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意看着宇文淵漸行漸遠的身影,終於一下子支撐不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倒在了身後的長榻上。
“娘娘——”
“娘娘!”
瞬間,整個華裳宮寢殿內一片混亂,傾卿疾步上前,扶起了揚意,看着那一張略顯蒼白的臉色,心頭微微泛疼,暗自運功將內力緩緩輸送進她的體內,直到她的臉色開始有了血色,才輕聲問道:“可有好些?”
“……出去。”
揚意張了張嘴,用盡力氣吐出了兩個字。
傾卿看向長榻邊已經安靜下來了的環翠,使了個眼神,讓她帶着寢殿中的宮女太監出去。
“我讓你們出去啊……”
一片寂靜的寢殿內,又響起了揚意虛弱的聲音,微帶着哭腔,傾卿一愣,隨即抱起揚意將她安置在牀上之後,擡了擡手,終是撫上了那一頭如瀑般的墨發,一雙攝魂的鳳眼只安靜得看着她,須臾,才靜默的站起身,低柔地說道:“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情叫我們就好。”
揚意閉上了眼睛,沒有看他,掙扎着轉過背去,不言亦不語。直到聽到那一聲關門的聲音響起,來輕輕地呢喃出聲:“對不起……”
眼角的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樣,順着臉頰滑下,滴落在素色的牀單上,暈染開一朵朵妖豔的花。
揚意伸手緩緩撫上自己的小腹,嘴角微揚,可是那一雙桃花美眸中的恨意又是那麼的濃冽,濃冽到似乎要將她整個人都淹沒。
就在剛剛她支撐不住倒下去之時,就在華裳宮內一片混亂之時,她不敢相信她自己的身體竟然會衰弱的那麼快,她伸手探上了自己的脈搏,卻沒有想到得到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個讓她驚慌失措的消息。
她懷孕了!
最爲重要的是這個孩子是宇文淵的!
此時此刻,她竟然不知道該拿這個孩子怎麼辦纔好?若是直接去配一副墮胎藥,然後一了百了,可是這畢竟是她的孩子,牽扯着的是她的心,她的心捨不得這個孩子。可若是讓她安心養胎,她又如何來面對她心中早已經堆積成山成海的恨意?
她想要哭,可是此刻卻是欲哭無淚;就像是剛纔她想要笑一般,扯開嘴角掉下來的卻是淚水。
揚意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任那刻骨的恨意將她淹沒。再一次睜開眼睛之時只剩下決絕,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了,她承擔不起那一份無私偉大的母愛,與其日後受苦,還不如,還不如現在就不要來這世間!
想罷,揚意掙扎着起身,蹣跚走到梳妝檯前,伸手探入底部,在聽到“咔噠”一聲之後,打開了暗格。那裡面是她研製毒藥之時用的,她記得她從斬月那兒出來之時折了一隻夾竹桃,此刻早已經變成了花幹,正安靜得躺在暗格之內。揚意伸手取出,卻無意間碰到了那溫潤如水的玉佩,她視線些微一頓,隨即斂下眼瞼,又轉到了那隻夾竹桃之上。
揚意快速得將那隻夾竹桃碾碎
,然後又加入了幾份藥材,搗在了一起。她在做這一切時動作快得簡直不可思議,她似乎可以感受的到,只要再慢上那麼半步,她的心定會疼的無以復加。
可真她看着手中的那一碗墮胎藥時,竟然有片刻的慌神。
心痛了嗎?揚意自己問着自己。
不!她狠狠搖着頭,她不心痛,她只是有些捨不得這個孩子。
後悔了嗎?
不!她再一次狠狠搖着頭,她不後悔,面對着這個不該出現的生命她只是有些心慌,不知所措而已,可是這些卻無法磨滅她想要顛覆宇文淵最愛的江山的想法。
想罷,揚意緩緩地閉上眼睛,手中的墮胎藥已經送至嘴角,卻忽然聽見一道似乎透着莫名笑意的冷漠聲音響起:“聽說淑貴妃掉下洛湖,丟了半條命;藍昭儀被貶御女,幽禁秋月殿了?”
是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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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意不語,只是背對着身子聽她說着。手中的墮胎藥亦是沒有放下,但此刻卻微離脣角。
而斬月似乎也沒有指望她會回答一樣,只輕聲笑着,邁着穩健的步伐,慢慢走到揚意麪前,正想要說什麼,卻在看到那一塊閃着如水般潤澤光芒的玉佩後,整個人霎時變得凌厲無比。
揚意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在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就已經快速地伸手去拿那塊玉佩,卻被斬月搶了先,慌忙錯亂間,她手中一直端着的那碗墮胎藥瞬間便在地板上炸開了花,那刺鼻的味道似乎正咧了開嘴角的嘲笑她。
“說!你怎麼會有這塊玉佩的?!——”
徹骨的恨意夾雜着殺氣撲面而來,揚意怔怔看着自己的腳尖上沾染上的藥汁,淚水悄然滑落,一滴一滴和那潑地的藥汁混在一起,慢慢稀釋了濃冽的藥汁,一如她現在逐漸崩潰的心防一般。
那一刻揚意甚至想要脫口而出一聲月兒,更想要將這一切全都說出來。
那一刻她竟然有些不確定,她不確定她能否親眼看到宇文淵親手覆滅自己的江山?
揚意張了張口,輕輕的喊出了聲:“月……”
可卻沒有想到斬月竟然斂下了那一身殺氣,繼而譏誚一笑,摩挲着那一塊玉佩,音調緩緩,神色輕蔑得說道:“哼!你怎麼可能會有這塊玉佩?定是藍淑雅那個賤女人的!”
揚意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得看着斬月手中的那塊玉佩。心裡卻是已經泛起了巨浪。
斬月說,這是淑貴妃的!可是這明明就是當初宇文淵送她的定情信物,是他說天下間只此一塊的傳媳不傳兒的家傳之物。這就是說天下之間並不是只此一塊,至少淑貴妃那兒還有這麼一塊玉佩。
斬月的神色愈發的輕蔑,言語間更是透着對淑貴妃的鄙夷,“哼,藍淑雅這個賤人當年以兵權相逼,想要那皇后之位。宇文淵一道聖旨削去了那幾個老不死的官職。沒想到她竟然爲了保住她藍家的顏面偷偷命人尋了石料,又找工匠仿製了這枚玉佩。怎麼,她現
在肯放手這玉佩了?肯不要她做夢夢了一輩子的皇后之位了?”
說罷,斬月瞥了一眼揚意,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挑出一抹冷然的笑意,又繼續說道:“還是說你爲了那皇后之位從她手中奪回來的?”
“皇后之位?”
揚意輕輕念着,表情透着些許的茫然。
斬月聽聞此言,表情慢慢浮上一抹詭異的笑意,“怎麼?你竟然不知道這枚玉佩代表的是東燁皇后生殺予奪的大權?”
揚意身子一頓,稍退一步,才險險地穩定住身子,腦中迴盪的盡是斬月的那一句話:東燁皇后生殺予奪的權利。
她不知道,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想到這枚玉佩代表的不僅是這樣滔天的權利,更代表了歷代東燁皇后的身份。
“被嚇到了?”斬月惡趣味的笑開了,揚意看着她那一雙眼眸漸漸泛上蠱惑之意,聽着她一字一句得清晰說道:“你知道藍淑雅那個賤人爲什麼到現在都沒有身孕嗎?哈哈哈,就是這塊玉佩,這塊代表着東燁皇后無上權利的玉佩註定了她這輩子都是沒有子嗣的命!想要從宇文淵手中獲得權利是要付出等同代價的!”
說着,她又搖搖頭,神情透着一絲幸災樂禍,“真是可惜了,那個賤人,爲了這假玉佩賠上了自己後半輩子的幸福,到最後竟然沒有得到她夢寐以求的無上權力和尊貴的地位。”
賠了夫人又折兵。揚意垂眸掩去了眼裡的嘲諷。宇文淵最愛的永遠都是他的江山,若是淑貴妃以爲能靠着這塊假的玉佩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自然是不會再煽動她那貴爲宰相,手握大權的爹。而假的必定是假的,於他百利而無一害,如此划算之事誰不會算?
宇文淵的心思,哪裡會來得那麼簡單呢?
斬月像是丟垃圾一般將手中的那塊玉佩隨意地甩回了暗格內,旋即笑道:“宇文淵的性子陰狠,脾氣不定,當時藍淑雅不過是憑着她爹手中的權利得了宇文淵的一個‘默認’,現如今本座不管這玉佩究竟是怎麼到了你手裡的,但是該利用的還是好好利用!”
等揚意回味過來斬月這話的時候,天色早已經是暗下來了。她看着這滿地的破碎殘骸,還有那早已經散發掉刺鼻味道的墮胎藥,緩緩地撫上了小腹,心下暗道:該利用就利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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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意定了定心,才揚聲道:“來人,擺駕景安宮。”
“娘娘,這麼晚了……”
“無礙。”揚意看着環翠靜靜說道,清淺的口氣中帶着一抹不容置喙的威嚴。若是想要好好利用這個孩子的話,那麼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保住這個孩子的性命,在他還沒有成長爲擁有足夠利用價值之前她不能冒險的就將自己放在險地中,畢竟這個後宮如狼似虎,而且還有蓮妃那個前車之鑑。宇文淵對他最寵愛的妃子都能下得了狠手,更何況她這個不安分的棋子呢?
而如今,放眼整個後宮,能幫她掩飾的就只有燕羽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