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迎春從店裡探出頭,舉着手中的飾品喚傅大少夫人,“祖母,你看這套首飾好看不?”
“好!好看。”傅大少夫人眉眼彎彎,笑的一臉和藹。
傅迎春笑着轉回店鋪,徐媽媽瞧着她一臉輕佻的笑,嘆了口氣。傅大少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掃了幾眼,並未發現有跟自己長相相似的小姑娘後,笑着啐徐媽媽,“我看你是年齡大了眼睛也花了,哪有跟我長的很像的小姑娘?”
“有,就在那裡,剛纔有位小姑娘……”徐媽媽頓口,瞧着頭髮花白的傅大少夫人,神色有些恍惚。
她記得很清楚,那年小姐十三,初入賞詩宴,就越過萃月公主成了當年的第一才女。小姐興起帶着她和幾個貼身丫頭在桃花林撥琴跳舞,桃花灼灼下,那笑容跟方纔那個小姑娘一模一樣!
她絕對不會記錯!
有什麼東西在她腦海裡一閃而逝,徐媽媽想抓沒抓着,耳邊已傳來傅大少夫人的笑罵,“快走,買完東西還要去接我孫子。”
“小姐……”徐媽媽張了張口。
傅大少夫人側頭看她,“嗯?”
徐媽媽搖了搖頭,“老奴扶着您,您當心腳下。”
傅迎春在首飾店一口氣給自己挑了四五套或純銀或全金或金鑲玉的頭面首飾,徐媽媽扶着傅大少夫人進去的時候,正瞧見她指揮着夥計包起來,夥計悄悄去看掌櫃的,傅迎春怒拍櫃檯,“瞧什麼瞧,還不趕緊包起來!”
“這位夫人,您還沒付錢……”掌櫃的從櫃檯裡迎出來,笑道。
傅迎春瞥了他一眼,笑,腰肢款款,眉目多情,“怎麼?掌櫃的還怕我傅迎春付不起賬?”
徐媽媽眉頭一蹙,目光下意識去看自家小姐,傅大少夫人臉上的笑也有些微僵,聲音中多了一分不悅,“春兒!”
“祖母!”傅迎春忙換了一臉笑,帶了幾分純真的喜悅將她挑好的飾品一一展示在傅大少夫人的面前,“您看,春兒挑的這些好不好看?”
傅大少夫人瞧着她一臉的笑,嘆了嘆氣,“你喜歡就好……”她說着就想招呼徐媽媽掏銀子付錢,卻不成想傅迎春已是高興的將東西塞到了徐媽媽的懷裡,頤指氣使道,“徐媽媽,快付錢。”
話落,挽着傅大少夫人要往店外走。
傅大少夫人眉頭一皺,穩住了腳步,“春兒,怎麼能這麼跟你徐媽媽說話?!”
她擡眸示意一旁的小廝接過東西,看着丫頭掏了銀子付了錢,才嚴肅的看着眼前剛認回一天的孫女,道,“你徐媽媽從六歲起就跟着祖母,在祖母身邊四五十年。祖母一直當她是妹妹看待,你……”
“是,是春兒不對,祖母別生氣,春兒這就給徐媽媽陪不是。”傅迎春撒嬌似的晃了晃她的胳膊,轉頭看向徐媽媽,一臉笑不達眼底,半福了福身,“徐媽媽,春兒年輕不懂事,您別見怪。”
徐媽媽淡淡一笑,避開了她的禮,“這是老奴的本分,春小姐不必如此。”
“你啊!”傅大少夫人笑了笑,掙脫傅迎春,將手伸給她,徐媽媽忙上前扶住。
“春兒啊,你去挑,看中什麼就讓丫頭幫你付錢,小廝幫你拎着。我和你徐媽媽年紀大了,我們在後面慢慢跟着。”傅大少夫人邊說邊拉着徐媽媽走出店鋪在街道上慢悠悠的走着。
傅迎春笑着應了聲,瞥了眼徐媽媽的身影,輕輕哼了聲,擡腳越過二人,朝前面一家綢緞鋪子逛去。
傅大少夫人搖了搖頭,嘆息,“這孩子怎麼教成這樣了?”
“小姐別急,等以後慢慢教……”徐媽媽忙開口安慰自家小姐。
傅大少夫人擺了擺手,又是一聲深深的嘆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夏日清涼系列綠豆涼皮限量最後五百份,先到先得嘍……”
“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天啓獨一份喲……”
二人前面十米遠,兩個統一服裝的夥計正在招呼着過往的行人,來來往往那麼多人,大多數都會跟夥計說上一兩句,或是今天有急事明天趕早來,或是誰家有喜要去喝喜酒,或是笑着走進店鋪大聲招呼夥計先來份海帶絲……
瞧見衣裝華美,一身貴氣的傅大少夫人,兩個夥計臉上的笑沒絲毫變化,“這位夫人,本店砂鍋涼皮都是天啓獨一份,出了清河可就吃不到了!您要不要進來嘗一嘗?”
傅大少夫人看徐媽媽,兩人相視而笑,徐媽媽道,“小哥,你看出我們不是本地人了?”
“清河來來往往就這麼多人,二位實在眼生的很。”夥計笑。
徐媽媽回頭看了眼在斜對面綢緞鋪挑花色正興起的傅迎春,又瞧了瞧日頭,笑着勸傅大少夫人,“夫人,走了大半天的路,您也累了。咱們不如去店裡歇歇腳,等春小姐?順便吃點東西?”
傅大少夫人點頭,輕笑,“聽你的。”
徐媽媽招了跟在二人身後的丫頭,囑咐了一番,跟着夥計進了楚記。
“貴客二位!”夥計高聲通報,喊完回頭笑問一句,“二位是在樓下用餐還是到樓上雅間?”
“雅間吧,找個清靜點的。”徐媽媽笑。
“樓上雅間二位。”夥計大聲道。
櫃檯後伸出一截胳膊揮了揮,夥計笑着前面引二人上樓,誰知,樓梯剛走了五六階,就聽到門口一個女子的嬌喝!
“祖母!這家店的菜不好吃!您快下來!”
說完,拎起裙子奔到樓梯上,拉着傅大少夫人的手半是撒嬌般往下拽,傅大少夫人一個趔趄,徐媽媽大驚,忙拉住她另一隻胳膊,顧不得身份呵斥道,“春小姐,夫人要摔倒了快鬆手!來人,把她給我拉開!”
傅迎春瞧見傅大少夫人情況不對,手下已經鬆了勁兒,可看到丫頭小廝聽到徐媽媽一聲叫就上來拉扯自己,俏臉難看,不由怒聲道,“你們大膽,我是帝師府的大小姐!誰敢碰我?!”
丫頭小廝面面相視,不敢動彈。
徐媽媽怒火上涌,“傅迎春,夫人身體虛弱,哪經得起你這麼拉拽,鬆手!”
“迎春,放開我!”傅大少夫人被拉扯的有些難受,低聲道。
“我說這夫人,你沒瞧見老人家臉色蒼白嗎?咋當人家孫女的?是親的嗎?”坐在樓梯旁的一個吃客看不下去指責道。
傅迎春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親的,就是親的!”
櫃檯後緩緩探出三顆腦袋,其中兩顆同時看向中間那顆,“杉兒/杉兒姐,真的是春兒姐……”
“你們怎麼在這裡?!傅雲杉!”傅迎春看着櫃檯上支棱着的三顆腦袋,眸子裡閃過駭然之色。話落,轉身更急切的勸傅大少夫人,“祖母,您想吃飯春兒帶您去我們方家酒樓,咱們不在這裡吃好不好?”
“杉兒,咱們是不是該過去給春兒姐打個招呼?”傅鳶尾怯怯道。
傅桔梗哼了一聲,“姐,你沒聽她喊嗎?她是帝師府的大小姐,纔不是我們家的傅迎春。”
“梗兒……”傅鳶尾看了眼妹妹,擰眉道,“就算春兒姐是帝師府的大小姐,可也是跟我們一起長大的……”
傅桔梗不滿,嘴裡嘰裡咕嚕的低語,“她啥時候當咱們是一起長大的姐妹了,就姐姐又傻又天真的唸叨……”
傅雲杉聽到她的低語,輕輕笑出聲,擡手揉了揉她的頭,“你們倆在這裡呆着,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好。”姐妹倆點頭,重新縮回高大櫃檯後的圓桌旁。
樓梯旁,傅迎春還沒鬆開拉着傅大少夫人的手,傅雲杉瞧着那老人眼看要昏倒的臉色,眉頭蹙了蹙,看了看清一色的男夥計,嘆了口氣,上前抓住傅迎春的手腕,指甲使足了力氣掐進她胳膊裡,傅迎春吃痛,手一鬆揚起胳膊就扇了傅雲杉一巴掌。
“四姑娘!”夥計一驚,忙圍上前。
傅雲杉摸着赤痛的臉,恨了聲晦氣。擡頭看到老人已經脫離了傅迎春的鹹豬手,暗暗鬆了口氣。這麼大年紀了真出個好歹可怎麼辦?
徐媽媽擁着癱坐在樓梯上的傅大夫人大叫,“小姐!小姐!你怎麼樣?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傅大少夫人喘了幾口氣,無力的靠在徐媽媽懷裡,“讓我休息一會兒……”
徐媽媽連連點頭,擡頭就問身邊的夥計,“小哥,你們店有休息的地方嗎?”
“小店只招待飯食,沒有住宿……”夥計抱歉的搖頭,話未完,被傅雲杉截住,“夫人若不嫌棄,就去店鋪後面的客房稍作休息吧?”
徐媽媽垂眸道謝,目光滑過傅雲杉的臉,猛然一亮,搖了搖傅大少夫人的身子,“小姐、小姐,你快看,這小姑娘就是剛纔我見到那位,是不是跟你年輕時很像?”
“額……”傅大少夫人被徐媽媽扶着看向樓下,傅雲杉恰好轉過身子吩咐夥計事情,傅大少夫人疲憊的搖了搖頭,“秋月,我有點累……”
“好好,小姐先休息,休息好了咱們再說……”徐媽媽遺憾的看了眼小姑娘的背影。
不一會兒,後院過來兩個長相清秀個子高挑的姑娘,直接走到樓梯旁,彎腰背上傅大少夫人準備去後院,被傅迎春攔住,“你們放開我祖母……”
“春小姐,夫人自年前身子骨一直都不好,太醫交代不能勞累不能動氣不能驚嚇!你剛纔讓夫人受驚這會兒還要阻撓夫人去休息嗎?”徐媽媽臉色沉了下來,毫不客氣的指責道。
傅迎春眉頭蹙了蹙,看了眼一臉蒼白的傅大少夫人,又瞪了眼徐媽媽,“我哪有阻撓祖母休息?我不過是想換人揹着祖母去方家酒樓而已!”
“小廝背主母於理不合,我和丫頭背不動,春小姐要自己背嗎?”徐媽媽瞥了她一眼,對這個新上任的大小姐再興不起半點喜愛之心!
“你……”傅迎春還想說什麼,被徐媽媽涼涼打斷,“來人,請春小姐讓路!”
話落,擡眸看着傅雲杉溫和一笑,“請這位姑娘帶路。”
“小茴,帶她們去後院,跟我娘說一聲,請某人看看這位夫人是否身體無恙?”傅雲杉笑着吩咐前面的女孩,徐媽媽道了謝,跟着兩人繞過樓梯,從下面一個小門進了後院。
傅迎春想上前,被帝師府的丫頭小廝擋住,她擡手照着攔她的人就是一巴掌,丫頭捂着臉不退讓,她狠狠瞪了兩眼,又擡頭質問傅雲杉,“傅雲杉,那是我祖母,你憑什麼把她拉去你家?”
傅雲杉懶得搭理她,對幾個丫頭小廝道,“你家主子一時半會回不來,你們要不要點幾個菜,邊吃邊等?”
丫頭小廝面面相覷,傅雲杉笑着替他們安排了,“杜仲,安排幾位客官吃飯。”
“好嘞,幾位這邊請。”
傅迎春氣惱,張口大聲道,“傅雲杉,你以爲讓我祖母去後院休息就能巴結上帝師府,你做夢……”
“第一,我不過是見老人需要休息格外通融;第二,我對帝師府不敢興趣也沒想過要巴結;第三……”傅雲杉擡頭看她,嘴一咧,衝傅迎春笑道,“我很不喜歡你!所以,你是自己滾出去?還是我喊夥計把你扔出去?!”
“你敢!”
“來人,把她給我扔出……”傅雲杉挑眉,看着她話未說完某個拎着裙子跑出店外的女人,撇了撇嘴。
大堂轟然爆發出一陣大笑聲。
傅迎春滿臉怒容,站在街上瞪着楚記砂鍋幾個明晃晃的大字,恨的咬牙!
傅雲杉!傅雲杉!
她傅迎春纔是帝師府的大小姐,她怎麼敢?怎麼敢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讓她出醜?!
還有那個老太婆,居然敢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指責她?她算老幾?說好聽點是跟着祖母一起長大的丫頭,說不好聽不就是個下人!威風個什麼勁兒?!
等她到了京城真的成了帝師府的大小姐,她一定要讓她知道自己的厲害!
傅迎春在心裡罵罵咧咧,擡腳往縣衙方向走去,她知道今天一大早祖父就帶着爹和娘去縣衙見縣太爺,有祖父出面,大哥一定能出來,哼,等大哥入了帝師府就是唯一的繼承人。
傅明禮文采好如何?傅思宗是舉人如何?傅雲杉聰明又如何?還不是被爺和爹使計掉了包,一輩子只能當老百姓!
傅大郎暫時沒有這麼複雜的心情,他正滿心歡喜的聽着縣太爺諂媚的巴結,說案子都是那些地痞流氓的錯,他是被冤枉的,即日無罪釋放!
更大的驚喜是爹指着那穿着暗紫錦袍頭髮斑白的老者說,“大郎,這是你親祖父,還不快行禮叩拜!”
“祖父……”他愣了好半天興奮的幾近昏厥,“爹,是帝師府的祖父!”
傅大公子眉間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眸子裡閃過一抹困惑,笑着跟縣太爺道了謝,帶着傅明孝父子出了縣衙。
榮管事皺了皺眉,暗下打量了傅思德好半天,越看越想嘆氣。
楚記離縣衙那條街只隔一道街,所以,傅迎春只走到了街道拐角就恰好看到了傅明孝一行幾人,她怒氣衝衝的將剛纔發生的事告訴傅大公子,特意掩蓋了自己差點將傅大少夫人拽摔下樓梯的事。
“你祖母怎麼樣?要不要緊?有沒有請大夫……”傅大公子一臉擔心,話沒有說完,就看着傅迎春道,“楚記在哪裡?”
“大公子,楚記在前面不遠。”榮管事眼尖,瞧見楚記門口飄揚的招牌,指給傅大公子看。
傅大公子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了大大楚記二字,大踏步就往那邊走去!榮管事自然緊緊跟上。
留下傅明孝父女三人站在原地。
“爹!”傅迎春有些着急,“傅雲杉他們會不會在祖父祖母面前胡說八道啊?”
傅明孝搖頭,“不會,傅明禮壓根就不知道他不是爹孃的親生兒子,能胡說八道什麼?”
傅雲杉一家確實沒說什麼,傅大公子進到楚記後院的時候,某男剛好替傅大少夫人看完了病,正沉着臉一次又一次的打量傅雲杉。
“四姑娘,有人找客房的夫人。”顧淮揚笑着將人引了進來。
某男擡頭,看到傅大公子,眸子裡又是一驚,口裡下意識喚了聲,“傅老師。”
聲音雖不大,幾人卻全聽到了,傅大公子看到某男,眉目間比他更吃驚,袍子一撩,還未有下一步動作就被男人扶了起來,“好久不見,傅老師。”
“九公子!”傅大公子瞭然一笑,拱手。
男人呵呵笑了兩聲,餘光忽然掃到傅雲杉饒有興趣的眼神,笑臉頓時僵住,扯了扯嘴角道,“夫人受驚過度,心神紊亂,我已經喂她吃了藥丸,休息幾個時辰就無礙了。”
“多謝九公子。”傅大公子雙眼露出喜悅的光,對男人鄭重行了一禮。
傅雲杉招呼顧淮揚,“顧叔,帶這位先生去夫人的房間,再送點飯菜過去。”
顧淮揚應聲,傅大公子道謝,擡頭看到小姑娘的容貌時神情微微一怔,仔細多看了幾眼,才轉身離去,榮管事跟上。
三人剛離開,就聽門口小廝傳話,“老爺,您回來了。”
“爹。”傅雲杉笑着迎上前,拿帕子遞給傅明禮擦汗,“快回屋裡歇一歇,娘和我們正等你回來吃午飯呢。”
“好,讓爹去洗把臉。一會兒跟你說大棚玻璃的事。”
“爹找到哪賣玻璃了?”傅雲杉大喜。
父女二人笑着走進來,與傅大公子背向一東一西,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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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們,老大認親雖然有點狗血,但確實是劇情需要,爲了咱閨女越來越強大必須展開的一個關鍵轉折點。
相信親們也看出來了,咱閨女的強大和手腕都是由劇情一點點堆積出來的,從開始只渴望一份家人的溫暖守住這份溫暖到越來越融入這個家,所有的事情都圍繞着家人着想!奉行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不讓人好過的宗旨行事!
一品不是重生復仇文,沒有一開始就報復的設定,所以,一切只能慢慢來。讓親們着急了,是小棲沒有把握好尺度,抱歉。
相信小棲,偶是親媽!絕對不會委屈了咱們閨女和她的家人!
最近評論很多,同時也反映了一些問題,所以這裡跟親們說一下,就不一一回複評論了,請親們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