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風馳電掣,等我們到了醫院的時候,直升機已經把楊隊接回來了。
院長告訴我們,楊隊正在全面檢查,初步判斷傷勢很嚴重,很快就要實施手術,現在還在昏迷不醒。
我一路上想着楊隊的傷勢,希望他不要傷的太重,祈禱他一定平安!可醫生的話,還是把我推進了萬丈深淵。
院長說話的時候看着大校軍校的政委,時不時瞄一眼中士軍銜的我,一定是懷疑幹嘛帶着一個小兵來。
我沒注意到院長的目光裡含義,心裡都是悲傷,顧不得別人看我的目光了。
政委瞧出來了院長疑問的目光,聽完醫生的介紹才說:“院長,楊慶同志全靠你們了,他是我們大隊最優秀的飛行員,你們一定要竭盡全力救他。哦,這位就是楊慶同志的僚機,來的時候來不及換軍裝,就換了值班戰士的軍裝。”
院長才恍然大悟,我也把楊隊受傷經過給院長說了,就在這時候,幾名醫生進來了,拿出手術方案和院長商量起來。
很快,楊隊就被推進了手術室。
我和政委就在手術是外面一直等了七個多小時,等醫生出來了,我們才知道楊隊死裡逃生,光骨折就有十一處。最嚴重的是左腿大腿骨。
政委聽完醫生的介紹,輕輕嘆了一口氣:“唉,這麼好的飛行員,可惜了!”
我就明白了政委話語的含義,怕是楊隊再也不能帶着我飛上藍天了。
一直到第二天,我才被允許進了特護病房見着了還是昏迷的楊隊,握着他的手,和他默默相對,此時無聲勝有聲,多少心裡話想說給他。
帶着呼吸面罩的他緊閉雙眼,,他還在昏迷不醒。
那天,我一直陪着楊隊,直到他的眼皮微微抖動,手指也慢慢活動了,心裡壓着的大石頭才落了下來。
他終於醒轉了,緩慢睜開雙眼的他看見了身邊的院長和我,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楊隊這次死裡逃生,用後來院長的話,也是飛行歷史上的一個奇蹟,是萬里挑一的機會。
一個星期後,我和戰友去探望了楊隊,此時的楊隊,渾身繃帶,除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衝我們微笑,渾身不能動彈。
我們看見他露出那堅毅的笑容,既敬佩他,也替他惋惜。
楊隊的英雄事蹟,很快就在軍報上發表了,他不顧危險,爲了保護人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毅然決然放棄安全跳傘高度,三次空中緊急操作,改變飛機的墜落地點,短短的十九秒,做出了二十幾個挽救飛行動作,無一失誤,才保證飛機高於地面建築物兩米左右墜落在無人區的地面上。
事後查明,罪魁禍首居然就是一隻大鳥,大鳥被吸進發動機,造成發動機損壞,才發生了墜機事故。
兩個月後,楊隊坐着輪椅接受了自己的獎勵,一枚金光閃閃的一等功獎章。
那天我推着楊隊在營區散步,楊隊說:“那天真是好險,再晚一秒鐘,我怕是就成了罪人,死了也不能瞑目啊。”
我說:“楊隊,我不是說恭維你的話,那天在空中,你一系列的處置動作真的是乾脆漂亮,稍有一點拖泥帶水怕就是另外一個結果了,我是真心佩服你。我也是最有資格這麼評價你的,因爲這一切我都是親眼所見。”
楊隊笑了,他感慨地說:“我當時確實沒有驚慌失措,心裡很鎮定,說話快就是想集中精力處置情況,手、腳、腦處於高度統一和配合狀態,不敢絲毫想別的,就連最後啓動彈射按鈕的時候,我都沒一絲一毫的害怕,我在空中是親眼看着自己的座駕摔得粉碎的,就是那一刻才覺得心痛了,自己摔了一架陪伴自己好幾年的飛機,不,應該說是一個好朋友,它犧牲了,我也受傷了。後來我摔在地上的時候,就覺得我也和它還在一起了。”
楊隊還嘿嘿笑了出來。
我說:“楊隊,你是真英雄!”
楊隊說:“你怎麼也和你小叔一樣這麼說我?我還真沒覺得我是什麼英雄,又不是在戰場上擊落了敵人的飛機,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
我突然停了下來,這纔想起來小叔曾經給楊隊寫的那四個字:你是英雄!
楊隊發現了我的不對,知道我肯定是想起來此事,笑了,對我說:“小艾,你才反應過來啊,真是什麼事情不在自己身上,就不會聯想那沒多啊。”
楊隊回頭看我一眼,接着說:“不瞞你說,自從你小叔叔給我寫完字,我想的可多了,我怎麼可能會是英雄那?我想的最多的是不是我要犧牲了?是不是在下一次攔截外機的時候,發生什麼事故?我怎麼也沒想到,我居然是摔飛機的英雄,呵呵,這個英雄不做也罷。”
我遲疑着,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楊隊又說:“看來,你小叔叔說的沒錯,還有你說的小叔叔的之前的所作所爲,他都是早有預料的,只是沒有說出來事實的經過或者真相。只是這個英雄的稱號確實不值得我炫耀,不只是我,換了咱們大隊的每一個飛行員都會和我做的一模一樣,你說對不對?”
我這才說:“楊隊,你不能這這麼想,你確實是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你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楊隊收起了笑容,看着前面的路說:“小艾,醫生已經告訴我了,我今後飛不起來了,等我傷好了,怕是很快就要離隊了,或者要調到後勤部門做一些我不喜歡的工作了。”
我說:“楊隊,你乾脆就留在咱們大隊做地面教官吧,你這麼好的技術,離開飛行大隊太可惜了。”
楊隊卻是目光炯炯地說:“我不甘心!我還想飛!”
我轉到楊隊身前,看見他堅毅果敢的目光,他再一次重申:“我要飛!”
九個月後,楊隊憑着自己的努力,再一次重返藍天!
我把他的綽號換成了‘英雄鵬’,很快楊隊就接受了這個綽號,他滿意地對我說:“我爲自己再一次飛上藍天感到驕傲,這樣做我才覺得自己有了英雄的樣子!”
我也才明白了小叔的深意,原來英雄是不僅僅是不懼危險,而且還是不怕輸、重新戰勝自己的真英雄!
楊隊重返藍天之後的第三個月,和我一起回了我的家鄉,再一次和小叔把酒言歡。
那一次,楊隊這個倔強剛強的男子漢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軍軍哥的婚禮我沒有趕上,我只好以自己的方式表示了祝賀。
奧運會在北京如期舉行了,那一天真是盛況空前。
接下來的殘奧會也是我非常關注的,因爲我的弟弟飛飛就要演出他的一場人生大戲了。
巧的是,彤彤來部隊探親了。
爺爺那天在電話裡告訴我,明天上午就有飛飛參加的項目決賽,讓我有時間就在電視機前給弟弟加油。
第二天,我沒有訓練任務,就和彤彤在家準備包餃子,一邊準備一邊等着比賽。
我這個所謂的家,就是臨時來隊家屬住的房間,我們準備了大概夠六七人吃的餃子,因爲我邀請了楊隊和幾個戰友中午一起來聚餐。
電視機懷裡很快傳來主持人念飛飛的名字的聲音,我和彤彤都停下手裡的活,一起坐在電視機前。
電視機裡的飛飛,正在做準備活動,這個時候的飛飛,身材高高的,瘦削的身軀,沒有任何脂肪的身上都是強健的肌肉羣。
唸到他的名字,他對着鏡頭就是深深鞠躬。
我一攥拳頭,衝着電視機舉着就喊了一聲:“飛飛加油!”
彤彤也隨聲附和着喊。
比賽開始了,一千五百米,飛飛起初跑得不快,身邊比賽的各國運動員大都是上臂殘缺,像飛飛只要的只有他一個,別的運動員基本還有一截或者半截上肢,而飛飛是雙臂全無,在平衡上就輸給了對方一籌。
我的心也隨着比賽的進行而逐漸緊張起來,彤彤握着我的手裡都是汗津津的。
我心裡默默使勁喊着:飛飛加油!飛飛加油!眼睛盯着屏幕不敢離開一眼。
跑到一半的時候,飛飛和三名隊員在第一梯隊,四個人不相上下,後面的隊員越拉越遠。
最後一圈的時候,四個人還是你追我趕,前後差距很小,飛飛一直均勻地跟着第一名和第二名奮力奔跑。
進入最後一圈了,飛飛突然提速,其餘三個人也毫不示弱,也把速度提升上來。
飛飛卻是越戰越勇,速度也是越來越快,漸漸拉開和第二名的距離,第二名不甘心,又是奮力追了上來。
飛飛此時就像是展開了翅膀的小鳥,沒有雙臂的他,扭動着身軀,雙腿有力地交替奔跑着,步伐雖然不大,交替的頻率卻是快了。
我的心緊緊抽着,加油的喊聲不由自主喊了出來,房間裡傳來我倆激動的聲音,聲音很大!
還有二百米!飛飛第一!還有一百米!飛飛第一!終點!到了,到了!飛飛第一!
飛飛得了世界冠軍!
我和彤彤一下子擁抱在一起,嘴裡高喊着:飛飛冠軍!飛飛贏了!
喊了兩句,我緊緊抱住了彤彤,嘴一下子就堵住了她喊着的嘴,我倆深深擁吻在一起。
此時,門口傳來不合時宜的敲門聲,還有楊隊的話語:“你倆屋裡做什麼了?還大呼小叫的?還加油,我看啊,再加油就把房頂掀開了!”
我及忙鬆開彤彤,笑着去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