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繼業也知道,這種畫法就是師從鄭板橋,他對於竹和石的認知,與其他人有很大不同。基於此,鄭板橋的畫和竹詩都有很高的造詣。
楊繼業雖然在畫上面沒有太深的鑽研,如今神魂力要強於普通人,對於學習和模仿能力,確實比較高。
“孫兄,不過是隨手塗鴉,可當不得孫兄這樣擡舉。”楊繼業微笑着。
贊過畫,孫曉君便看提在扇上的詩句。詩句是用正楷字體,卻又不完全是正楷,筆力透紙,看着字給人充沛力量之感,深深撞擊人的心懷。
“咬定青山不放鬆,
立根原在破巖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
任爾東西南北風。”
孫曉君念着,一開始還不太在意,只是好奇心而已。可等他念到“千磨萬擊還堅勁”,立即感受到一股力量從扇面沖刷而出,將他帶到一片山竹、怪石、颶風、暴雨、雷鳴的場景,在這樣的場景裡,那些山竹被外力吹動、撕扯、推搡……可山竹依舊牢牢地紮根在岩石之中……
再讀到“任爾東南西北風”時,孫曉君感受到一股飽受磨難,卻矢志不改的絕大意志。
唸了詩,孫曉君似乎呆了,站立不動,旁邊的文士見他這樣,便歪着頭去看扇上的詩,有人大聲讀出來:
“咬定青山不放鬆,
立根原在破巖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
任爾東西南北風。”
念讀過後,一開始大家還不能完全理解這詩的意境,可轉念間,大家都感受到詩句中的那種堅強而不屈的意志,那種在困苦面前,超越的心境。
孫曉君也恢復過來,急忙說,“楊詠石,這是新詩?”
楊繼業微笑着說,“孫兄,不算新詩了。前一段時間,魔教鬧荊蠻楚地。後來,有幸參加蠻族祭祖,我對蠻族一族,稍有感念,爲之題詩《竹石》。這樣說來,該算是舊詩了。”
“蠻族啊……”孫曉君等人對荊蠻楚地的蠻族,自然沒多少了解。外面對蠻族所傳言,那是根本就不開化之地,野蠻之所。這也不能怪這些人,楊繼業知道即使在後世,八十年代對蠻族區域,外面的人依舊斥之爲荒蠻之地,化外之人羣。遇上蠻族的人,會問你們是不是還吃生肉?
“孫兄,你們在垣武城,不瞭解蠻族。對於蠻族的信息,都是道聽途說,自然有各種消息。而外面的人,對蠻族的誤解,也是源於自古以來彼此的對立,彼此之間爭奪生存空間,猶如古時代的戰國時期,各國之戰。
蠻族與中原之間的戰爭就更早,也更殘酷。當時的生存之戰,地域的競爭,可得到的食物、人口等,都是爲了存活。誰能說對錯?歷次大戰之後,蠻族一直敗退,到荊蠻楚地後,那是窮山惡水之地,中原各族對這樣的地域也不放在心上,使得蠻族紮根在荊蠻楚地了。
歷朝歷代中,爲了孤立敵手,也爲了蠻族可能再次壯大而後爭奪中原的掌控權,官府和地方上的大族,對於蠻族都儘可能爲他們畫上猙獰之像,斥之爲惡魔。
這樣的族羣,在上古時代其實也是中原的一支,流落到荊蠻楚地而已。”
“楊兄,你這份情懷,我是無比敬佩的。”孫曉君說,“聖人也曾有言,對於蠻夷之防,是有告誡後人的,但真正能夠領悟聖人用心,唯有楊兄而已。”孫曉君對於楊繼業所論,雖覺得很正確,但文朝的風氣如此,也不會多做讚賞甚至向其他人推廣。
“楊兄,我們還是說這詩吧。《竹石》一詩的高妙,固然與蠻族生存緊密關聯,但就這詩而言,卻真正道出我們士林該有的風骨。”
楊繼業也明白,後世傳過一句話:明朝之後,華夏再無風骨。這句話有些偏頗,但從某種意義上說卻也是真實的反饋。反觀後世之文士,清朝中兩三百年,也就有幾個人而已。再到後來,還有什麼人有風骨、有爲自己之志慷慨赴死之人?
倒是有兩三個巾幗英豪,遠強於泱泱大國的男人們。不敢說真話,不在認可正義,屈從於權錢,追求與權錢,都成爲普國價值。
文朝的文士、士林,與皇權之間的對立又協作,其中的關係非常複雜。士林的風骨,讓士林、文士、大儒們對於皇權的蔑視,科考卻又是基於提升士林、爲皇家選材的作用。反正說起來是比較複雜的,士林中,多數人都不會屈從與權勢,否則會讓士林的羣體唾棄。
也因爲這一點,哪怕士林之人在朝堂中,皇上所做如果一意孤行,就會有人站出來,直接批駁,如果皇家對錯打壓,就會有更多的士林之人站出來,哪怕將這些人殺掉,抄沒三族,也不會讓士林中人退縮。
“孫兄過獎,有感而發罷了。”楊繼業今天過來,特意將這首詩透露出來,可不想以前抄襲的這首詩,就這樣沉默着,得發揮出該有的作用。
自己到文朝後,確實沒做什麼詩,僅僅一首《詠石》詩,不足以說明什麼。這時候,將《竹石》拋出來,給今天的文會進行預熱,就能夠確定出自己的文名。
孫曉君將《竹石》再次朗誦出來,雖然沒解釋楊繼業爲什麼而作,但僅僅是詩本身的力量,就足夠感染在場的士林。
《竹石》先在華新社這邊傳樣,隨後,有人往其他文社傳遞,短短時間,這首《竹石》就傳開來。
周學朝、周芳等接到《竹石》詩抄文,看過之後,心裡一沉。這詩與之前楊繼業那首詩《詠石》基本源自一脈,說竹詩是楊繼業所出,沒有人會質疑。
這邊學子們的異狀讓樓船上的人羣關注到了,隨後,有人將《竹石》詩傳抄到樓船,學政吳金保看了這首詩,面帶笑容,傳給身邊的考官。
如果說之前的《詠石》詩,是他這個學政傳樣出來的,今天這首《竹石》詩,確確實實地肯定了楊繼業在言志詩方面的強大。這種直接震撼人心的詩句,天下間又有幾個人可作這樣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