着收人蔘了……哪一家裡每年不得消耗些,眼看着等新貨補充呢,卻沒想到發動了戰事……好後悔去年沒多買下幾棵啊,如今,十年的人蔘都比往年二十年的貴了呀!
江夏卻只是含着微微的笑聽着,並不參言。因爲,她的心裡總隱隱覺得靖南王出兵一事不太對。
因爲這次大捷,似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平定凱旋的一天,心情都不錯,情緒也很高,鬧鬧百日又是大喜的事兒,大家喝着喝着,就不知不覺地喝高了。
等未時末刻,來賓們已經有大半酒意很濃了,酒量比較大的邢夫人提出結束,大家這才由自家丫頭婆子攙扶着,告辭而去。
江夏也累了,洗梳一番,正想着換了衣裳歇一會兒呢,突然想起目前最危險的一個所在,或者說,一直很危險,現在更危險的一個所在——皇宮。
戰事膠着,若是成慶帝或者小皇子一下子沒了,哪怕是僅僅沒上一個,那麼,天下大勢也將頃刻逆轉!
今兒不是請脈日,江夏卻等不得下一個請脈之期了。
她也顧不上疲憊了,匆匆收拾了,換了官服,拿瞭解藥,匆匆往皇宮裡趕過去。
可是,等她遞了牌子,裡邊出來的卻不是福寧和福順,而是她認識的另外一個太監。
江夏愣了一下,立刻就猜到了,皇上不在宮內。
果然,那太監客客氣氣上前來,給江夏拱手一禮,道:“江大人且請改日再來請見吧,皇上今兒事務繁忙,實在擠不出空擋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