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手 [二]

衆人商議完畢,略做準備,便趁着夜色出發。褚閏生換過衣服,跟在衆人之後,正要出門,卻察覺了什麼,轉過頭去。

只見池玄亦跟着衆人,準備出門。絳雲自然跟隨,只是滿臉疑惑不悅。褚閏生見狀,淺淺一笑,一個轉身,伸手攔住了池玄和絳雲。

褚閏生不等池玄開口,就笑道:“師兄,吳師兄方纔說‘只由道行稍高,身上無傷的弟子前去查探’。前半句師弟我不敢質疑,但後半句……師兄,你還是留下好好休息吧。”

“吳亨是乾元觀弟子,我師從華陽觀,無需聽他的吩咐。”池玄回答。

褚閏生當即無奈。眼見池玄要走,他忙又阻攔,道:“師兄,你不能去!”

池玄望着他,“我的傷勢已經無礙,你無須擔心。”

“不光是擔心你的傷勢啊。”褚閏生笑道,“師兄,我們此行是查探。這並非師兄強項。而且師兄的罡氣外顯,若是因此暴露了大家行蹤,如何是好?”

池玄聞言,沉默不語。

褚閏生見他如此,繼續道:“絳雲妹妹有追風掣電之速,若是有什麼意外發生,師兄也可及時趕到,施以援手。所以,何不留在此處以逸待勞。”

池玄依舊沉默,一旁的絳雲插嘴道:“閏生哥哥說得對!你留下休息,我去就行了!”

褚閏生無奈道:“好妹妹,我剛纔不是說了麼。你得留在師兄身旁啊,這樣才能及時接應。”

絳雲反應過來,訕訕點頭,“哦。”

褚閏生又笑道:“師兄放心,此行只是查探,我必謹慎處之。”

池玄看了他一眼,“你又開始文縐縐地說話了……”

褚閏生微驚,立刻笑道:“是麼?哎?我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啊,嘿嘿。”他抓抓頭髮,又道,“呃,時候不早了,師兄你還是休息吧。我走了。”

他說完,輕快地跑開了。

池玄不再多言,走到了一旁,席地打坐。

絳雲跟了過去,從懷裡拿出了先前徐秀白給的藥劑,開口道:“我這裡有藥,你要麼?”

池玄睜眼,開口道:“放下吧。”

絳雲聽到這句話,皺起了眉頭。他在避開她,毋庸置疑。自江上一戰之後,樑宜和褚閏生便有意無意地阻止她接近池玄,池玄甦醒之時,也開始處處避讓。無論怎麼想,必定是她失去意識之時做了什麼,樑宜必然知道緣由,卻故意瞞着她。這其中道理,她怎麼也想不明白……

她垂眸,看着手中藥劑,終是不發一語,將藥放下,轉身出了門。她疾步走到宅院之外。今夜月色清朗,涼風習習,可她心頭惟餘了委屈焦躁,無法平靜。此處廢園地處偏僻,荒草叢生,幾隻老鼠倏忽躥過,引動一陣悉嗦聲響。絳雲忽覺心絃撩動,一念殺心,油然而生。

她亮出利爪,狠狠一揮。幾道紅光飛旋,雜草被連根削起,幾聲悽慘鼠叫響起,惹得她心底一陣快意。然而,那些許快意卻不夠壓下她的躁動,反倒讓她愈發空虛。方纔的委屈和不安漸而深重,引得她血氣翻騰,不能自抑。

“爲什麼?”她揮出一爪,自語般問道。接着,一爪又一爪,一聲復一聲。但不論她毀去多少東西,問了多少聲,心頭的焦躁一分不減,甚至,隱隱化出痛來。

“絳雲。”

聽到那平淡清冷的嗓音喚她,她猛地一頓。她轉身,皺眉道:“不是避開我麼?又找我做什麼?!”

來者自然是池玄,他望着她,卻只是沉默。

絳雲見他如此,忿然道:“爲什麼這麼對我?!就算是我傷了你,打我罵我都沒關係!爲什麼卻這樣?我知道,小宜也好,閏生哥哥也好,打從心裡都覺得我傻。認定了就算告訴我,我也不會明白。我以爲,你不一樣!”

她說話之時,雙眸被赤紅之光浸染,周身溢出森森煞氣。

“絳雲,穩住心神!”池玄見狀,忙道。

“不必!”絳雲喊道,“我本來就是妖獸!什麼仙道,什麼人身,我不要了!我寧願回大荒之地做妖物去!”

池玄不禁怔忡。以往,她即便生氣,也是衝着旁人,脾氣過後一切依舊。但如今,她惱的恨的,是她自己。雖是憤怒,卻是不甘委屈更多。如受傷的小獸,一味叫喊威嚇……

他上前幾步,正要說些什麼,但就是在靠近的那一刻,煞氣如刀,穿肌透骨,他一時無防,被那痛楚亂了內息。他低哼一聲,跪□去。

絳雲見狀,方纔的怒意不滿瞬間瓦解,她幾步走上去,伸手扶他。

然而,雙手觸及他的那一刻,那環繞在他周身的清透罡氣,竟如細針一般刺入。她忽覺痛楚,震盪心魄,五臟六腑都不適起來。

她一時無措,不知該進該退。她一直知道,若是心存惡念,罡氣便會讓她畏懼。但如今,這種感覺不是畏懼。這清澄之氣,似乎是要將她體內的力量清除消盡一般。

她忽然憶起了當夜江上,她失去意識之前的情形。她記得,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天犬,你妖力凝滯,仙道未臻,便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而那之後,她便覺得自己不對勁。先是在荷池之中無法剋制殺念。後來被白澤宅中的妖物提及吃肉時,也險些失神。然後,是剛纔……

難道,她真的慢慢地開始變回妖獸了?

她忍着痛楚,擡眸看了池玄一眼,他的臉色蒼白,微微浮汗,甚是辛苦。難道,他之所以如此,是她所致?她思索之時,卻覺罡氣愈發強烈,竟讓她呼吸滯澀,動彈不得。

這時,池玄伸手,推開了她。

絳雲並無準備,被推開數步。但離開池玄身旁之後,她身體的痛楚完全消失,諸般壓抑化解無蹤。

她猛然意識到什麼,剛要上前,卻聽池玄拼盡力氣,開口道:“別靠近我……”

她不敢再上前,只愣愣地站在原地。池玄的樣子依舊痛苦,他全身輕顫,氣息零亂。

若是傷到自己的,是他與生俱來的護身罡氣。那麼傷到他的,是什麼?

她慢慢擡起手來,只見暗紅妖氣隱隱可見,氤氳環繞在她周身。妖氣之中,混着某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東西……她開口,說出了那東西的名字來:“煞氣……”

她這才完全明白了過來,一時間又是惱恨又是羞愧,爲何她就是那麼愚鈍。竟不知道自己的本性能傷他如此?她閉目,努力想穩下自己的煞氣,但愈是心焦慌忙,便愈是無法施爲。她擡眸,看了看被煞氣迫傷的池玄。沒錯,正如他所說,不能靠近,離開得越遠越好!

她想到這裡,不再猶豫,轉身就走。

“不準走!”

她的身後,忽然響起了他的喊聲。

她頓住步子,不敢更無顏回頭。

池玄努力站起身來,道:“我不告訴你,不是覺得你傻。我只是知道,若是告訴了你,你一定會離開……”

她聞言,微微一怔。

“我雖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罡氣,但你只要別靠太近,自當無礙。而你若繼續修煉定魂咒法,自然也能收斂自己的煞氣……”池玄道。

絳雲聽他如此說,心中漸生欣慰。但又見他依舊痛苦,不禁又開始後退。

池玄望着她,淺笑道:“你退可以。一尺也好,一丈也罷。只是,別去我看不見的地方……”

絳雲心絃一動,竟無法再退。心口漸生溫熱,解了方纔的委屈焦躁,讓她眼眶溼潤起來。

便是此時,她的腦海中,樑宜的聲音響起:“唉,你們這兩個不要命的娃娃,真是的……”

“小宜?”絳雲不禁喜上眉梢。

樑宜無奈笑道:“笨丫頭,我教你的東西你統統忘了不成?凝神靜氣,隨我調息!”

絳雲聽得此話立刻乖乖閉目,由樑宜導引,規整真氣。片刻之後,她斂盡煞氣,長出了一口氣。

池玄身上的壓迫頓解,疼痛盡消,他坐倒在地上,微微輕喘。

絳雲睜開雙眼,疾步跑了過去,二話不說,一把抱住了池玄。

“絳雲,退開……”池玄忙道。

只在抱緊他的那一刻,絳雲便覺罡氣之力又開始侵蝕,但因煞氣斂盡的緣故,痛楚和壓迫皆不及先前。她帶着笑意,倔強道:“不退!”

池玄想推開她,卻因先前被煞氣所傷,毫無成效。他微微皺了眉,道:“退開。”

絳雲卻搖了搖頭,埋首在他頸窩,道:“不退……”

“若再不退,必定傷損。”

絳雲稍稍鬆了鬆手臂,笑望着他,“就不退。”

池玄見她的臉頰緋紅,許是因爲疼痛,她微微皺着眉,額角帶着薄汗。但她的笑容依舊明麗,坦然無邪。他不再多言,輕輕擡手,替她拭去汗水。

絳雲靜靜望着他,忽然,她傾身,吻上了他的嘴脣。

池玄微驚,一時無措。那是毫無雜念的親吻,似春雨落在葉梢,飛雪化入流水。簡單溫柔,甘甜純粹。只是如此,卻讓他失神。

絳雲只覺那一刻,心潮翻騰,再無暇隙思考其他。心頭微微痛楚,卻不知是情念所致,還是罡氣所傷。只是,不必思考,不必懷疑,只因他是他,所以如此……

她慢慢離開他的嘴脣,含笑道:“閏生哥哥說得對……你真的,不一樣……”

池玄的眸中的微有迷惘,也不細究她話裡的意思,只輕輕應了一聲:“嗯。”

那時那刻,那般迷惘,便如同邀請一般。

絳雲靜靜闔上雙目,正要應邀。卻聽樑宜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我說丫頭!你就算不顧忌我,好歹也看看場合吧!”

絳雲一驚,睜眼擡頭。只見一衆留守的上清弟子聽到聲響,紛紛出來查看,如今正站在他們面前。

“池玄……兩位觀主屍骨未寒,你竟然……”弟子中,有人顫着聲音,怒道。

池玄並不應答,只是拉着絳雲站了起來,往院內走去。

“你……”

弟子們無不驚訝憤懣,但卻無人敢上前攔阻,依舊不了了之。

……

卻說此時,褚閏生隨吳亨一行在城內查探了一圈,並未見到什麼信使。到了夜半,又聽有消息說,信使早已出了城,衆人便又追出了城外。

從此處往荊南之路,正是褚閏生一行來時所走,地勢倒也清楚。衆人追了片刻,忽聽前方箭矢破空之聲,帶動空氣蜂鳴,刀劍碰撞之聲隱掩,暗藏殺機。

吳亨先前也說,僅是查探,自然不便貿然出手。衆人待一切平息,方纔上前,卻見地上佈滿了屍體,皆屬唐軍。

“一定是太上聖盟!”弟子中有人開口,“原來他們是爲保護信使而來!”

“看來信使就在前面了!師兄,我們追是不追?”有弟子詢問。

吳亨看着那一地屍體,沉思片刻,開口道:“太上聖盟手段卑鄙,若他們再與宋軍修好,他日開戰,對唐室不利!我們便追上去,截下信使!”

薛弘都和施清雯之死,早已讓衆人悲憤不已。先前又曾被太上聖盟聯合宋軍囚禁通緝,如今聽得吳亨這句話,衆弟子紛紛響應,戰意沸騰。

褚閏生卻皺着眉頭,不發一語。太上聖盟何等法力,要保護區區信使,何必殺這麼多唐軍,如此張揚?而且,這一切未免太過簡單,叫人不得不懷疑。

“褚師弟?”吳亨見他如此,開口喚了他一聲。

褚閏生回過神來,道:“師兄有何吩咐?”

吳亨看着他,問道:“我們去攔截信使,你如何?”

褚閏生看了看一衆弟子,心中暗忖:雖是可疑。但如今這些師兄弟復仇之心高漲,若是出言阻止,怕又讓他們起疑。索性跟他們一起去,若出什麼事,以他如今之能,當可應付。

他想到這裡,含笑道:“自然是跟大家一起去。”

“好!”吳亨點點頭,“我們兵分幾路,若是查見,火訣爲號!”

“是!”衆人得令,各自行動。

褚閏生見狀,樂得獨行。他跑了幾步,見無人相隨,便騰身躍起,凌空御風。他搜尋片刻,就見一片火把之光,燃亮夜色。

如此明顯,不是陷阱,又是什麼?

不過,太上聖盟佈下這般陷阱,又豈是用來對付幾個弟子的?想必,這麼盛大的招待,是因他而設。

他忽又想起一直以來,太上聖盟是如何逼迫與他。而先前在白澤宅院之中,薛弘都和施清雯之事,又是如何讓他進退兩難,最後慘烈收場。新仇舊恨,讓他生了較量之心。即便是陷阱,又何懼之有。

他伸出手來,念道:“兵魂招來!晦劍!”

兵魂珠瞬間出現,光輝一閃,化作了雋麗長劍,穩穩落在他的掌中。他執劍,起劍氣,向下一揮。

火把頓滅,周遭陷入一片昏暗。人聲嘈雜,似是驚惶。

褚閏生淡淡一笑,正要再攻,卻見無數細絲飛刺而來。

他輕巧避開,背起長劍,開口道:“徐大哥,這一次,你沒那麼容易走的掉的。”

反擊之人,的確是徐秀白無疑。他亦是縱身凌空,掌中擎着一方線軸。聽到褚閏生的話,他並不生氣,只是皺着眉頭,道了一句:

“你不該來……”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我每次發現這文好象越寫越長,遙遙無期的時候,就去看一下某點文來安慰自己。嗯,其實也不算長的~

[那隻:靠!人家好歹是日更!]

[狐狸:= =]

咳咳咳,話說,我最近看上《怪俠一枝梅》了~~~嘖嘖嘖~~~果然是萌物啊~~~

本來正淡定地看,忽然,我看到男主童鞋吐藥,啊啊啊啊啊,激萌!!!如此傲嬌,如此華麗啊~~~真是有愛~~~話說,我怎麼發現我們霍道長老是被安排吐東西?忘情水、藥神馬的。難道是吐起來比較好看???

不管怎樣!我決定了,我也要讓男主吐藥!!!

[閏生:你放過我吧……T_T]

[那隻:人間杯具……]

[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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