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三章 師傅!等我!
柴智順着阮依依指去的方向,那裡哪裡有人,就連個人影都沒有。再看阮依依時,她也是見了鬼的表情,只當她真得看到了鬼,怕嚇着她,急忙的把她摟在懷裡,小聲問她:“你沒事吧。”
阮依依目光渙散,擡頭看柴智時,眼裡全是顏卿有臉。她怔怔的伸手,摸着柴智的臉,不停的想從上面撕東西下來。
柴智只聽到她在喃喃“怎麼沒有面具”,只道她想顏卿太甚,怕她真得在這後宮裡發了情癡,怕難收拾,趕緊的哄道:“師傅長的就是這個樣子,怎麼會有面具。”
阮依依眨巴着眼睛,可是無論她怎麼眨,柴智的臉就是顏卿。她伸出雙手揉了又揉,揉得身邊的護甲兵都忍不住背過身去偷笑,柴智也不覺得害臊,反而覺得甜蜜。
剛纔的聲響驚動了後宮禁衛,柴智見有火把晃動,原本黑暗的後宮開始變得亮如白晝,禁衛軍手執刀劍紛紛往這邊奔來。柴智抱起阮依依,在護甲兵的帶領之下,幾起幾落,便飛躍而去。
阮依依還處在剛纔的震驚之中,她滿腦子都想着顏卿,想着剛纔自己觸摸他臉上時的感覺是這樣的真切,想着那個男子明明跟顏卿一模一樣卻是那樣的冷漠,比她剛穿越而來時見到的顏卿還要更冷。
柴智將阮依依摟得緊緊的,這五年來,自阮依依識破他不是顏卿後,他連手指頭都未曾碰過她。每次他出現在阮依依身邊時,他總會有種愧疚感,見她有意疏遠自己,也不主動親近,只是永遠的站在她覺得安全的距離範圍之外,默默的關心她。
此時,小人兒非常依賴的窩在他的懷裡,柴智心裡很清楚,她把他當成了顏卿。儘管他明白到底是什麼刺激了她,令她回到了五年前的狀態,能摟着她,柴智心滿意足。
當然,他並不能完全放心的偷偷享受這片刻的溫柔。
回到國公府,阮依依仍然沒有恢復過來。她摟着柴智的腰不停的喊着“師傅”,聽得柴智心酸。
明知她又犯了癔症,明知她相思成成疾,明知道她這五年來並沒有完全康復只是強壓着不去想念,明知道她過得辛苦過得傷心,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獨自在痛苦的邊緣徘徊而無力離開。
來京都之前,柴智就日日操心擔憂,害怕京都熟悉的一切會令阮依依崩潰。令他吃驚的是,阮依依住進國公府之後,反而變得平靜了許多,他一直以爲,是這裡的一切安撫了她,畢竟,過去的回憶裡除了顏卿還有別人。
只是,他沒想到夜探冷宮竟會刺激阮依依,早知道這樣,他堅決不會答應。
“師傅,你爲什麼要推我?就算你不記得我了,你也不該推我。”阮依依眼神迷離,她開始陷入自己的世界裡,這個世界,沒有陽光和空氣,沒有花草和樹木,有的,只是一個長得象顏卿的男人,不停的用力推着她,把她推倒在地上,冰冷的臉,冰冷的眼神,冰冷的溫度,冰冷的世界。
“來人啊!”顏卿叫來護甲兵:“快點她睡穴!”
護甲兵只知道柴智對阮依依照顧有加,從不忤逆她的意思,捨不得動她一根手指頭。卻沒想到,他心疼她到了這種地步,明知道應該點她睡穴讓她安靜下來,都捨不得動手。也許,他是怕阮依依醒來後知道是柴智點了他睡穴,會跟他翻臉吧。
護甲兵得令後,毫不猶豫的點了阮依依的睡穴,她正喃喃自語,隨着護甲兵一指頭下去,戛然而止,身體一軟,連摟着柴智臉上的胳膊都無力的垂了下來,軟軟的癱在他懷裡,睡了過去。
“誰讓你下手這麼重的!”柴智被嚇得夠嗆,差點以爲阮依依斷氣了,搭了脈之後見她沒有大礙,才惱羞成怒的把護甲兵給兇了一頓。
護甲兵低着頭,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柴智將阮依依塞回被窩裡,她的眼角乾乾的,她沒有哭,柴智看着反而難過。
假如她願意抱着他,大哭一場,也許明天她醒來之後,還會是個豔陽天。但她這樣悶悶的想着,不停的猜測,只會令她加更難受。
被點了睡穴的阮依依特別的安靜,柴智怎樣擺弄她她都沒有意見。滑滑的絲被清清涼涼,輕輕的蓋在她的身上,解了髮髻的頭髮如水般散在軟枕四周,一張小臉,柴智只要張開五指就能將它遮住,秀麗的五官帶着濃濃的絕望和疲憊,在睡夢中都緊緊的蹙在一起。
柴智見她終於能安睡,退了出來,召來護甲兵:“派人去宮裡查查,今晚到底還有誰去了皇宮……順便,查一下京都這幾天有沒有可疑人進去。”
護甲兵領命離開後,柴智躊躇了會,最後,還是回到阮依依的房間裡,挑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沒有點燈,只是歪歪的靠着椅子扶着,將就的睡了過去。
天不亮,阮依依就醒來了。她並沒有因爲被點了睡穴而睡得安寧,不過,五年後的她變得堅強,雖然被刺激得犯了相思病,她還是堅強的沒有逃入她以前的那個思念森林。
柴智在離牀邊不遠的椅子裡睡着了,阮依依坐在牀上呆呆的看了他好久,這才勉強想通了昨晚發生的事。她堅信,她沒有看錯,那個一定是顏卿,既然不是柴智戴着面具變她,那麼,她所見到的,便是已經昇仙的顏卿。
阮依依百思不得其解,顏卿爲何會來到皇宮?他分明已是神仙,怎麼會來京都?他已經服下了忘情,忘了她,同時他因爲昇仙,也應該是忘記了齊濃兒的。他們在冷宮相遇,顏卿分明是衝着齊濃兒而去的,難道他記起了齊濃兒,卻沒有記起她?
阮依依越想越亂,腦子裡亂成了一團麻,怎麼也找不到頭緒。
柴智手撐着腦袋在椅子裡打瞌睡,看上去,他應該是在這裡守了一夜。這麼大的人,縮在椅子裡睡,該有多辛苦。
一股暖流從心底涌出,流經四肢百骸。阮依依躡手躡腳的下了牀,拿來小毯子,輕輕的蓋在柴智身上之後,悄悄的出了門。
護甲兵都忙着出去打探消息去了,他們見房裡有柴智在,便只留了一兩個人。阮依依這次有了經驗,並沒有開門,而是跳窗而出。她使的不是輕功,而是御風術,無聲無息的,避開了護甲兵,離開了國公府。
阮依依馬不停蹄的往九淵山跑去。
九淵山有情人谷,那裡有屬於他們倆的情人花。
阮依依來到京都時,就曾想過去九淵山的情人谷瞧瞧。但她怕自己觸景生情,到時候會把持不住,所以才強壓下這個念頭,安心的在國公府待着。
假如昨晚在皇宮裡看見的是真正的顏卿,阮依依的心底,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希望他會在九淵山,在那裡,她能找到他。
阮依依的腦子一團糟,她唯一清醒的就是九淵山與顏卿之間的關聯。顏卿已經成仙,他會去冷宮一定有原因。他需要一個地方落腳,憑着他的性格和目前的情況,他應該不會在京都,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九淵山。
阮依依清楚的記得,顏卿當初帶她來九淵山,除了情人谷,最主要的原因是覺得這裡與佛牙山相似,同樣的神秘,同樣的人跡罕至。顏卿喜歡清靜,相信就算他做了皇帝,也一定的喜歡清靜。九淵山,符合顏卿所有的喜好。
阮依依越想越覺得肯定,她的腦海裡,除了九淵山,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
她要快點趕到那裡去,萬一顏卿離開了,她恐怕再也見不到他了
也許是老天爺給面子,一陣吹過,恰好是往九淵山去。阮依依順着風向,沒費什麼力就到了九淵山腳下。熟悉的路徑令阮依依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了情人谷,這裡,空無一人,連只鳥都沒有。
阮依依頹廢的坐在情人花旁,當年,她是多麼的喜歡在上面打滾,看着這些花被她壓碎,流出花汁,然後靜待花開,與顏卿一起欣賞,再滾,再開,再欣賞,如此反覆,樂趣無窮,只因有他相伴。
溫泉依舊,不冷不熱,汩汩冒着,彷彿一直在安靜的等着有人來看,跳進來,將這一成不變的水面,變成層層漣漪,盪漾成水花,漫出池邊,浸溼情人花,用愛情灌溉,用思念培土,靜待着,深埋在彼此的種子,默默的發芽,破土而出,重見陽光。
“你爲什麼不在這裡?”阮依依望着溫泉,問它。轉頭,看着朵朵妖冶的情人花,問它:“你見過我師傅嗎?他來過嗎?”
一陣山風吹過,寂靜如夢。
山崖上的情人谷三個字,彷彿昨日顏卿纔剛剛刻上,阮依依伸出手指,默默的沿着上面的印痕,來回的划着,心裡,不停的默唸着“顏卿”的名字。
不知是心有感應還是時間巧合,顏卿回到郊外後,魚娘便說要四處走走。三人本就在九淵山的山腳休息,老叟有心巴結,趕緊提議說要上九淵山裡面轉轉。
魚娘看着風景不錯,便同意了。顏卿無奈,只能跟着。三人召來雲彩水霧,踩在腳下,邊飛邊看邊聊。
阮依依忽然聽到山谷下有人聲,斷斷續續,隱約有顏卿的聲音,想都沒想的從情人谷飛身躍下,大聲喊道:“師傅!等我!”