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要走了,就在美美出院十幾天後。那天下午,他在屋裡接完一個電話,出來後神情有些異樣。爺爺就問他:“咋啦?有啥事情了?”
一號說:“爹,剛纔助理來個電話,說是圈裡一個最著名的導演邀請我去拍部電影,助理大概給我講了劇本,我覺得特別適合我,和這個大導演合作也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我現在有點猶豫不決。”
爺爺說:“這麼好的機會你咋能錯過啊?我想問問你,你現在感覺好一點沒有?”
一號說:“我現在基本沒事了,我就是擔心這個問題。我怕又回到圈裡,看見那些東西自己不能控制自己,怕自己再走回頭路。我知道吸毒這個東西的復吸率極高,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所以才……”
爺爺笑了,看着一號臉上猶豫的樣子,往他身邊一坐說:“我那,一輩子就是個大老粗,不會講啥大道理,我就記得你當初到咱家的時候說的話,你自己咋說的不會忘吧?”
一號點點頭,說:“一點沒忘,只是現在我覺得我自己的信心沒有當初那麼足了,不知道爲什麼。難道毒品的誘惑力比我的信心還大嗎?”
爺爺的臉色就陰沉了許多,不再看一號,對着天空像是自言自語的說:“我不知道你見過小麻雀學飛行不,我是見多了,小麻雀摔死的我見過,飛到地上沒力氣了讓貓啊狗啊吃了的我也見過,我還見過落到地上沒力氣起飛的小麻雀奮力掙扎,不停的撲閃着翅膀躲避死亡威脅的!不像一般怕死的小麻雀看見吃它的動物來了就束手無策、坐以待斃,不跑也不躲閃,哀嚎着等待死亡那一刻。
我看見這樣的小麻雀我絲毫不可憐,就覺得它的命運就是貓和狗的口糧。看見那些不懼死亡奮力掙扎的,我就由衷敬佩,如果連生存的勇氣都沒有了,任人宰割,那就只有死亡一條路可走。
往往都是勇敢的小麻雀在不斷掙扎下,放棄的卻總是追捕它的獵物,小麻雀經過躲閃逃避了追殺,它就有極大的可能性得到短暫的休息恢復體力,重新飛翔起來。”
一號聽着,臉上不斷變化着,彷彿腦海中激烈的鬥爭着在臉上展現出來。
爺爺還是不看他。接着說:“你也知道你四哥的小時候吃了毒蘑菇瞎了、聾了,可聲帶是一聲聲哭斷的!都說四兒會治孩子哭的毛病,其實我覺得還是你娘那句話說的對:誰見了這麼能哭的大王還敢在他面前哭嚎一聲?難不成你要在家躲一輩子嗎?”
一號似乎在思考着。終於他想通了,堅毅果敢的表情終於戰勝了猶豫不決,他喊了一聲:“爹,我聽你的!凡事都還是要靠自己!”
轉身進屋拿起電話撥通助理手機,等助理接聽後,他異常堅決的說:“這一兩天你就來接我,我要和導演談合約的事情。”說完,就放下了電話。
打完電話,他就在小叔身邊坐下,什麼都不幹,看了小叔好幾個小時。
知道一號要走了,晚上奶奶就做了很豐盛晚宴,母親到家看見奶奶準備了這麼多好吃的,馬上幫着奶奶做,納悶的問奶奶:“今天什麼日子?弄好這麼多好吃的?”奶奶就把一號要走的消息說了。
等晚上大家到齊了,大桌子邊就坐的滿滿的,父親打開一瓶酒,除了我們小孩子給每人都倒了一杯。
張太爺爺不喜歡熱鬧,喜愛清靜,爺爺叫了兩次,老頭說:我自己吃,你們熱鬧吧。母親就把飯菜給老爺子送去了。
爺爺就開始了宴席前的講話:“今天咱們家一起給小五踐行,他這一兩天就要去工作了,還是很重要的工作,那就祝他告別過去,去迎接新的生活。”爺爺的話簡明扼要。
一號激動的站了起來,端着酒杯說:“爹、娘,我那也不說什麼感激的話了,既然你們已經把我當成小五了,我以後更會把這裡當做家,這裡不光有爹、娘、大哥、大嫂、還有我的四哥、小嫂、侄子和侄女,更有我的女兒美美。我在家是獨子,除了父母對我好之外,現在又一下子多了這麼多關心和愛護我的親人,我真的太高興了。我在這裡先表一個態,今後我無論多忙、多累,我保證會經常回來看看你們,看看女兒。爹、娘,我提議今天的這個酒席不是踐行酒,是我真正加入這個幸福大家庭的回家酒,咱大家一起喝了,我就是家裡的正式的一員了。”
爺爺說:“好,這個說法比我的更好,那就一起歡迎小五到家!”
燕姑忙幫着小叔也把酒杯舉起來,大家都說着‘好’‘好’的話。
奶奶喝了酒就笑着說:“這下我們家可是真的大大出名了,有了這麼大一個明星兒子,我老太婆也臉上有光啊。”
一號說:“娘,這話不對,我應該是沾了家裡的大光纔對,以後家裡人不許再把我當什麼明星看了,我就是咱家普普通通一員,該罵就罵,該打就打!”
奶奶說:“以後只要好好做人,我們誰都不打,你不知道,他們知道,我從小到大就沒打過他們。”
我反駁的說:“奶奶,你打過我,屁股都打紅了。”
母親笑着說:“你還好意思說,不說你小時候多頑皮,奶奶打你是應該的。”
爺爺說:“初一捱打是真的,也是我第一次看見老太婆真生氣出那麼重的手,起因還是在四兒身上,初一打破的四兒的頭,老太婆連自己的親孫子都打成了猴屁股。不是你娘有多向着四兒,是你娘心太軟,看不得別人受一點點委屈,就像康康和美美一樣,不沾親不帶故的,她見了都難過一晚上,嘴裡就嘮叨不停,所以啊,才捨不得兩個受罪的孩子啊。”
一號端起酒杯對燕姑說:“小嫂子,今後美美全靠四哥和你了,我既然認了美美做女兒,我也會盡心盡力,你們放心,也包括康康在內,你們負責撫養,今後的教育交給我,我給他們找最好的學校,將來一定將他們培養成才。這杯酒我敬四哥和小嫂子。”
燕姑先把酒杯遞給小叔,然後端起來自己的酒杯說:“小五兄弟,咱就別客氣了,美美我一定照顧好就是了,我和你四哥祝你拍出更好看的電影、更好看的電視劇!”說完,輕輕碰了碰小叔的胳膊,小叔接到指示,一口就把酒杯裡的酒喝光了。
燕姑也趕緊笑着喝了,一號看着小叔痛痛快快的喝了,自己才把酒杯對着小叔一舉,隨後一口乾了。
那天晚上,一號徹底放開了,挨個給每個人碰酒,這也包括我們四個小孩子。直喝的自己滿臉通紅,還把自己小時候的糗事抖落的一乾二淨,完完全全沒了明星的架子,大家一直聊到很晚,基本上都是一號,不,現在應該叫五叔了。基本上都是五叔在聊他的過去和拍戲時的趣事,大家聽都沒聽過,樂的前仰後合。
小叔那天也是穩穩當當的坐着,沒有一絲一毫的睏意,期間燕姑還多次仔細看小叔的表情,看他也好像聽懂似的坐那裡微微笑着,就沒有再主動讓他回屋休息。
五叔那天也是真的喝醉了,他總是說今天喝的酒比他以前那一次喝酒都多,還沒有醉意,一直意猶未盡想喝。到最後還是醉倒到爺爺奶奶屋裡。
爺爺對奶奶說:“那就讓小五在咱屋裡睡吧,也算和小兒子同一個屋裡住過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五叔才睡眼惺忪的從屋裡出來,揉着眼睛問奶奶:“娘,幾點了也不叫我起牀?”
奶奶笑着說:“你啊,不能喝酒以後別逞能,幸虧是在自己家。看你睡的香就沒叫你。餓了吧?”
五叔就說:“嗯,現在就想吃鹹菜就稀飯。”
奶奶說:“火上溫着那,我去端。”五叔說着‘我來’就進了竈間。
五叔走的時候和來的時候一樣,也是靜悄悄走的,晚上十點多,我們一家把五叔送到車旁。五叔不愧是個演員,眼淚說來就來,剛纔還好好的,臨上車了抱着小叔就哭了,嘴裡說着:“四哥,保重,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