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許年惜疑惑地看着雲之初,“你想去尹氏百年慶幫忙?”可是,她不是做年恩的助理做的好好的嗎?怎麼忽然——
她看向許年恩,希望他會給她一個解釋。
然而許年恩只是低着頭,翻着手裡的雜誌。
陽光從他的身後照過來,照得他好像通體發亮的天使,然而卻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是啊。”雲之初認真地點點頭,“尹氏是國際知名的大企業,百年慶這麼重要,一定有很多可以學習的地方。”
“可是,年恩……”許年惜有一絲猶豫。
雖然安排個人進百年慶典籌備組當然不是難事,可是雲之初可是年恩的助理,而年恩的心底對尹樹一直……
看出許年惜心底的猶豫,雲之初急忙道:“我已經跟年恩說過了,他也答應。對吧?”連忙衝着許年恩展開討好的笑容。
“嗯。”許年恩頭也不擡。
“既然是這樣的話……”奇怪,爲什麼她今天總覺得年恩怪怪的,好像心情很煩躁的樣子?
平常說話,他總是面帶笑容很禮貌的樣子,這也是他在娛樂圈,在粉絲心目中,還有各家長輩的眼底備受寵愛的原因之一。可是今天怎麼一副懶散的樣子?
“那就這麼說定了!”雲之初站起來,笑容滿面,“那我先去收拾下東西。”
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樓梯轉角處。
“……”許年惜有些哭笑不得。
前幾天看她好像很低落的樣子,怎麼今天一見到就這麼有元氣?到底是發生了些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呢?
“對了,年恩,”她又開始了每日“例行”的詢問,“你到底什麼時候帶你那個神秘女友來見我啊?”她真的很期待,到底能讓年恩愛上的女子會是什麼樣子。
如果是能讓年恩走出從前的陰霾的女子,一定非常優秀吧?
許年恩終於從雜誌中擡起頭來,清澈的眸子冰涼,然而在對上許年惜的笑容的那一剎那,還是習慣性地微微一笑:“你問了好幾遍了,我也答了好幾遍了。等時機成熟自然就會帶回來。”
得到了預料之中的答案,許年惜顯然沒有很失望。
“那好吧。”
哎,每天都是這樣重複的問答過程,真的很無趣。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問。
“那你和小初之間是怎麼了?她最近好像一直躲着你的樣子哦。”好幾次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不肯陪年恩去通告。
更加奇怪的是對於這樣“懶”的一個員工,一向諸多挑剔的年恩居然沒有提出解僱。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她興致勃勃地看着年恩,期待得到一個“爆炸性”的八卦。
然而。
“啪”地合上手裡的雜誌,許年恩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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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隱去。
眼底有些微無法掩飾的煩躁。
“沒什麼。下午要去公司一趟,我上去換衣服。”
他轉身大步離開。
許年惜怔住。
這……
這真的是她的弟弟許年恩嗎?那個,從不會對她發火的許年恩?
一定有什麼事情。
鄭重地嚥下最後一口果凍,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尹樹合上手裡的文件夾,擡起頭來:“讓年恩代言尹氏的百年慶典,這事情妥當嗎?”雖然許年恩的身份是明星沒有錯,可是他同樣也是許氏的繼任族長,尹氏與許氏世代交好,可是卻也沒有讓許氏的繼任族長來代言尹氏百年慶典的道理吧?
“當然沒問題!”許年惜堅定地,“你放心,年恩現在還沒有正式接任銀日,所以沒有關係。長輩那裡我會打點的,保證沒有人反對。”
“可……”還是覺得怪,“爲什麼你要讓年恩來代言?”事實上年恩對他還是有一點牴觸的吧。
從白沙灣派對上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來。
許年惜展開笑容,漂亮的眼睛彎成月牙:“我當然是有我的理由,你就別問了。”她當然是要讓年恩和雲之初兩個人想避開都不行,這樣才能挖出兩人之間的秘密嘛!
說不定,年恩的神秘女友就是——
忍不住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尹樹忽然覺得脊背一陣發涼。
他怎麼覺得,他親愛的妻子今天有點怪怪的?
景安市中心廣場。
廣場上有噴泉噴灑出晶瑩的水花。
成羣結隊的白鴿。
天空蔚藍,夏風和暢。
廣場的兩端,銀色的建築和藍色的建築相對而立——這便是景安最大的兩大家族,尹氏與許氏旗下財團的總部了。
尹氏財團與銀日財團是景安的兩大神話,無論是在政治界,財經界,還是娛樂界,他們都是站在風口浪尖的那顆最璀璨的星。
尹氏作風一向神秘低調,因此更添加了大家族的隱秘色彩,而許氏下任族長許年恩在娛樂界的地位,又讓銀日多了一分遙不可及的天皇巨星的架勢。
在景安,所有人都以能進尹氏或者是銀日工作爲豪。
“哇……銀日!”雲之初站在偌大的廣場上,腳邊是覓食的鴿子咕咕叫,感嘆地望着那棟銀色的建築。
真不愧是尹氏啊,從外表看起來,就這麼奢華氣派,簡直跟五星級的酒店一樣。
她刻意地忽略掉另一邊的藍色建築——
這些天,她都這樣“刻意”地忽略掉和許年恩有關的一切事情。
她不敢再去面對他。她不再跟他出去工作,在家裡的時候也儘量避免同他見面。只要有他的地方,她都在第一時間逃離。
因爲 ,她害怕。心底有隱隱的感覺,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些什麼,可是,卻又不敢承認。
只要能成功拆散尹樹和許年惜,讓他早日達成心願,那麼她就可以回青城山了,也就不用再面對他!所以,她主動請纓,要求來尹氏幫忙——雖然覺得利用了許年惜,來拆散她的婚姻覺得心裡愧疚,可是——
她相信,許年恩一樣能給許年惜幸福。
或許,是更大的幸福。
因爲……
他真的,是一個很值得愛的人啊。
陽光明媚。
可是站在陽光下的雲之初卻忽然難過起來。
如果,完成了這些事情的話,那麼,她就要回青城山了呢。那麼,她與先生便永無瓜葛了吧。
即使是與他的轉世,也沒有瓜葛了。
她會在青城山繼續修煉,然後等待位列仙班的那一天,得道飛昇。然後,她會在那個美得如夢似幻的地方,度過她無窮無盡的永生永世。
這個永生永世裡面,沒有他。
深深呼吸。
然後,對着腳邊的鴿子做了個鬼臉——
沒有關係啦,雲之初,你可以的。
只要先生幸福,那麼無論怎樣都是可以的。
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好吧,尹氏,尹樹,我來了!
“雲小姐是嗎?”面帶微笑的總裁助理將一個文件夾遞到她的手上,“剛剛總裁吩咐過我你要來尹氏工作的事情,這資料夾裡是你所要負責的工作,你看一下,有問題再問我。”
“是,謝謝。”展開最燦爛的笑容,雲之初樂呵呵地打開文件夾,“咦——要負責慶典代言人的行程?”
“是,準確地說,就是安排你做代言人的臨時助理。”助理點頭,“有問題嗎?”
問題當然是沒有,畢竟她之前做過許年恩的助理,對助理要做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可是——
“我能問一下,這個代言人到底是誰嗎?”
因爲尹氏作風一向神秘,這次的代言人也連帶着神秘起來,要到三天後的慶典啓動會上才宣佈。助理依然帶着職業性的笑容,搖頭的弧度都恰如其分:“對不起,這個我不能透露。稍後會有人帶你去見他。”
說完,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對着電腦開始認真工作,沒有再理會她的意思。
這麼神秘。
雲之初吐吐舌頭。
“那個……”她小心地衝着電腦後面那張認真嚴肅的臉問道,“我能問一下,尹總裁在哪裡嗎?”她來尹氏的目的可不是爲了當什麼臨時助理的。
電腦後的助理擡起頭來,臉上一瞬間又是微微帶笑:“總裁在第一會議室開會,你可以在外面的會客廳稍等片刻,等會議結束我再替你通傳。”話音剛落,他又低下頭去,臉上笑容瞬間不見。
“……”這個傢伙,是會變臉術嗎?
會客廳?
哈,她雲之初是什麼人,特意來勾引尹大總裁的,會乖乖地呆在會客廳等着他的“商業接見?”
總裁辦公室。
辦公室不大——甚至比她跟在許年恩身邊的時候見過的一些製作人的辦公室還小,可是,卻佈置得極爲精緻。
簡單的黑白色,清新自然,沙發卻是大紅色,又帶出些活力的氣息來。
聽說……
尹樹是出了名的冷麪無情呢。
他這樣的男子,身世顯赫又生的俊美,見過的美女一定很多,單單要憑外貌來勾引怕是不行吧。
不過,美貌總是不可或缺的。
她對着玻璃牆微微一笑,接着便看到牆上倒映出的自己的容貌,美麗得足以魅惑衆生。
再冷酷無情,也比不上他的前生了吧。青王的殘暴她都見識過,何況現在她是身懷法術的狐妖,而他只是個凡人而已,沒什麼好怕的。
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
他回來了。
雲之初對着牆上的自己點點頭,漂亮的眸子裡有毫不猶豫的堅定。
她展開最美麗的笑容,然後——
優雅轉身。
男子望着那張忽然轉過來如花朵一般燦爛的笑靨,怔住。
“你……”雲之初?
望着男子驚訝依然不失精緻的面容,雲之初也呆住三秒,然後本能地猛烈搖頭:“不,不是!”我不是雲之初,不是不是——老天爺啊,雖然我知道引誘凡人是不被您允許的,可是您要反對,也不要每次都繞着這麼大的彎子嘛!
爲什麼老是讓她遇上——許年恩!
許年恩微微眯眼。
回身關上門。
“雲之初,你到底在搞什麼?”
“我……”
哎,算了,還是承認了吧。
“我來……勾引尹樹啊。”心虛地低下頭,“勾引”兩個字講得分外含糊。總覺得被他看到自己打扮成這個——黑色短裙,白色淑女西裝小外套——特別丟人啊!
好像,是被丈夫捉姦在牀一樣。
“勾引?”許年恩沒好氣地從鼻子裡哼出這兩個字,繞過雲之初徑直走到小冰箱前打開冰箱拿出一盒果汁。“喔,對了。我差點忘記你說過要幫我拆散姐姐和尹樹的。”
修長的手指打開果汁,倒進旁邊的玻璃杯子裡。
他端起來喝了一口。
雲之初有些着迷地看着他。
嗯,連喝個果汁都這麼迷人喔。
他放下果汁,靠在桌子上,然後微微一笑:“那麼,請問你現在有什麼計劃呢?”他目光裡有些微的戲謔,彷彿對雲之初能“勾引”到尹樹一事深表懷疑。
雖然此刻的她是很美麗——
美麗得讓他也禁不住有些心跳加快,可是要“勾引”堂堂尹氏族長尹樹,光憑這樣的美麗絕對是不夠的。要知道,每年 ,不,每天,都有多少美麗如斯的女子爲了某些目的而對“勾引尹樹”這項事業前仆後繼,卻沒有一個人成功。
更不用提,這個傻乎乎的傢伙還不如那些大胸女人聰明瞭。
他覺得實在有必要對她提點一二。
“計劃……”勾引,原來還需要計劃嗎?雲之初有些懵了。早知道勾引也需要計劃,那她應該好好去讀讀妲己老祖宗的那本傳記呢。“我是沒有什麼計劃,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成功的!”
實在不行,她就只有冒險一次了。
天靈靈地靈靈,天上的神仙爺爺奶奶們那麼忙,應該不會注意到她違規對凡人使一個小小的法術的哦。
“是嗎,我可以放心?”許年恩看着她,臉上的微笑那麼漂亮。他低下頭,臉上的笑意更加漾開一些,然後再擡起頭。
他看着雲之初。
然後走到她的面前。
“如果是這樣,那最好。”他靠得她那麼近,她能聞到他身上如玫瑰一般妖嬈的香味,“你知道,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你承諾給我的幸福了。”
他期望了那麼多年的幸福。
在夢裡,他幾千次地緊緊地握住姐姐地手,貪戀地呼吸着她發上的清香。可是每一次醒來,望着空蕩蕩的房間,看着姐姐對尹樹展開的笑容——
他都難過得好像要死了一般。
可是,現在……
他,還是那麼期待嗎?
他深深地凝視着雲之初。
他在她的眸子裡看到了自己的臉,自己的眼眸——
爲什麼,含着慍怒?
他不由地怔住,呆呆地瞪着雲之初的眸子裡倒映出來的自己。直到雲之初忽然綻放笑容,美豔如天邊的雲霞。
“尹先生。”雲之初努力使自己笑得更美麗一些。
尹樹推門進來,看到僵持在那裡的兩人,忍不住愣了一下。“年恩,你來了。”目光落在雲之初的身上——
好漂亮的女人。
即使是他,也忍不住感嘆一聲。不過感嘆也只是片刻,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表情:“那正好,你們都來了,我讓秘書給你們講一下工作細節。”
他轉身對門外招呼了一聲,然後走到沙發上坐下,對着兩人略微一笑:“坐吧。雲小姐不用客氣,小攸交代過了,你是自己人。”
“小……”小攸?
哦——
她想起來了,小攸就是許年惜,就是大小姐。
她說,她是自己人。
忽然心底涌起對許年惜的欠疚感,她咬了咬脣,順從地走過去坐下。她真的是一隻壞狐妖啊,居然想要拆散這麼完美的一對。
尹樹在說出“小攸”兩個字的時候,眼底的溫柔,簡直要把她也融化。
這樣的眼神,她似乎也曾在先生的眼底看到過。
先生……
每當提起蓮姬的時候,他的眼底也總是閃過這樣的溫柔的光呢。
窗外春光明媚。
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車輛,來來往往。
廣場上,噴泉噴濺出晶瑩璀璨的水花。
尹樹翻看着手裡的文件。
許年恩懶懶地躺在沙發裡,望着窗外的陽光發呆。陽光穿梭過他額前的劉海,溫柔一如幼兒的觸摸。
秘書在三人面前攤開一個大大的文件夾,推了推黑框眼鏡:“雲小姐,作爲年恩的助理,你要做的……”
雲之初呆住——
等等——
作爲年恩的助理?許年恩?
“對不起——”她努力微笑,“可是你是不是搞錯了,我現在的身份不是……”可能她
還是把自己當作許年恩的助理吧。
懶洋洋地看着窗外的陽光的許年恩忽然轉過頭來,嘴角微勾:“喔,對不起了雲之初。”他坐起身子,笑容得意洋洋,“讓你失望了,跑來尹氏,還是逃不過做我的助理的命運呢。”
哈——
當初姐姐說要他來做尹氏百年慶典代言人的時候,知道她被安排作爲代言人的臨時助理之後,他就開始期待她這樣的表情——
瞪大眼睛,嘴巴微張,一臉“天啊,打個雷下來劈死我吧”的表情。
他努力忍住笑容,裝出一臉無辜。
雲之初瞪住秘書小姐。
她深深地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壞掉了,所以出現了幻覺。愣了片刻,她才深深呼吸平靜下情緒,然後一字一句開口:
“於是說,我現在的身份還是……”還是,許年恩的助理。於是說,許年恩就是尹氏百年慶典的代言人?
偌大的辦公室。
尹樹又出去開那些沒完沒了的會議了。
雲之初瞪着眼睛坐在許年恩的對面。
許年恩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脣邊的笑意怎麼都忍不住。陽光那麼明媚,然而他的笑容卻更加明媚。
好像,一大早的壞心情都被這樣的陽光一掃而空了呢。
“喂……”雲之初不甘願地喊他,“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可是在幫你呢……”她可是在幫他拆散尹樹和許年惜啊,他不幫忙也就罷了,還來搞破壞!
許年恩迎着陽光閉上眼睛。細碎的劉海呈現出金黃的顏色。
“傻瓜。”他的聲音極輕,雲之初聽不出來那裡面是不是包含了嘲笑。她下意識地漲紅了臉:“我纔不是……”
“你以爲,尹樹是這麼容易被引誘的嗎?”
雲之初心裡明白,然而嘴上還是倔強:“不試過,怎麼會知道?”
“在你之前,有多少……”
“我和那些女人不一樣!”我有必須做到的原因,我有——可以做到的能力。她忽然低垂下頭去。
如果,如果真的需要她那樣做的話……
違反天條,使用法術……
她會去做的。
是嗎……
許年恩愣愣出神。
“不一樣的……”她和那些女人,是不一樣的嗎?
夏初的陽光照得他眼前一片發白。
吳姐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適時地打住了他發酸的鼻尖:“年恩,你該去拍定妝照了——咦,小初你也在這裡?我聽說尹氏安排了你做年恩的臨時助理,你們兩個倒還真是分不開了!”
她笑嘻嘻地開着玩笑,卻不知道,這“分不開”三個字,在雲之初的心底激起了怎樣的波瀾。
分不開……
她和先生,怎麼會是分不開的呢。在很多年前,他們就毫無選擇地分開了。
沒有理會雲之初的發呆,吳姐推了她一把:“好了,別耽擱了。下面還要去拍廣告定妝照——小初,你也跟上。”現在雲之初是尹氏派給許年恩的臨時助理,自然也要跟在許年恩身邊纔對。
雲之初慌忙跳起來。
“不用了。”許年恩忽然開口,“雲之初留下吧。”眸子裡有深暗的光芒,他朝吳姐點了點頭,“剛剛我已經交代了別的工作給她,是嗎,雲之初?”
“啊……”雲之初有點迷迷糊糊的,別的工作?“是……”
是什麼啊?
吳姐皺眉,然而沒有異議。只是心裡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真是個折騰人的孩子。
當初剛剛接觸他的時候,只覺得他是個再乖不過的小男孩,安安靜靜的沒有一句多餘的話。或許是因爲家境優渥,他也從不關心自己的身價,每次只是微微一笑:“你們去處理就好,我沒有意見。”
他所要的,只是唱自己喜歡的歌曲。
這對於公司來說,是很容易達到的要求。作爲許家的少爺,又張的這樣好看,他唱的到底是什麼歌,又有多少歌迷會去關注呢?
可是,自從許小姐出現之後,年恩就在一點一點的改變。他成長了,也有了許多自己的想法,不再是當初那個可以讓他們任意擺佈沒有脾氣的孩子。
不僅如此,他還脾氣古怪。
只是從不會表露出來而已,對着外人,無論是粉絲媒體還是工作人員,他總是彬彬有禮面帶微笑,美好得如同天上皎潔的明月。與其說他是公司的藝人,公司安排他的工作,倒不如說全公司都是他操縱的傀儡,在按着他的意願爲他做事了。
今天也是這樣,她這個經紀人的話,彷彿是無足輕重的。
動作優雅地穿上身邊的服裝師遞上的外套,許年恩忽然朝着她綻放一個笑容,陽光下潔白的牙齒鑽石般閃亮:“雲之初,如果你要做,就做得漂亮一些哦。”
如果要做……
就做得漂亮一些?
雲之初呆呆地站在辦公室裡。
攝影棚。
尹氏百年慶典形象代言人定裝照拍攝現場。
尹氏是百年大族,而其四代前族長夫人——也就是尹樹的曾祖母,更是一位歐洲的公主,因此其家族形象不僅是富,更是貴。而尹氏行爲處事一向低調,尤其到了現任族長尹樹,更是低調得幾乎要讓世人有些記不起來,現任的族長到底是誰。
而尹氏的家族章紋,是一朵盛開的玫瑰。
燈光大亮,三臺攝像機齊齊對準了燈光聚焦下的男子,尋找一個最完美的角度拍攝。
燈光下。
許年恩身着白色襯衣,黑色燕尾服優雅而華麗。大紅色的領結上,繡着玫瑰花暗紋。
他面容乾淨白皙。
脣邊上揚的弧度不多不少,疏離得讓你渴望接近的溫暖。
許年恩是天生的明星,所有的人都這麼說。
他往鏡頭前一站,就完美得如同神祗。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完美到無可挑剔。
連燈光都因爲他而分外的炫目。
白色的大理石階梯。
許年恩站在階梯上,他的身子微薄,在這一片結構恢弘的歐式大理石建築之中,卻如空曠的草原上的一匹狼。
任是天大地大,也遮不住他奪目的光芒。
他雙手撐在大理石欄杆上,眺望遠方。漆黑的眸子裡,有王者雄視天下的霸氣。
所有的人——
導演,攝影師,化妝師,助理,都驚歎不已。
平時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許年恩,總是讓人產生強烈的保護欲,然而每當工作上需要他表現出成熟或者霸氣的一面的時候,他總是能將導演的意願表現得淋漓盡致。
他是一個天生的演員,還是——
那是另外一面的他?
“Ok!”導演滿意地做了一個手勢。
化妝師急忙衝上去爲許年恩補妝。
服裝師將下一場要穿的服裝展開在手上拿好,等許年恩補完妝爲他換上。
第二場。
白色的歐式長椅,金色的的軟墊上,繡着大朵大朵繁花,盛開得燦爛奪目。長椅後的小圓桌上,一朵嬌豔的紅色玫瑰在白色細頸花瓶裡怒放。
許年恩坐在長椅的一側。
他微微側着身。
栗色的頭髮在微風中輕輕晃動,間或親吻上那怒放的玫瑰花的花瓣。
他低着頭,專注地讀着手裡的書。
高挺的鼻樑上,金絲邊眼鏡滑落一半。
“好極了……”攝影師Andrew在鏡頭後面狂喜,輕聲地,“這個表情,太妙了!”這一定會被選入本年度“讓年糕爲之瘋狂的照片TOP10”的!
到時候,他在業界的名氣又會更上一層樓了!
他快速地按下鏡頭,捕捉許年恩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
“好……再一張——哎!”Andrew忽然驚叫起來。
安靜地坐在長椅上看書的許年恩,忽然扔下書本。
微笑的面容不知在何時已經斂去,他站起來,好看的雙眉緊蹙,在眉心打出一個深深的漩渦。
他深呼吸,然後吐出一口氣。
他努力嘗試着讓自己平靜下來。
“怎麼了?”吳姐遞上一杯水,“拍得好好的,怎麼突然——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不舒服嗎?Amy,快打電話叫林醫生來……”
“不用了,我沒事。”許年恩搖頭。
他擋開吳姐遞過來的水。
眉頭蹙得更緊。
許年恩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每次工作的時候他都很投入,心無旁騖,所以總是能夠在鏡頭前呈現最好的狀態,可是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他的心裡好像有一簇小小的火焰在燃燒着,灼得他五臟六腑都難受得好像要吐出來?
那種焦灼不安的心情,似乎從來都沒有過。
每一次他都那麼鎮定地去面對一切變故,除了以爲姐姐死去的那一次,他徹底的崩潰,重生之後的他,每一次都是那麼鎮定。
可是,這一次他卻不鎮定了。
他明白地感受到了心裡的恐慌,那種恐慌讓他更加的恐慌。
腦子裡不斷有如電影一般的情節浮現出來。
雲之初柔媚的笑容……
尹樹英俊的面龐……
她傾倒在他的懷裡,他的手撫摸上她的臉頰……
他發覺,自己無法忍受!
“年恩!”吳姐大喊一聲。
看着那個奪門而出的背影,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砰”的一聲門被撞開——
雲之初被嚇了一跳,手裡的酒杯“哐當”應聲落地,她一個踉蹌,險些跌倒。站在一邊的尹樹見狀,急忙上前去扶住。
“小心。”他紳士一般的溫柔語調,然而“心”字的尾音還未收,許年恩衝上前來,一把將他推開。
尹樹猝不及防,撞在身後的辦公桌上。
“少爺!”雲之初驚呼。
他——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尹樹亦略帶怒意地瞪向許年恩,然而在發現這傢伙的眼底的怒意並不少於自己之後,忍不住驚訝——發生了什麼事?
“尹先生,這就是你對我姐姐的承諾嗎?”許年恩按住火氣,冷哼一聲。
“……”尹樹不解,“什麼意思?”
白皙的面容上因爲怒意而暈出紅霞的顏色,聲音越發的冰涼生硬:“這就是你照顧姐姐,照顧我的方式嗎?嗯?都照顧到我的助理身上來了。”
他扯開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雲之初愣住:“你說什麼啊!”
尹樹也愣住,三秒之後又啞然失笑:“你說什麼……”他無奈地搖搖頭。
或許,是自己剛剛扶着雲之初那個動作讓他誤會了吧?可是——他好像是一開始就這樣認定了,才急匆匆地衝進來的。
這個時候,難道他不是應該在拍定妝照纔對嗎?
或許……
小攸的猜測是對的哦。
“我說什麼?”看到尹樹的笑容,許年恩顯然更加憤怒,他發出低沉的嘲笑,卻又不像是笑,“你應該問我,我看到了什麼纔對吧?”
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要照顧姐姐,原來,這就是他的好姐夫——
在人前做出專一的樣子,對所有的女人都不屑一顧,實際上還不是和那些男人一樣!呵,虧了他還一直相信他會對姐姐專一,虧了他還一直認爲雲之初的拙劣伎倆根本不會有作用!
哈,原來不是的嘛。原來,一切也不過是他的想象罷了嘛。尹樹,你也不過是個朝三暮四的男人而已嘛。
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憤怒,怒火如一尾冷膩的蛇,吞吐着冰冷的信子舔遍了他周身每一寸皮膚,窒息的冰涼之後是難以忍受的灼熱。
只是——
他自己也不明白,這樣的憤怒,到底是不是隻爲了……
只爲了,眼前的男人背叛了姐姐。
“喂!”雲之初在許年恩的身後小心翼翼地拉拉他的衣角,“那個……”
許年恩不耐煩地推開她的手,轉頭瞪她:“那什麼?閉嘴!”
這個傢伙!
是勾引上癮了是不是?
“哦……”雲之初悻悻地閉嘴。
其實——
她是想告訴他,尹樹已經看穿了她的目的了啦!
剛剛在她試圖“引誘”他的時候,尹樹已經直截了當地拆穿她拙劣的伎倆,也聲明瞭,他的心裡只有許年惜一個人這件事了!
雖然覺得自己很失敗,可是……
看到尹樹這樣的深愛着許年惜,她忽然覺得好羨慕。
好羨慕她,無論是在千年前的虛空之境,還是在如今,都有兩個這樣優秀的男人深深地愛着她。
“年恩,”尹樹開口,“其實……你誤會了。”
“誤會嗎?”許年恩輕輕一笑,“你當然會這麼說,你怕我去告訴姐姐你的醜事嗎?你怕姐姐會離開你嗎?尹樹,我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如果你對姐姐不好,如果你讓她傷心了,那我一定……”
“她是你姐姐!”尹樹大聲地打斷他。
他蹙眉,深深地凝視着許年恩。
那眼底,有心疼,有無奈,有堅決。
他決定了,要說清楚。
他無法再忍受許年恩這奇怪畸形的愛戀和對他的敵意。即使知道這些話說出來,就想是揭開年恩結痂的傷疤,可是他還是要說。
“年恩,小攸是你姐姐。”
許年恩怔住。
“然後呢?”
是姐姐,然後呢?
尹樹輕輕嘆氣:“她是你姐姐,她愛你,疼惜你,保護你。那只是姐姐對弟弟的愛。你喜歡她,愛戀她,那是因爲……你太害怕失去她。”因爲曾經失去過,所以害怕再次失去,因爲已經沒有了哥哥,所以害怕連姐姐也失去。
“可是,那不是愛情。”
“尹先生!”雲之初低喊一聲,緊張地望着許年恩。
他,他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難道不知道這對年恩是多大的傷害嗎?
她擔憂地望着那個背影。
落寞而憂傷的背影,她心疼得想要上前去緊緊抱住他。
“姐姐……所以呢?”
脣邊忽然綻放蒼白的笑容,如盛開的白色芙蓉。他笑着,望着尹樹:“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要阻止我把剛剛所看到的告訴姐姐嗎?”
身子有些虛晃,他的手垂落在身側,慌張中抓住了一隻溫暖的手——那是雲之初的手。
她站在他的身後,用手傳達給他她的溫暖和力量。
“不。”尹樹望着年恩,他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把話說清楚,即使心疼虛弱的年恩,即使甚至有些不敢去看他受傷的表情。“我和小攸之間的感情,我很清楚。剛剛,我也沒有對雲小姐做任何事情。我這樣說,不是想告訴你我和小攸之間的感情堅不可摧,只是……只是想告訴你,我是爲了你好。”
“年恩,醒醒吧。”
“即使我和小攸分開了,你們也是不可能的。不是因爲倫理,不是因爲其他的什麼原
因,是因爲,你們之間,不是愛情。”
“是嗎,不是愛情。”
時間彷彿過了良久,安靜的辦公室裡,唯有風吹過的聲音。
許年恩微笑着,眼神穿過尹樹望向他身後的藍天。
天空,蔚藍。
白雲明亮得刺眼。
“好!”導演做了一個OK的手勢。
燈光猛然間暗下來,只有一盞照明燈孤零零地亮着。
工作人員開始收拾東西。
“你先去卸妝換衣服,我去叫司機過來。”對着他展開最美好的笑容,雲之初把手裡剛剛煮好的咖啡送到許年恩手上。
雖然剛纔工作的時候他表現得很好,可是聽了尹樹的那一番話,他的心底一定不平靜吧。
一定,很悲傷。
“不用了。”許年恩略帶疲憊地。
“嗯?”她頓住腳步。
許年恩看了看窗外。
她也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窗外。
夕陽漸漸沉下去,這是初夏的夜晚。這城市的霓虹燈,將夜空照得亮如白晝,看不到星星。
“出去走走吧。”他輕若無聞地。
夜晚的景安街頭。
初夏的夜晚已經不像春日的時候那樣的寒冷,晚風吹來,也有了一絲絲的溫暖。
車輛川流不息。
雲之初跟在許年恩的身後,走在夜晚景安的街道上。
許年恩走在前面,他只穿着最普通的棉T和牛仔褲,除去一副不太合時宜的墨鏡,咋一看竟也與街上的行人無異。
他把手插在口袋裡——雲之初發現,他似乎特別鍾愛這個動作——不緊不慢地散着步,時不時好奇地觀望下店裡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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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真是大膽呢。
居然就這樣光明正大地走到街上來了——她是看過他的歌友會記者會的時候,那些年糕的瘋狂程度的,他現在這樣毫無保護措施地出現在大街上,要是被人認出來,恐怕——
想起來都覺得可怕!
“喂……”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戳他的手臂,“那個,少爺……我們還是回去吧?”
“不要。”他頭也不回。
“……”剛剛這兩個字,她怎麼聽起來,好像覺得——有點撒嬌的語氣?
不過,能這樣單獨和他走在人羣裡,她的心情好像忽然便得很雀躍呢。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那甜蜜,簡直可以融化最冰冷的人的心。
這樣的夜晚,真是美啊。
他呼吸着微醺的夏風,忙碌了一天的疲憊,似乎也漸漸地消去了。到底是有多久,沒有走在這樣的街頭了呢。
成爲明星之前的他,因爲抑鬱症而被好好地保護着,成爲明星之後的他,也如同一個病毒一般被同人羣隔離開來,現在想起來,唯一的幾次走在街頭,居然都是跟她。
姐姐,我那些美好的回憶,全都是跟你。
可是,你最美好的回憶,是跟誰呢……
姐姐,他說,我們之間,不是愛情。姐姐,他說,即使沒有他,我們之間也不可能。他說,我和你,永遠不可能。
“城市七彩的霓虹,點點如星光。
我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
與你相遇的地方,從此後山高水長……”
他望着街對面的大廈上,巨大的海報——許年恩亞洲巡迴演唱,最華麗的絢爛——景安站。
哦,對了,一個月以後,他亞洲巡迴演唱的最後一場,就要在景安舉行。
他愣愣地望着海報上自己的笑容發呆。
哥哥,你看到我的笑容了嗎?姐姐,你看到我的笑容了嗎?我笑了,笑了。你們,該放心了吧。
可是,笑着的時候,心裡還是很痛,很難過啊。
他忽然轉過身,盯着雲之初。
“……”雲之初被他嚇得愣在那裡,呆呆地望着他。
許年恩看着她。
“剛剛,他真的拒絕了嗎?”真的拒絕了雲之初的引誘嗎?
雲之初肯定地點點頭:“不僅拒絕了,還說,他的心裡只有大小姐一個人,別的女人,即使是嫦娥即使是維納斯 ,他也不會再看一眼!”
許年恩的目光在墨鏡後面暗下去。
“是嗎……”
他真的,這樣說了?那麼——
“所以,你沒有……”
“當然沒有!”雲之初漲紅了臉,急忙忙地吼道。
許年恩白她一眼:“我又沒說沒有什麼,你回答得倒快。”心虛個什麼勁兒,這個白癡!“走吧。”掰過她的身子朝前,重重地推了一把。
“哎,你要買衣服嗎?”望着這偌大的商城,雲之初有些驚歎。哇,這裡的東西都好漂亮喔,雖然這些衣服不屬於她的審美範疇之內,可真的是很漂亮呢。
除了衣服之外,其他的東西也應有盡有,加上細緻的裝潢,簡直只有金碧輝煌四個字可以形容。不過,顧客有點少哦——想來這樣高級的衣服,買的起的人也不會很多吧。
“少廢話,跟我來就是了。”許年恩自顧自走在前頭。
“哎!”
咦?
“少爺,你買這個是要給大小姐嗎?”好漂亮的裙子哦!雖然是最簡單的白色,但是腰間的那一抹水綠,讓整件裙子都亮起來了。不過,不是說大小姐只穿她自己設計的衣服嗎?
……
“少爺,這個外套好看,買這個吧!”配裙子穿的話,一定很好看!
許年恩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轉身對着服務員微笑:“就要這個。”
店員瞬間石化——天啊,許年恩在對她微笑耶!回去一定要到論壇上去炫耀,明天這裡會不會被年糕們擠爆啊!
……
“好——美的——鞋子!”她張大嘴呆呆地望着那些精心設計過的架子上一雙雙漂亮的鞋子,燈光下,似乎每一雙鞋子都散發着迷人的光芒。
……
呼,累死她了!
逛了一大圈,手裡已經拎了好幾個袋子,衣服鞋子首飾,真是該買的都買了,不該買的,也買了!
“少爺,是不是該回去了……很晚了!”而且,那些東西好沉,她的手要斷了啦!
“你累了?”許年恩頭也不回。
“有……一點點……”
猝不及防之間,一副墨鏡從天而降,準確無誤地架上她的鼻樑。
許年恩滿意地看着她:“很好,不仔細看的話,還真的是認不出來。”
啊?他到底在打什麼注意,爲什麼她總覺得他眼底的那股狡黠勁兒,和千年前的先生一模一樣?
微風廣場貴賓休息室。
白色的休息室,大紅色的沙發。有打扮普通,一張臉卻美麗得足以魅惑中生的男子,舒舒服服地靠在沙發上。
休息室外,一大羣穿着微風廣場員工制服的女子擠得密密麻麻。
“老天爺!許年恩!”
“喂,小妹,我跟你說我看到許年恩了哦,他現在就在我們廣場的貴賓休息室……”
“哎,你掐我一下!”她一定是在做夢!
許年恩居然會這樣活生生地出現在她們的面前,對着她們微笑!
他微笑着,享受這明星的光環。
在外人面前,他永遠必須是那個乾淨純白的許年恩,如妖魅一般的美麗的面容,如天使一般純潔無暇的心靈。
手機忽然響起來,他接起。
“安排好了嗎?那好。”掛掉電話,他長長地舒一口氣。
這時候。
休息室裡化妝室的門打開。
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子,拘謹地扯着裙子,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少爺,你讓我穿這個到底要幹什麼?”爲什麼她的心裡總覺得惶惶不安,好像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雖然這個裙子的確很漂亮,穿起來的時候,她的背後都好像生出了透明的翅膀,稍稍一呼吸便會乘風飛起——比起她平常穿着的裙子,真的是天上地下。
許年恩站起來,久久地打量她。
直到雲之初覺得臉紅心跳到快要無法呼吸的時候,他才淡淡地說了一句:“雖然說人要衣裝,可是沒有好底子,怎麼打扮也變不成仙女。”
轉身,從桌子上拿起墨鏡。
什麼?
剛纔他那話的意思,是說她長得醜?
搞什麼!要知道她雲之初可是青城山上數一數二的大美人,姥姥說,就算是妲己在世也比不過!
她心底憤憤地想着。
“喏”白皙修長的手指 ,和玫紅色的墨鏡一起出現在她的視線裡,許年恩看着她,“戴上吧。
她莫名其妙地接過,乖乖地戴上墨鏡。
“嗯,這樣看,還差不多。”許年恩滿意地點點頭。
什麼!她抗議!“我……”我說,這到底唱的是那一齣戲?然而這句話,沒有機會說出口。
他忽然伸過手來,抓住了她的手。
微涼的手指,輕輕地觸碰到她的掌心,然後有淡淡的溫度,包覆了她的手掌。
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猛然“砰”的一聲,疼痛迅速爆炸開來,沿着每一根血管,跟隨着那些沸騰的血液,傳遍全身。
她呆呆地怔在哪裡。
被他的溫暖包覆着的手,卻出奇的冰冷僵硬,那指尖,彷彿凍得沒有知覺了。
他的手……
那是他的手。
“走吧。”彷彿全然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許年恩拉着她徑直推門出去——
在愣住三秒之後,休息室外的響起一陣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天啊!
許年恩牽着一個女人的手!
夜風溫暖。寬闊的江濱路。
黑夜中的江面,倒影着岸上的燈光絢麗,七彩斑斕如同這繁華的世界。
他牽着她的手,兩個親密的身影,倒影在人行道上。
她跟在他的身邊,頭低得不能再低。她的手在他的手裡,她的心跳好像已經停止了,她無法呼吸,無法思考,甚至不敢去看他一眼。
她只是沉默地,順從地任由他牽着自己的手,順從地跟着他從江濱路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
她僵硬得如同一個傻瓜。
那是,他的手啊。
先生的手——
千年之前,就是這雙手把她從草叢中抱起,她永世無法忘記的溫度,在這一刻,那樣清晰地傳達到她的心底。恍惚間,好像是在做夢。
風吹着他的發,吹着他的T恤衫。
這時候——
許年恩忽然站住腳步。
“那裡,”黑夜中,他的手指向江面,“那裡。”
她惶惶然擡起頭——
江水平靜地流淌着,七彩斑斕的波光,刺得她的眼睛好痛。對岸的江心小島上,有成叢的蘆葦,綠油油的在暖風中搖曳着,溫柔得好像握着她的手的他的手。
她聽到他輕輕笑了笑:“天太黑,看不到吧。”
其實她看得到——狐狸的眼睛,是有夜視功能的。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裡是一座荒島,三年前我買下,至今,它也只是一座荒島。”他的聲音,在這樣的暖風中,顯得有些飄渺,虛無得讓她忍不住有想哭的感覺。
“那個時候,那個時候……”他輕輕地,“我曾經想要在哪裡蓋一間江心別墅,爲了她……”
……
他笑着,聲音輕快明亮。
“將來,我把小島買下來,我們蓋一間江心別墅,好嗎?”他側過頭滿懷期待地看着她。
她也側過頭,朝着他重重地點頭。
……
那個時候,天真地以爲從此可以獨自擁有她,可以與她永不分離,可是,那終究只是一個謊言。他拼命拼命想要抓住的唯一一點所愛,卻終究,都是指間砂,水中明月。
眼淚,無聲無息地從臉頰滑落。
她拼命地咬住脣,不要自己哭出聲音來。
“不過現在,島也只是荒島,她,也只是……”只是我的姐姐而已。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轉頭,靜靜地看着她,“你哭了。”
他靜靜地說,你哭了。
不帶一絲驚訝,不帶一絲慌亂,平靜得好像只是每天早上睜開眼,看到陽光灑落一地。
她的眼淚更加洶涌地流淌下來。
她狠狠地咬脣,無聲地哭着。她低下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心,痛得無法呼吸。
先生……
她猛然抱住了他,在自己也還來不及察覺的時候。她緊緊地抱住了他,她哭溼的臉,貼在他溫暖的胸膛。
她知道,自己是放肆了,居然敢對先生做出這樣大不敬的舉動。
可是,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她知道,如今許年恩的痛,便也是千年前先生的痛。只是千年之前的先生,從不會把心裡的話告訴給別人知道,他至死,都未曾對蓮姬說出那個“愛”字。
她的心痛得那麼厲害。
好像被一隻大手生生地扯了下來。
她痛得沒有辦法再去想任何事情,只能這樣緊緊地抱住他,用自己的身體給他一點溫暖,一點可以讓他不再孤單的溫暖。
“……”許年恩微微怔住。
雲之初在他的懷裡哭得顫抖了身子,她抱着他,那麼用力,用力到他快要無法呼吸。她的眼淚浸溼了他的衣,溫熱的淚水,接觸到他的皮膚之後瞬間冰冷!
她……
她的反應,未免也太過於強烈一些了吧?
他見過那麼多眼淚,那些瘋狂的粉絲哭喊出的“我愛你”,可是卻是第一次,他忽然意識到,那些晶瑩的**,是淚水。
他的胸口猛然一滯。
夜風輕柔地撫過。
樹葉沙沙作響。
有汽車從樹蔭外一掠而過。
寬闊的江面上, 水波倒影這月光,如碎了一地的水銀。小島上,蘆葦青青,在月下的夜風中歡舞。
她就這樣緊緊地抱住他。
很久很久。
“白癡,哭夠了沒有?”許年恩微微皺眉,“衣服都溼透了。”說不定會感冒吧?據說最近甲型H1N1感冒很流行,他可不想變成娛樂圈被隔離第一人。
“啊——”恍然驚覺過來,雲之初一下子蹦開三尺遠,“對……對不起!”她急忙伸出手在臉上一陣胡抹——哎呀,都是剛剛他硬要帶她去化妝,現在妝都被眼淚浸花了!
一定很醜!
她急忙轉身背對着他,手上果然抹下一大片的顏色來。
啊!
她懊惱地跺腳。
“沒關係。”黑夜裡這聲音輕得如同春雨。
雲之初怔住。
她轉身,呆呆地望向那個眺望江面的側臉。
黑夜裡,那完美的臉部線條,如畫筆的精心勾勒,與墨緞般的天空契合無缺。月光傳統黑夜,團團撲在他的臉上,夜色氤氳之間,他在這樣的黑色中,卻美得不似凡人。
沒關係。
他深深呼吸。
這一句對不起,是應該他對她說纔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