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進看關勝和唐斌這般義氣,拱手道:“兩位將軍都是義氣之人,我梁山替天行道,也都是同生共死的好漢,兩位何不與我們一起爲百姓做些事?若是不肯,史進也絕不強留,只需兩位將軍說一聲再不與我梁山爲敵,我等便恭送兩位。”
唐斌在蒲東和當地勢豪便多有仇怨,對梁山好漢也早有好感,聽得史進招攬,便對關勝道:“我們如今也是有國難投,有家難回了,何不就在這裡做個替天行道的好漢。”
關勝嘆了口氣,若只是他時,他便自刎了。可唐斌爲了他來這裡廝殺,又與他生死作一處,他又如何能不顧唐斌。
關勝翻身下馬,抱拳道:“人都說史頭領慷慨仗義,今日一見,方知名不虛傳。我等兵敗被擒,情願做頭領帳下一小卒。”
唐斌看關勝下馬,便也跟着下了馬。
史進看關勝願降,也是大喜,下馬執住二人的手,道:“且喜山寨又添兩位豪傑,今日山寨當大慶。”
關勝有些尷尬的道:“敗軍之將不足言勇。”
林沖也下馬過來道:“將軍敗在麾下兵馬上,而非自身武藝。”
呼延灼等人也上來說話。
關勝與幾人寒暄的幾句,便道:“郝思文和宣贊也是我心腹弟兄,只恐他們亂軍之中被山寨頭領傷了,還請諸位代爲尋找一二。”
史進聽得關勝這般說,也就令人四下裡去尋找。
剛剛傳下令去,便見楊志和楊春押了郝思文來。
原來混戰時,楊志卻是和郝思文鬥了一陣,郝思文看戰事不妙,便往戰場外逃去,卻被戰場外巡哨的楊春攔住,楊志又追上去,二人合力擒了郝思文回來。
關勝又說降了郝思文。
史進留步軍清理戰場,便又帶馬軍往關勝大營而來。
到的半路,一騎探馬便飛來報說:“蕭軍師捉的凌振。”
史進聽得蕭嘉穗建功,也是大喜。
雖然還沒宣贊的消息,但是捉的關勝、唐斌、郝思文、凌振,也可說大獲全勝了。
原來大軍混戰的時候,蕭嘉穗便帶了四營兵馬繞到關勝大營處。
他們的任務不是攻破關勝大營,而是在留守兵馬出逃時攔截,尤其是要攔住可能沒有出戰的凌振。
凌振卻是史進志在必得的。
梁山上下並不懷疑他們勝不了關勝大軍。
只要對陣的不是西軍,那取勝的毫無疑問肯定是梁山兵馬。
蕭嘉穗帶着步軍到了關勝大營外,也沒去攻打營寨,而是靜靜等着戰場分出勝負。
等到戰場上的潰兵逃來後,蕭嘉穗便分了一營步軍去攔截,逼那些潰兵棄械投降。
梁山優待俘虜,山東、河北禁軍皆知,看到梁山還有伏兵後,基本便都降了,很少有人去死命抵抗。
大營中的守軍見大軍敗了,也不想廝殺,乾脆出營投降。
凌振只是被調來助陣的,又只是個炮手,也不怕戰敗的罪責,卻是想帶麾下拽手逃走,結果在蕭嘉穗手下沒走幾合便被捉了。
在衆人的勸說下,凌振也答應入夥。
當晚,宣贊便也主動尋到山上來。
原來宣贊逃出戰場後,心思是自己保舉的關勝,這番兵敗回去也是罪責難逃,也不敢回京,在路上聽梁山放了的禁軍說關勝、唐斌都被捉了。知道梁山兵馬不會爲難他們,索性便尋到梁山水寨來。
梁山嘍囉聽得是尋關勝、唐斌的,便把他帶上山。
看關勝、唐斌、郝思文、凌振都在梁山入夥,宣贊便也一同入了夥。
當天,史進便讓人連夜去搬五人老小。
因爲這一場大戰,史進也錯過了今年的泰安州廟會。
在這一年的廟會上,盧俊義守了三日槍、棒擂臺,上臺的人罕少有能走過五合的,盧俊義也博得槍棒天下無雙的美名。
燕青相撲以靈巧爲勝,力氣上並不佔優,自然不可能像盧俊義一樣守三日擂,一連等了兩日,第三日才上擂臺奪了相撲第一名。
這一場廟會後,盧俊義也沒說明年會再來,讓看客們好不失望。
再說關勝兵敗的消息傳到京師,蔡京等人正要商議再派哪裡兵馬剿滅梁山時,西夏卻不甘上一年的失敗,又一次出兵犯邊,童貫再次領兵出征。
前番賑災時,國庫便不足了,這一次童貫出征的軍費還沒着落,蔡京等人也只能下壓下樑山的事情。
梁山自秣馬厲兵,不時派兵下山替天行道不提。
只說宋江刺配在江州,這一日尋人吃酒,找不着李逵,便出城來尋張順。
走到城外,看到潯陽江景色,便也忘了尋張順的事情。
行到蘇東坡題字的“潯陽樓”時,便信步上了樓,去靠江佔一座閣子裡坐了,要了一樽藍橋風月美酒,擺下菜蔬,時新果品、按酒,列幾般肥羊、嫩雞、釀鵝、精肉。
宋江獨自一個,一杯兩盞,倚闌暢飲,不覺沉醉,猛然驀上心來,思想道:“我生在山東,長在鄆城,學吏出身,結識了多少江湖好漢,雖留得一些虛名,目今三旬之上,既沒和史進一般在綠林中做的偌大事業,也沒在朝中謀得一官半職。倒被文了雙頰,配來在這裡。我家鄉中老父和兄弟,如何得相見?”
不覺酒涌上來,潸然淚下,臨風觸目,感恨傷懷。
忽然做了一首《西江月》詞,便喚酒保索借筆硯來,題在那白粉壁上:
“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
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文雙頰,那堪配在江州。
他年若得報冤仇,血染潯陽江口!”
宋江寫罷,自看了大喜大笑,一面又飲了數杯酒,不覺歡喜,自狂蕩起來,手舞足蹈,又拿起筆來,去那《西江月》後再寫下四句詩,道是: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謾嗟吁。他時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
宋江寫罷詩,又去後面大書五字道:“鄆城宋江作。”
寫罷,擲筆在桌上,又自歌了一回。
再飲過數杯酒,不覺沉醉,力不勝酒,便喚酒保計算了,取些銀子算還,多的都賞了酒保,拂袖下樓來。
踉踉蹌蹌,取路回營裡來。
開了房門,便倒在牀上,一覺直睡到五更。
酒醒時,全然不記得昨日在潯陽江樓上題詩一節。
宋江忘了這詩,不想這詩卻被江對岸無爲軍一個在閒通判黃文炳看在眼裡。
這人雖讀經書,卻是阿諛諂佞之徒,心地匾窄,只要嫉賢妒能,勝如己者害之,不如己者弄之,專在鄉里害人。
聞知這蔡九知府是當朝蔡太師兒子,每每來浸潤他,時常過江來謁訪知府,指望他引薦出職,再欲做官。
當日這黃文炳在私家閒坐,無可消遣,帶了兩個僕人,買了些時新禮物,自家一隻快船渡過江來,徑去府裡探望蔡九知府。
恰恨撞着府裡公宴,不敢進去。
卻再回船,正好那隻船僕人已纜在潯陽樓下。
黃文炳便去樓上閒玩一回,信步入酒庫裡來,看了一遭,轉到酒樓上,憑欄消遣,觀見壁上題詠甚多,也有做得好的,亦有歪談亂道的。
黃文炳看了冷笑,正看到宋江題《西江月》詞,並所吟四句詩,大驚道:“這個不是反詩?誰寫在此?”
後面卻書道“鄆城宋江作”五個大字。黃文炳再讀道:“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冷笑道:“這人自負不淺。”
又讀道:“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黃文炳道:“那廝也是個不依本分的人。”
又讀:“不幸刺文雙頰,那堪配在江州。”黃文炳道:“也不是個高尚其志的人,看來只是個配軍。”
又讀道:“他年若得報冤仇,血染潯陽江口。”黃文炳道:“這廝報仇兀誰?卻要在此生事!量你是個配軍,做得甚用!”
又讀詩道:“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謾嗟吁。”黃文炳道:“這兩句兀自可恕。”
又讀道:“他時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黃文炳搖着頭道:“這廝無禮,他卻要賽過黃巢,不謀反待怎地?”
再看了“鄆城宋江作”。
黃文炳喚酒保來問道:“作這兩篇詩詞,端的是何人題下在此?”
酒保道:“前幾日一個人獨自吃了一瓶酒,醉後疏狂,寫在這裡。”
黃文炳道:“約莫甚麼樣人?”
酒保道:“面頰上有兩行金印,多管是牢城營內人。生得黑矮肥胖。”
黃文炳道:“是了。”就借筆硯取幅紙來抄了,藏在身邊,分付酒保休要颳去了。
次日,黃文炳去見蔡九知府時,便把抄的宋江詩詞拿出來。
蔡九知府看居然有人敢題反詩,當即讓兩院押勞節級戴宗去拿人。
戴宗雖然不願捉宋江,但是也不敢失職,只能先行給宋江通風報信,又爲宋江想了個裝瘋賣傻的計策,想矇混過關。
宋江聽得題了反詩也是大吃一驚,心思戴宗的計策恐怕難以奏效,哪有瘋子會題詩,想起之前孫靜寫給蔡九知府的書信,他一直都沒投,便對戴宗道:“先前還有一個相識給知府相公也寫了一封信,我一直沒投,如今事急,你且幫我投了,看能不能過了這關。”
“也好。”
戴宗聽得宋江有蔡九知府門路,忙拿了這書信來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