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南蕪國瑞應公主秀外慧中,溫婉賢良,深得朕心,今特冊封從一品貴妃,封號瑞貴妃。欽此。
此旨一出,整個後宮都是一片譁然。自古只有賢良淑德四貴妃,可是現在卻冊封出來了一個瑞貴妃。一時宮中之人皆道瑞貴妃榮寵正盛,皆紛紛前去祝賀巴結。
明淑宮。
雕樑畫棟,貴氣逼人。可是此刻正殿的氣氛卻有些微妙。
“朕聽說,愛妃你病了。”
本是一句問句,可是從宇文淵口中輕緩的吐出來的時候,淑貴妃心中明顯的一陣驚慌。
“臣妾謝皇上厚愛,臣妾無礙,不過是尋常風寒罷了。”
宇文淵擡手執起桌上放置的茶盞,優雅地吹着,“可有傳過太醫?”
聞言,淑貴妃嘴角隨即盪漾開了一抹柔和的笑意,“已經傳過了,臣妾謝皇上關心。”
“如此便好。”
宇文淵淡然一笑,便不再置一詞,只輕執着茶盞,細細的品着茶。
淑貴妃靜靜的坐在下首的位置,一雙明眸不離他左右,手中一直緊緊的捏着一條絲巾,似乎是思量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皇上,難道您當真是喜歡上瑞妹妹了嗎?”
她看不懂宇文淵,確切的說,她從來沒有一次看懂過他。她猜了他這麼多年的心思,努力了那麼多年,還是離他身側的位置很遠很遠。很多年前,他貴爲太子,而她蒙先皇厚愛,賜婚於他,終於她成了他的太子妃,可是他對她卻是從來不聞不問。她以爲只要等他登基成爲了皇上,她成爲皇后,他必定會好好憐惜她的。可當他成了皇帝,她卻沒有成爲皇后,她也曾經開口暗示,卻被他霎時冷冽下來的神情給嚇得開不了口,後來她甚至是動用了父親當朝宰相的勢力,聯名上奏,可是那些大臣卻被他一道聖旨罷官遣送回鄉。自此她怕了,她開始逼着自己斷了這個念想,她開始自我安慰,這個後宮之中,不管每年新進多少女人,她都依然穩坐着貴妃之位,掌控着整個後宮大權,沒有任何人可以動搖。
而如今,他對瑞妃溫存如此,還冊封爲和她同一品級的貴妃,即使她明白這個和親公主有一定的利用價值,可是她還是慌了。
宇文淵依舊是在喝着那一杯茶,垂着眼眸不動聲色。淑貴妃能看到的只有他的一雙纖白修長的手,襯着陶瓷杯愈發的剔透。他默不做聲,她更急,忍不住又說道:“皇上……臣妾知道瑞妹妹是爲您擋了一劍,但是……”
宇文淵斂眉不語,神色如常。
淑貴妃又狠狠地捏了絲巾,猶豫開口:“皇上……”
宇文淵手中的杯子輕輕磕在了桌上,他擡眸,眼裡流光一瞬即逝。他淡淡一笑,但是聲音卻透着冷凝,“依朕看,愛妃確實是病得不輕,這後宮之事便交由瑞貴妃打理吧。”
淑貴妃的臉色霎時慘白。
***
華裳宮內一片靜謐,寢殿內一張拔步牀上輕紗環繞,帷幔低垂。
拔步牀前靜靜地站立着一
道身影,似乎已經站立了千年一般,紋絲不動。一襲黑衣,髮絲隨意的散亂的披在肩上,月色透過窗紗淺淺地映照進來,打在上面,散成了點點碎銀。
一雙妖嬈的鳳目平靜地注視着牀上嬌小的身影,只見她額間不斷地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似乎是睡的很不安慰,口中還喃喃自語着什麼,多爲含糊不清的單音節。忽然她好像是夢到什麼,刷的睜開了眼睛。
牀邊靜立得身影,依舊是不發一言的注視着她,直到她一聲驚呼,從牀上坐了起來。
揚意抱着被子,藉着月光,在看清那靜立的身影爲何人時,一下子放鬆了下來,擡手爲自己擦拭這額間不斷冒出的冷汗。
“你怎麼來了?”一開口,才發現聲音透着明顯的虛弱。
“自是來看你的。”
聞言,揚意一笑,“如你所看到的一樣,我現在這樣算是完成你的第一步了嗎?”
“不錯。本殿下果然是沒有選錯棋子。”蕭元空心中開始瀰漫起一股無法言說的陰鬱,只能藉着這話轉移一些,可是效果卻沒有想象中的好。
呵——
“那現在你看也看過了,還不走嗎?”
蕭元空輕哼一聲,轉身欲走,可是又突然回頭,修長的指尖挑開了揚意額前的碎髮,邪魅低沉道:“我還會再回來的。”
揚意靜靜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清淺的嘆了一口氣,才緩緩的站起身子,走至窗邊。
一晃半個月的時間,已經是六月末了,可窗外的雨依舊淅淅瀝瀝的下着。
揚意靜靜的斜倚在窗臺邊,遠處的山脈在雨絲的籠罩下,頓顯空濛。揚意緩緩地閉上了雙眼,細細地聽着雨打荷葉的聲音,思緒不禁開始翻飛。
宇文淵,他的心究竟是有多狠?才能隨手將無辜的人推上前爲他擋劍?若是那一日站在他身邊的人不是她,若是那一日她沒有稍微的屈膝,那麼必死無疑。
而現在這樣又算是怎麼回事?昏迷期間,日日相伴,還一紙聖旨賜下,將她晉升爲從一品的妃位,更是在她醒後又將本來把持在淑貴妃手中的後宮大權交到了她的手中。
補償嗎?
哼,她舒揚意還不稀罕!
打一個巴掌在給一顆糖吃,宇文淵,你未免也把我舒揚意想象的太簡單!此時此刻,那攀附在徹骨的仇恨上妄想要苟且偷生的不甘已經徹徹底底的被宇文淵那一隻手給掐斷了,從今以後,支撐着她的就是那一份刻骨的血債!
“娘娘,您身體還未大好,怎麼站到窗口吹冷風了?”是傾卿。話音未落,身上便傳來一陣暖意,揚意側首一看,肩上已經多了一件桃紅錦緞的披肩。
揚意伸手拉住了正爲她整理衣服的傾卿,緩緩地拍了拍,隨即一笑,“無礙,不過是躺累了,起來透透氣。”
聞言,傾卿低聲一嘆,“娘娘,你可得好好的保重您的身體。”
“嗯。”揚意輕輕地應了一聲,一雙明眸又轉向了窗外,不動聲色的掩飾住了眼中的厭惡,
再回頭時已經是一片清明無波,“你退下吧。”
寢殿內又恢復了原來的安靜,揚意無聲的嘆息,傾卿讓她保重身體不過是因爲這一切纔剛剛開始,她所關心的不過是她家主上的計劃能否完成,而非是她的死活。呵,她什麼時候竟然變得這麼可憐,身邊連一個可信的人都沒有。
“娘娘,蓮妃娘娘求見。”寢殿外,一道清脆的宮女聲傳來。
“請她進來。”
揚意垂眸整了整衣衫,才揚聲迴應,一雙清冽的桃花目隨即微微眯起。該巴結的都已經在前幾日聖旨頒下來的時候,巴結過了。現在再前來送禮祝賀什麼的,真的是不太現實。況且這個時候,蓮妃身懷龍嗣,她不在她的蓮華閣安心的養胎,無端跑她這華裳宮來做什麼。
須臾,一道粉紫色身影嫋嫋而來,垂首,屈膝行禮,“臣妾恭請瑞貴妃娘娘聖安。”
“妹妹有孕在身,不必多禮,坐。”揚意嘴角含笑,輕拉起她,一起在窗邊的軟榻上坐下。
“瑞姐姐,臣妾可是打擾您的休息?”蓮妃柔和一笑,隨即換了稱呼。
揚意但笑不語,只細細地打量着,果然是即將要當上母親的,言行都沒有了平日的灑脫,連這一笑,都帶了幾分聖潔的母性光輝。宮女奉上熱茶,揚意輕啜了一口,才緩緩笑道:“我看妹妹臉色不好,可是休息的不夠?”
聞言,蓮妃微微一愣,素手輕撫上自己的臉頰,神情有了幾許不自然,“瑞姐姐,臣妾……”
揚意看着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揮了揮手,淡淡地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
“瑞姐姐,臣妾想了好久,現在也就只有您能幫臣妾了。”待到無人時,蓮妃才幽幽的說道,一張臉透着楚楚之色。
揚意微微的蹙起了眉頭,心下一陣低嘆,看來還是一件大事的啊。“究竟是何事讓妹妹這般苦惱?”
蓮妃看了看揚意,隨即又垂眸,一張臉上更顯猶豫,而揚意也不催促她,只是抱着茶盞小口小口的喝着。終於,蓮妃吸了一口氣,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才緩緩站起身,屈膝行禮,“瑞姐姐,請您先饒恕臣妾不守宮規之罪。”
聞言,揚意的眉頭蹙得更深了,放下茶盞,向前一步扶起了蓮妃,“妹妹有話直說便是,何須再次行禮呢。”
蓮妃眉眼一黯,神色悽楚,“瑞姐姐,自臣妾有孕以來,一直都處處小心,因而在飲食和湯藥上都要讓宮女爲臣妾試毒……”
揚意一手撫上茶盞,想要藉此溫暖一下她冰涼的手心,“小心謹慎是應該的,但是……”揚意刻意的頓了頓,看了一眼蓮妃的表情,才又接着說道:“你明知讓宮女爲你試毒是觸犯宮規,還堅持?”
她明白,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之中,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不過也難怪她說的這麼坦白。
聞言,蓮妃立即站起身,斂眉垂首,猶豫了片刻,才輕輕的說道:“昨晚,那個試毒的宮女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